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爭辯

一百六十九、爭辯

當然,文人的這一番話,吸引的並不僅僅是當事人,他自然也是不知蕭恆在場,今日之所以這般故作高深、吊人胃口,也是為了奪得眾人的注意。

而他今日的目的顯然也是達到了,不管他接下來說的話或是讓人難以猜測、或是眾人已經心中有數,但畢竟是談及當今聖上。

不過與被吸引注意力而留下駐足認真聽的一些人不同的卻是,另一些人,卻是不著痕迹與那名文人離得遠了一些。

還有幾名與這名文人或許是同樣心理之人,聞言不甘示弱連聲開口道:「王兄所言之弊,可是指那位夫人?」

「是矣!」

最先開口的文人聞言,輕嘆一口氣,一副憂國憂民之態,「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咱們聖上坐擁後宮佳麗三千,卻視若無物,眼裡只余那位承恩夫人,可不就是社稷之憂,百姓之禍嗎?」

王姓文人,說著又是唉聲嘆氣,一副仿若真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模樣,倒是讓蕭恆給氣笑了。

蕭恆緊緊抓住了楊蓁蓁的手,朝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要上前去理論爭辯。

楊蓁蓁倒是不妨蕭恆會這般衝動,見此連忙拉住了蕭恆,沖著他搖了搖頭,想要拉他上樓。

蕭恆自然不願,楊蓁蓁只是固執的看著,最終還是蕭恆妥協了,隨著楊蓁蓁上了樓。

一進了包間,楊蓁蓁便自己拿起了茶杯,替蕭恆倒了一杯茶,然後寬慰著蕭恆開口道:「我都不生氣,皇上生氣什麼!」

「你是朕的女人,朕可不容許旁人對你說三道四。何況那書生是個什麼東西,毛都沒長齊,就敢胡亂議論,都說文人誤國,果真其是,就讀了幾本書的傢伙,就敢妄議朝政,說朕的是非!」

蕭恆一口氣將楊蓁蓁遞給他的茶倒進了嘴裡,也幸而茶溫並不燙,可從他的舉止,顯然那位書生是惹怒了他。

「聽那名書生的口音倒不像是京里的口音,如今又是這個時間出現在京中,只怕是進京赴考,能走到今日這個位置,只怕肚中還是有些貨的。」

楊蓁蓁倒是不以為然蕭恆的說法,她也知曉,其實自己與蕭恆在一起,若是沒有非議那才是奇怪呢。

她想了想,又是輕聲開口道:「說來百姓能夠暢所欲言,也是皇上您的賢明治理下,才會這般!」

其實早些年,對於百姓的言論倒也不像如今這般寬容,楊蓁蓁記著自己剛剛進宮那會兒的時候,京中對於言行的把控還是十分嚴格的,真正發生這樣的轉變其實還是當初蕭恆御筆親批下的一個案子。

曾經地方上有一名秀才因為議論當地的縣官而全家遭禍,偏生那位縣官有些背景,在京中也有人,所以硬是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直到那名秀才的母親逃過追殺進京告了御狀這件事情方才傳到蕭恆的耳中。但真正讓這件事情變成大事的,並不是這件事情本身,而是當時朝中的兩派聲音,一派自是覺得百姓言論自當要控制,否則如何治理,如何維持朝廷官員的威嚴,所以那名縣官的舉動雖然有些過了,卻非大錯。但另一派卻是覺得民聲民怨不可壓制,做個好官自當傾聽民聲,倘若壓制百姓不敢說話,那自然無從談起了。

兩派意見人數,自是前者佔了多數,後者為朝中極少數人,蕭恆當時便力排眾議,嚴懲了那名官員,並且放下話,莫說只是普通官員、倘若皇家有不妥之處,百姓也可議論之。

雖然今日這位考生的舉動稱得上是大膽,敢妄議朝政與皇家之事,但說論罪,自然算不上。

蕭恆與那名書生置氣,自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楊蓁蓁倒是看的很開,其實便是今日沒有在酒樓之中大庭廣眾之下聽得那一席話語,只怕私底下百姓的議論還是不會少的。

她笑著安慰蕭恆道:「而且那名書生還誇了你了,說你是難得的明君,將國家治理風調雨順。」

蕭恆聽著楊蓁蓁的話,其實也知曉自己其實是有些過激了,只是想到了楊蓁蓁受到的委屈,他心裡便心疼,也有一些自責。

他忍不住抓住了楊蓁蓁的手,輕聲開口道:「跟著朕,委屈你了!」

楊蓁蓁聞言卻是笑了起來,搖著頭連聲道:「我這哪裡是委屈了,只怕全天下的女子都是羨慕我、嫉恨我呢!」

楊蓁蓁正說著,卻突然聽得包廂之外傳來了一陣喧嘩之聲,除了方才那位王姓書生慷慨激昂的聲音之外,另有兩個熟悉的聲音。

是太子,和楊嘉言……

楊蓁蓁看了一眼蕭恆,蕭恆面上神色倒並無詫異,只是朝著門口走了幾步,然後伸手打開了包間的大門。

他做完這些后,重新走到了屏風後邊,與楊蓁蓁站在了一起。

樓下的聲音很快清晰的傳了進來,先是楊嘉言爭辯的聲音,很快便是太子的聲音氣勢滔滔的壓下了所有的聲音:「今日我倒是想要聽聽你有個什麼說辭,若是不在理,可莫怪我不客氣,請你換個地方喝茶了!」

即使楊蓁蓁人未出現在門口,但僅憑著太子的聲音,便能夠想象得出此刻太子的神情。

莫看太子如今年紀尚且不大,但或許是自出生起便居於高位,太子若是發起火來,便是不識其身份之人,也會被唬得嚇了一跳。

而底下的一群書生們顯然也是被太子方才的氣勢給嚇了一跳,都沒有立刻說話,安靜了好一會兒后那名王姓書生終於找回了幾分神智。

顯然他之所以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議論是非,自然也是有一些底氣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嗤笑道:「連當今聖上都不再管束百姓的嘴,你一個小孩子,跑出來湊什麼熱鬧……」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啪」的一聲清脆響起,楊蓁蓁愣了一下,想要跑出去,卻被蕭恆一把拉住,蕭恆只是沖著她搖了搖頭,開口輕聲道:「再聽下去!」

楊蓁蓁知曉太子身邊是有人保護的,但唯一擔心的卻還是太子的性格,萬一鬧得太大,暴露了身份,無論占理與否,傳出去都不是好聽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這一聲像是鞭子一樣的抽打聲過後,王姓書生氣的變了調的聲音大吼大叫了出來。

「你是哪家的孩子,無法無天,我要報官!」

王姓書生說完這話,似乎是要朝著門外走去,然而人卻並未走到門口便被攔了下來。

太子的聲音凌厲之中帶著幾分狠勁:「我說了,你若是能夠說出幾分有理的說辭,這事兒便不與你計較,可倘若說不出來,那咱們換個地方好好聊聊!」

「你大膽,我可是舉人,你竟然敢這般對我!」

王姓書生雖然說的大聲,但語氣分明便是弱了許多,心中只怕也是懼怕不已。

而在場之中,竟然也沒有一人敢出聲替他說話,也唯恐太子這個煞神回頭就盯上了他們。

王姓書生孤立無援,只能色厲內荏,厲聲痛斥:「你和那承恩夫人是有何干係,讓你這般維護,瞧瞧,你一個與她有些干係的孩子就敢這般大膽,當眾傷人,拘禁有功名在身的舉子,只怕平日里更是胡作非為,聖上寵幸這樣的女人,簡直就是……」

王姓書生雖然沒有將下一句話說出來,可他想要說什麼,在場的人只怕也都能夠猜測的出來。

太子倒是一反常態,並沒有出手再對王姓書生動手,他只是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開口道:「我與承恩夫人自是有干係,否則我費這個事情與你這樣的人扯什麼話,只不過,我今日對你所為,可不是仗著承恩夫人。」

雖然王姓書生心中早有所猜測太子是與承恩夫人有所干係的,可是等到太子承認后,他還是心中嚇得一顫。

他哪裡知曉自己嘩眾取寵,想要藉此引起貴人關注的話語,竟然會招惹到與正主有干係的人,而且對方的樣子,分明便是不會放過他。

他本是一個外地赴京趕考的舉子,進京后自是想著能夠得到貴人的青眼相看,當然這貴人並不是指如同蕭恆這樣高高在上的,而是指京中的一些世家。

他早有所聞聽聞世家對於皇上獨寵一個身份卑微的女子之事早有所不滿,只是礙於聖上之威方才忍氣吞聲。說旁人不敢說,而聖上也曾金口玉言不限制百姓言行。先時一切倒是好好的,甚至還有幾分穿著富貴的子弟與他搭話,可誰知道,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小煞神。

王姓書生此時顯然是被架了起來,進退兩難,是不說也得說。

不過能夠走到如今的位置,他倒也不是個沒有腦子,他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只是做出了一副清高的樣子,冷聲開口:「便是聖上與承恩夫人本人站在我面前,我也一樣會說。承恩夫人在遇聖上之前,早已成親生子,對丈夫不能從一而終,婦德有虧。其二,承恩夫人進宮為太子乳母之時,邀上媚寵,勾引聖上。跟隨聖上之後,為使自己擺脫夫家,竟對夫家痛下殺手,聖上對此不拒絕、不制止,竟縱容至此,讓如此品德不端女子跟隨身邊伴駕。這已是大忌。」

「你胡說,分明便是那李家背信棄義……」

楊嘉言聞言,頓時忍不住了,想要爭辯。

不過太子卻是拉住了楊嘉言,又將目光看向了王姓書生,冷笑道:「枉你還自稱讀聖賢書之人,卻沒想到,只是聽從流言便妄下斷論,像你這般人,倘若為官,豈不是百姓之害!」

太子雖然沒有說什麼冠冕堂皇之言,可這頂大帽子扣下來,王姓書生一張臉漲的通紅。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怒火,又是冷聲開口道:「我上述所言,民間早已流傳,在座何人不知何人不曉,除此之外,楊氏另有兩宗大罪!」

太子懶洋洋抬起眼瞼,看向了王姓書生。

王姓書生冷笑開口道:「一罪,楊氏自伴駕之後,聖上竟視後宮佳麗為無物,只獨寵一人,自楊氏入宮后,自太子之後,皇家竟無其他子嗣繁衍。二罪,楊氏入宮伴駕后,身為太子乳母,本該為太子身邊的奴才,不司本職,反蠱惑皇上,威逼太子稱其為母,太子殿下為保其位,竟只能尊這麼一個德行有虧、身份卑賤的女子為母。」

王姓書生說著,彷彿是設身處地的感受到了太子的無奈與痛苦,竟是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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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命難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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