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一樣的林惟故
林惟故背著陸心下樓的時候,地面都薄薄的落了一層雪,看起來像是結了一層灰白的霜。
陸心背上搭著林惟故的外套,手臂輕輕地環過他的脖子。胸前緊貼著的是林惟故的後背,帶著他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莫名讓人心安。
雪花慢慢飄落在兩人的頭頂。陸心眼睛看著林惟故腦後的發,似乎已經漸漸平復了下來,此時才覺出一種由腳底蔓延而來的疲憊感。慢慢地,陸心像是一隻遲遲歸的倦鳥一般,輕輕地把頭靠在了林惟故的肩頭。
林惟故背脊一凜。他頓了一下,繼續神色如常地背著她往前走。
「大三那年,我和劉怡曾經遇到過和這很像的一個場景。」
陸心的聲音突然淺淺地自身後傳來,帶著一絲絲無力和回憶專有的苦澀。林惟故沒有搭話,依舊背著她,細細地聽著她說話。
陸心深呼吸了一下,像是信徒在陌生的神父面前講述自己生平罪責時的模樣,幽幽地講話給林惟故聽:「我大學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的談判,那個時候表現得不錯,參賽,獲獎,實戰,所以可能有些沾沾自喜了。」
「那時候臨近過年,學生組織里一對學長學姐鬧分手,本來好好的散夥飯突然就吃變味了。」陸心頓了頓,接著說,「等我們趕去天台的時候,學姐已經臨近邊沿。我當時也是遵照同絕望自殺者談判地原則做的……本來,學姐差點都肯過來牽著我手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願回首的往事,陸心閉了閉眼,眼前彷彿仍閃過那種悔恨和窒息感:「當時那個學長在身後喊了一句『讓她跳,她倒是敢死!』……看到學姐一瞬間的眼神的時候,我就知道壞了,可我當時一下子慌得什麼也想不起來,自己也動彈不得了……要是我當時能像你一樣就好了……」
「我不是一個好的談判者,那次之後,我再也沒有接觸過談判了……」
陸心把臉轉了一下,埋進了林惟故的肩窩裡,聲音悶悶的,「林惟故,今天,幸好有你……」
林惟故打開車門,把陸心緩緩地放在了副駕上,又幫她系好了安全帶。
他半矮著身子同她平視,頭髮因為剛剛的奔走有些凌亂,眸色深沉,良久,他溫柔地摸了摸陸心的頭頂,聲音醇厚,帶著讓人心安的力量:「陸心,你今天,做的很好。」
陸心看著林惟故,眼眸倏然暈開來。
——
兩人回到家裡。林惟故把陸心放在了沙發上,讓她自己待一會兒。
林惟故在浴室放洗澡水的時候,陸心接到了劉怡的電話,她陪著那個不認識的女孩去了醫院,向陸心報了個平安。
臨了的時候,劉怡有些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陸心,其實那個人……他挺在乎你的。」
陸心愣了愣,低下頭看著腳上裹的紗布上滲出的一點點血跡和膿液,輕輕「嗯」了一聲。
剛放下電話沒幾秒,緊接著就又響了起來,陸心拿起剛扔在沙發上的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居然是章副台,她皺了皺眉,接了起來。
「副台。」陸心公式化地喊了他一聲。
「哎,小陸啊,你傷養得怎麼樣?」章台的聲音聽上去輕鬆,甚至有幾分愉悅,這讓陸心鬆了一口氣,至少說明不是為工作或者失誤來的。
但章台這個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也帶幾分笑面虎,陸心跟著回答:「好多了,多謝章台關心。您……有事嗎?」
「呵呵,好了就好。」章台笑著應,然後話鋒一轉問道,「對了,今天他們在如輕商貿大廈那裡採訪了一個自殺被解救的新聞,小陸,那上面的解救者,是你吧?」
陸心心裡登時咯噔一下。
她跟著劉怡衝上去的時候,心裡一下緊張,只記得觀察著自殺者的一舉一動,完全忘了記者在現場這回事。省台離得那麼近,肯定不會放過這條的。
現在想起來,才覺出奇怪。也對,作為記者,憑她的經驗,怎麼可能憑空放過她這個「出頭者」呢?這可是記者敏銳度的大失誤。
嘆了一口氣,陸心應道:「是我。我當時剛好跟朋友在商場。」
「好啊,小陸,乾的不錯。」章台似乎鬆了一口氣地誇她,然後接著說,「事後小王他們想採訪你,可是現場有人說是你家屬,囑咐警察護著不讓,你說這……哎,還好你在咱台多年,有這意識,弄個獨家報道更好,你就當加個班……」
陸心聽著,頓時明白過來,她有些好笑,也有些頭疼,迅速出言打斷章台的話,拒絕道:「章台,不是的,這樣的事就是市民本責,遇上了,也做不到坐視不管,本來也沒什麼好宣傳的。我沒打算接受採訪。」
「啊……小陸你……」章台顯然沒有料到陸心會拒絕,而且拒絕得這麼乾脆,他一下脫口而出自己的驚訝,轉瞬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語氣也跟著輕柔了下來,「小陸,不是我說你,這麼多年你怎麼就還是這麼死腦筋呢?你說之前是沒有契機,現在這,多好的資源!你這一接受報道,台里再給做做後續工作,很自然而然不就做起來了?這樣台里的風氣也宣傳出去,你自己也可以有更好的發展,我看了你這麼多年,也希望你能有熬出頭的一天啊……唉!」
陸心偏著頭躺在沙發上,莫名生髮出一種疲憊感來,她剛準備開口再拒絕,手機卻被人一下抽了去。
她抬眼看去,林惟故站在沙發后,襯衣袖子挽到臂彎,胳膊上還帶著,星星點點的水光。他左手拿著一條幹毛巾,右手正舉著她的手機在耳邊。
低頭瞥見陸心正看他,林惟故好看的眉頭一挑,有幾分賭氣地把毛巾扔在了她的臉上,剛好蓋住了陸心的眼睛。
陸心鼻尖立刻沁入一股薰衣草精油的香氣,眼前也被蓋得看不到東西。她生氣地撇了撇嘴,抬手往下扯那條毛巾。
頭頂傳來林惟故的聲音,完全不似之前跟她說話時候的縱容和無奈,驟然變得嚴肅而凌厲:「你好,我是她丈夫。我記得,陸心她很早就休年假了……嗯,那就好……既然這樣,她作為這個事件的當事人之一,並不是以貴台員工的身份,完全有權拒絕接受採訪。而且,我可不記得,《勞動法》裡面還有這類的規定。」
陸心探著手去搶自己手機,可是林惟故本來就高大,她腳傷著無法著地,兩人中間隔了一個沙發背,陸心一邊用嘴型警告他「還給我!」一邊只能夠到他的腰那裡。她有些著急地抓住林惟故腰部的襯衣,連帶著抓到了他的身體,再次用口型對他說,「快還給我!」
林惟故勾了勾嘴角,貼心地往前靠了靠,身體卻仍站得筆直,彷彿……刻意在逗她。
陸心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個章台應該有聽說她結婚了的事,但應該還不知道自己是嫁給了這樣一個人。而且自己是下屬,這樣當面給領導個下不來台的事,她還沒有蠢到去做。
陸心有些忿忿地去掐林惟故腰間的肉,可是林惟故腰間分明沒有一絲贅肉,他的身材脫了衣服屬於健碩那種,肌肉線條也十分完美,這一點,陸心覺得自己光是在塞班兩天的目測和那晚的撫摸都深有感觸。
可是穿著衣服還是這麼一個文質彬彬的衣冠禽獸!陸心內心暗暗罵道。
正掐得手軟,林惟故那邊卻倏然掛了電話,眼角瞥了眼在瞎胡鬧的她,勾了勾嘴角,整個輪廓分明的臉都稍顯柔和下來,說出口的話卻格外欠揍:「林太太,你要想摸,隨時可以毫無隔閡地摸,你有這權利。」
他說著,丟下她的手機,修長的手往下,竟然伸到自己的腰處,作勢要掀襯衣起來。
陸心「蹭」地收回了手,臉頰也跟著紅了,她飛快地抬手捂住了臉:「林惟故你流……啊……」
突然地騰空讓陸心驚呼出聲,她手也放下來,飛快地勾住了林惟故的脖頸。側臉,林惟故含笑的眉目近在眼前。
「林惟故你、你要嚇死我啊!」陸心定下神來,吞了吞口水,抱怨道。
林惟故看著她,竟然作出一個淡淡地委屈的表情,然後他眼神朝左邊置物櫃瞟了一眼,喉結滾動著,低沉的聲音落在里陸心的耳朵里:「究竟是誰比較流氓呢?嗯?林太太?」
陸心看著他,眼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置物架上的東西,登時臉就徹底漲紅了。
劉怡丟給她那套情趣內衣被從購物袋裡半倒了出來,而這套情趣內衣不管是包裝盒還是裡面的東西,內容都……非常的豐富精彩。嗯。
陸心生無可戀地閉上了眼。這個劉怡!交友不慎啊!
還不等她解釋,林惟故早已長腿一轉,抱著她往浴室的方向去,嘴裡還不忘調侃她:「雖然看你挺心急的,但是林太太,你身上的味道,可能不是很契合氛圍……」
陸心聞言臉更紅了,她慌亂地出聲反駁他:「我哪有!你別亂想啊……那不是我買的!」
這個人怎麼還就這麼自以為是不聽勸呢!
陸心氣憤地對他抱怨:「你剛剛乾嘛搶我電話?那麼說我們領導,萬一他一不高興,我工作沒了,我怎麼辦啊?!」
林惟故淡然地直視前方:「丟就丟了,正好,我養你。省心省事。」
陸心一下子被梗到,勾著林惟故的脖子的手緊了緊,小聲說了一句:「我不用別人養。」
不想再跟他扯這麼曖昧的話題,屋裡的空氣似乎有些燥熱,她也不服輸地回揶揄他:「林惟故,你剛剛說話的樣子……好像一個律師。」
林惟故側目看她,語氣里有著幾分的愉悅:「不才,林某人本碩專業,讀的正是法律。」
陸心有些驚異地盯著她,這她倒是不知道。她有些好奇地問:「那你怎麼沒有當一個律師?」
林惟故一邊把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一邊又探手試了試那個雙人按摩浴缸里的水溫:「這個……說來話長了,」似乎對水溫很滿意,他起身過來,雙手撐在她的椅背上,把她整個人都環在裡面,作勢又要抱她,「林太太,不如我們邊洗邊說?」
陸心手撐在身體兩側,正好奇地抬頭看著他,聞言,低頭看了看那個大的離譜,裡頭被滴了薰衣草精油,散發著幽香的大浴缸,嚇得臉都紫了。
她有些畏縮地向後撤了撤,整個人貼在了椅背上,聲音也跟著結巴起來,「不是……林惟故你別開這種玩笑啊……我不要跟你一起……哎!你別過來……你走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