081.我就是你的眼睛
年輕的警官話還沒說完,顧璟年將他推開的同時,悄無聲息地將他腰間的配槍拿了過去。
等他走出了好幾步,年輕警官才覺察到,匆忙追上去,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宋經理攔了住。
現場的指揮官正在部署,如何才能安全地將車內所有乘客都救出來,忽然不遠處傳來了騷動,就看到顧璟年手中拿著一把槍,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指揮官雖然不知道,這位商業大亨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但還是不敢怠慢,迎了過去。為難道:「顧先生,這裡很危險,您若是有什麼事,只管叫手下人告訴我們一聲就行。」
「我的女人現在正處於危險之中,自然得由我親自救出。」
顧璟年言簡意賅地說道,而後,不等指揮官反應過來,他將手中的槍支掂量了一下,「帶我去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
他一個瞎子,去視野開闊的地方幹嘛,湊熱鬧?
心中肺腑著,但指揮官卻沒有膽子說出口,親自帶著顧璟年來到公交車的側面,距離只有三十米的地方。
因為是警方所圈起來的地方,所以沒有雜人來往。
「讓現場都安靜下來。」
說這句話的時候,顧璟年微微垂眸,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手中的槍支。
聞言,指揮官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幹些什麼,但還是命人去控制現場。
而顧璟年所帶來的保鏢,也協助警方一起,很快,現場就漸漸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身西裝革領的顧璟年身上,看著他將槍往前一扣,然後慢慢地舉起。
公交車上的男人,看到竟然有個不怕死的人,將槍直直地對著他,立馬就惱怒地大吼:「你敢朝我開槍,我就一槍斃了這個女人,再點燃炸彈,讓全車的人和我一起死!」
男人叫囂的聲音,如若耳旁風,顧璟年只是微微側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只用耳朵感受聲音的發源地。
現場其實不算安靜,而且還有各種各樣細小的雜音,但這並不干擾他判斷那個男人的具體位置。
被男人抓著頭髮,抵著太陽穴,隨時可能會沒命的許諾,在看到顧璟年出現的剎那,心底卻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似乎連害怕的心理都在悄無聲息中消失了,她只能看到,那個矜貴俊雅的男人,將槍舉起,就朝著她的方向。
無數瘋狂的男人的叫囂,然後,手指往裡一掰動,子彈從槍口飛出,而就在子彈飛出,朝著她的方向而來之時,抵著她太陽穴的槍也掰動。
千鈞一髮的時刻,許諾腦袋往後一側,同時抬手,在拍開男人手的時候,從顧璟年的槍支里飛出的子彈,正中男人的太陽穴。
一點鮮紅,刺透他的腦袋,他似是不敢相信,睜大了眼睛,而後身體直挺挺地向前倒了過去。
精神高度集中的許諾,在犯人倒下的那一刻,精神鬆懈下來。腿就開始沒骨氣地發軟,也癱坐在了地上。
她的腦海里,在此時此刻,充斥著各種聲音,有劫後餘生的歡呼,還有虛驚一場的哭泣,還有外頭群眾的歡呼聲。以及警察指揮現場的聲音。
但這些,都不足以比上那個面容俊雅的男人,在柔光的映襯下,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直到男人身子探入公交車,來到她的面前,溫熱的指腹觸碰到她冰冰涼的肌膚時,她身子才忍不住一戰慄。
在被男人擁入懷中的剎那,許諾長舒了口氣,將臉埋入他的胸膛,眼眶裡的淚水,似是開了閥一般,一滴接著一滴地砸在他的衣領上。
顧璟年以為她是被嚇著了,畢竟生死盡在一線之間,她是個女孩子,心理自然是承受不住。
「都過去了,不怕,我在這兒。」
他的聲線低沉而又溫存,修長的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在說話之時,將西裝脫了下來,蓋在她的身上。
而後將她抱了起來,往回走。
一路走過來,有不少的記者湧上前,拿著話筒,閃光燈一直朝著他們照。
許諾被他牢牢地護在懷中,沒有受到任何的干擾,而在他的兩邊,保鏢將那些記者媒體全都阻攔在外頭。
直到上了車,外頭的喧嘩才算是徹底地安靜下來。
顧璟年側了個身,手腹撫上她的面頰,輕柔地將她眼角的淚花一一拭去,但他發現,淚水砸下來的速度很快,落在他的手背之上。滾燙滾燙。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摔到了?」
說著,他又對司機道:「繞道去醫院。」
許諾抓住他的手,搖搖頭,連忙止住了哭泣,「我沒事兒,不用去醫院。我只是沒有緩過神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但顧璟年似乎並不放心,微蹙了眉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雖然看不見,但正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心思要比許多正常人要細膩,能一下察覺出她的不尋常處。
許諾沉默了良久。發乾的嘴唇才緩緩地開啟:「我父親住院了。」
聞言,顧璟年停在她眼角的手,微微一顫,旋即恢復自然,「七年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即便顧璟年勢力再大,有些事情也是查不出來的,比如當年,她家裡到底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這件家醜,曾被許高焯強硬壓了下來,知道真正原由的,除了當事人之外。
「曾經,我一直將他當成最偉大的英雄。在十八歲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用為錢煩惱,父母感情良好,朋友相處融洽。可直到那一天,我無意中看到,他摟著另外一個女人。走進了一個私人公寓,我才知道,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美好的幻想。」
她所尊敬的父親,在外面抱養小三,而且已經好多年,而這些。其實她的母親早就已經知道,卻為了她,隱忍不發。
直到母親被查出癌症,時日無多,而於倩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這個消息,竟然堂而皇之地找上門來叫囂。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她放學回來。看到母親被於倩氣到吐血,而她所敬仰的父親,卻還維護著於倩。
母親被送入急救室之後,就再也沒有睜開眼睛,她至死不忘,母親滿身是血,倒在她懷中時的情景。
直至死。母親都放心不下她,一直叫著她的名字,直到徹底失去意識。
母親的屍骨都沒冷透,於倩就迫不及待地讓許高焯將其帶回許家,而一同帶回的,還有一個小女孩兒,是於倩和許高焯所生的孩子。
在母親出殯的那天,許諾拿著一把菜刀,衝到了許家,不顧一切地砍向於倩。
傭人阻攔,她打翻了家裡許多名貴的東西,但她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無意砍傷阻攔的傭人,也沒有讓她瘋狂的行為停止下來。
直到許高焯出現。用他的身體,牢牢地護著於倩。
那一刻,許諾覺得自己的整片天空,都塌了下來。
她含淚看著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將菜刀扔在地上,筋疲力盡,「許高焯。從今往後,你我父女,恩斷義絕,再無相干。」
一晃七年,如果不是許曼吟的那個電話,她或許,直到死,都不會再看到許高焯,以及於倩那張讓她恨不得撕碎的臉。
故事講完了,許諾覺得這個故事太長,太肝腸寸斷,每每她午夜夢回,都會被驚醒。
可隨著時間長了,她的心也就漸漸地麻木了,卻不知為何,在今天和顧璟年重提舊事之時,她會覺得那樣地心痛,痛到無法呼吸。
顧璟年將她擁入懷中,大手撫上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低低地,輕輕地說著:「想哭就哭,在我的面前,不需要任何的偽裝。」
男人的身上總有種淡淡的芳香,讓她滿目瘡痍的心漸漸地穩定下來。
忽然,她抬起首,紅腫的雙眼,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小兔子,聲音悶悶的:「顧璟年,你不要對我那麼好。」
當初,傅北祁將她捧在手心,以至於後來她捨不得放手,結果不僅傷害了自己,更傷害了他。
她已經害怕了,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刺蝟,將自己縮在一身刺下,不敢露出頭來。
但男人卻是輕笑了聲,捧住她的面容,不由分說,就直接吻住了微微張開的雙唇。
他吻得纏綿而又認真,又似是帶著懲罰性,末了。咬了咬她的下唇,灼熱的氣息,燙傷了雙眼,「小諾,嫁給我,做我的顧太太。」
許諾怔怔地看著眼前眉目溫存似水的男人,別開首,底氣不足,「可是我什麼都沒有。」
「我要的,只是你這個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男人的氣息似是能灼傷整顆心房,他慢慢地撫上她的眉梢,步步逼近,「你說過,要治好我的眼睛,我只想,在我重新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我的顧太太。」
良久,許諾緩緩地握住了他的手,唇畔處的弧度斐然,她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字字清晰地說著:「顧璟年,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