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思變法計
顏率使勁的一拍雙手,無比興奮的說道:「這真是絕妙的好辦法呀!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老臣怎麼就想不到呢?」說完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熱淚盈眶的說道:「我王天縱敏銳,若能奮發圖強,必能使我大周東山再起。」
李桂也跟著跪下,涕淚縱橫的說道:「托天之福,老臣得遇明睿之主,是老臣之幸,也是大周之幸。」
「兩位愛卿快快請起。」姬延扶起二人道:「苦心人,天不負,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咱們君臣勠力同心,沒有什麼是做不成的。孤在這裡還得先向兩位愛卿討一個人情,希望你們能答應。」
顏率和李桂又是一副不解的神情看著他。
姬延微微躬身道:「孤雖身為天子,可能也有幾分天資,但畢竟年幼,難免做出一些糊塗事,引得朝中百官抵觸,到那時,兩位愛卿可一定得幫我啊!」
兩人慨然道:「天子要干大事儘管去干,只要於國有利,無論如何咱們都會支持你。」
姬延心中偷笑,有了你們的承諾,不怕你們到時不跟著我,我可是要搞得雞飛狗跳的喲!嘴裡說道:「就依顏太師方才所言,出動天子儀仗,郊迎秦王六十里。至於所需的準備,全權交由老太師去辦,郊迎也由愛卿代孤前往。」
顏率鄭重的接受了王命:「諾。」
「至於守城一事,老將軍繼續按照既定部署去做,雖然不用作戰,讓軍士們練習練習守城也是好的。待到此次秦王事畢,本王將親臨軍營檢閱隊伍,所以請老將軍做好準備,孤到時說不準會裁汰一些不稱職的將領。」
李桂也躬身領命:「諾。」
「還有,不用作戰了,軍隊消耗也就小了,兩周公所送之十八萬斛糧食,孤給老將軍兩萬斛,以供近段時間軍隊和協助守城的隸農所需,另給楊太尉六萬斛作為儲備軍糧,剩餘十萬斛,孤將另做安排。」
顏率疑惑的問道:「不知我王要這十萬斛糧食何用?」
姬延搖頭道:「就讓孤先賣一個關子吧,到時你們就知道了。」
「關子?」顏率念叨著這個詞,卻怎麼也搞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就在君臣三人商議完畢之時,一聲呼喊驚動了他們。
「王上,王上!」
姬延抬頭一看,只見姬東朝著瓮城匆匆趕來,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內侍。
「什麼事啊?這麼大呼小叫的。」姬延冷冷的問道。
「王上,扁鵲先生所開之葯已經煎好了,奴婢聽說我王來了瓮城,於是就將葯湯送了過來,請我王儘快喝了,以便早日康復。」姬東氣喘吁吁的說道。
聽說是送葯過來了,姬延面色緩和下來,沉聲道:「好,拿過來。」
姬東等一群人迅速來到姬延身前,一個小內侍快步走到姬東身邊,恭敬的捧起一個銅盒子。姬東小心翼翼的打開蓋子,從裡邊取出了一個猶自冒著熱氣的陶碗,面帶笑容的說道:「還是溫的。」雙手捧著送呈天子。
姬延微閉著眼一口氣就灌下了大半碗葯湯,喝完之後皺著眉頭感嘆道:「葯就是葯,無論什麼時代,都是這麼苦。」一個小內侍趕緊呈上一碗清水,姬延嘗了一口,不錯,是蜂蜜水,又是一大口喝光了,砸吧砸吧嘴想到:難怪那麼多人喜歡權利,還真是個好東西啊!
瓮城上顏率等幾位伺候了天子數年的老臣互相打了個眼色,無不喜上眉梢,天見可憐,這個一向任性的天子終於不再任性了。要知道,這位主以前一直將喝葯當做砍頭,打死不幹,往往搞得內侍們束手無策,最後總得王后百般哄騙才能勉強喝下去,要多麻煩有多麻煩。所以每次姬延生病,幾位老臣都會戰戰兢兢的生怕他哭鬧,現在好了,再也不用擔心了。
葯既喝罷,事亦談完,顏率向姬延告辭去忙他的收糧重任,這可是寶貝疙瘩,容不得半點疏忽,李桂也告辭了,去忙他的守城大計,天子閱兵的事情也得早早準備不是。瓮城上就留下了姬東等一群內侍陪著姬延。
瓮城內,一輛一輛的馬車或者牛車裝載著滿滿的糧食從兩個側門絡繹不絕的駛進來,經過驗收后,依次卸到指定的地點,慢慢堆積成一座一座的小山。不久之後,周國的運糧車也一輛一輛的從圉門駛出來,裝滿糧食后再穿過圉門拉到城內。周國的車輛卻不夠用,小山越來越高,漸漸堆成大山。顏率一看情況不對,於是許下了給予三天飽飯的承諾,急調了一批隸農過來幫忙搬運,這才堪堪均衡了瓮城裡糧食的進出。
看著忙忙碌碌熱火朝天收糧的場面,姬延也是面露笑意,心中再次感謝起了嬴盪:秦王啊秦王,你此次入洛陽,可一定不要讓我失望啊!既然你孔武有力,舉鼎不是理所當為?如果你果然舉鼎而亡,那麼接下來我就能有大把的發展時間,所以,你可以不幹任何事,鼎卻一定得舉。
又看了一陣子,姬延就帶著一群親衛和內侍打道回宮了。走下城牆,卻發現天子王車正安靜的等候著,王后的軺車卻不知所蹤。
見到姬延臉上的疑惑,姬東趕緊趨前道:「王后已經回宮了,特意讓奴婢帶了王車過來。」
姬延心想肯定是王丁發現自己被老太師給訓了,所以才匆匆趕回去派了王車出來,真是賢內助啊!擠坐王后軺車,事情不算大,卻可用來檢驗天子逾禮會產生何種後果,算是基本達到了既定目的:後果很嚴重,太師很生氣。但就算知道了會產生這樣的後果,姬延知道自己以後還是得對祖宗禮法大面積的破壞,不由得心情頗為沉重。
上了王車,微閉著雙眼,姬延繼續著先前在瓮城上的思路。
秦王新喪,秦國必然處於王權更替的動蕩之中,自然無暇理會他國之事,將有較長一段時間的消停;
趙國雄主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就快新鮮出爐,然後就是攻佔中山國,接著長時間和林胡,樓煩糾纏,重心放在了往外擴地之上,自然也是無心中原之事;
燕國的國力還沒有從子之之亂中恢復過來,該國最牛逼的君主燕昭王現在剛剛即位不久,還在收拾殘局之中,距離他大放光彩還早著呢,亦不足慮;
至於魏國,早已是明日黃花,李吳變法帶來的巨大成果早被過去數代君主揮霍一空,如今在位的魏襄王只是庸人一個,人不犯他他已經燒高香了,犯人之事他怕是想也不敢想的;
韓國就更不用說了,剛被秦國奪城滅將,只能縮著腦袋做烏龜。
唯可慮者是楚國和齊國這兩個正當鼎盛的國家,不過都和洛陽離得遠遠的,中間還隔著其他國家,想要找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靠近我者沒餘暇,有餘暇者離得遠,看來,上天待我還真是不薄啊,給了我一段寶貴的喘息時間,如果不能趁著這段時間將經濟和軍事搞起來,那還真是白瞎了我這個來自兩千年後的學過無數企業管理的小白領。
要發展經濟和軍事,在周國目前政府機構臃腫、官員尸位素餐、人民麻木怠惰的情勢下,可以說幾乎沒有可能,那就必須要進行變革,但變革必然損害很大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這些人往往還是身處高位的實權派人物,其反彈力量甚至不是自己這個根基尚不穩固的天子所能抗衡的。頭痛啊!
「王上,到了。」姬東的聲音傳來。
一聲呼喚將姬延從沉思中拉了出來,他揉了揉暈暈的腦袋,腦中突然冒出了譚嗣同的話: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譚嗣同慷慨赴難的精神固然讓人敬佩,但他的話其實很值得商榷。中國之變法,流血者何其多也。有變法成功而流血者,比如戰國商鞅,比如西漢晁錯;有變法未成而流血者,比如唐代楊炎,比如宋代王安石,當然王安石的下場好點,只是被貶官了。
總而言之,在整個中國歷史上,變法者沒幾個有好下場,不管成功了還是沒成功。
那麼,我能成么?帶著這個問題,姬延走下王車,步履沉重的走回天子寢宮。他摒退了左右,一個人躺在榻上輾轉反側,似乎滿腦子的想法,又似乎什麼也沒想,似乎睡著了,又似乎沒睡著。
前世撞車的情形如電影般在眼前晃動,那一次,自己逆向而行,最終車毀人亡,這一次,自己又打算逆向而行了,結果會怎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外間一陣鬧哄哄的聲音給吵醒了,於是問道:「外面什麼事?」
「啟稟我王,扁鵲先生打算離開洛陽,特來向我王辭行。」姬東的聲音傳來,「未知我王見是不見?」
「扁鵲?」姬延一下清醒過來,立即翻身坐起,「更衣,孤要見客。」
姬延穿了一身寬大舒適的玄端,只是將頭髮束到頭頂,簡單的插了一個玳瑁簪子就走出了卧室,匆匆趕往前殿。
正襟危坐的扁鵲見到天子到來,趕緊起身見禮,姬延道:「先生不必多禮,請坐。」待兩人分賓主坐好之後,又道:「喝了先生的葯,孤感覺身體大有好轉,實在是萬分感謝。」
「打擾大王休息,鄙人深感不安。」扁鵲拱手歉然道,「幾副湯藥而已,能治身體卻不能治神魂。」
「神魂?」姬延不解的問道。
「然也。」扁鵲道:「大王之疾,在神魂而不在身體。神魂有損,故而當日觸鍾而亡;神魂補完,故而此時身康體健。」
姬延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直冒,頭皮一陣陣的發麻,難道這個傳說中的神醫竟然看出了這副皮囊里已經換一個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