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冬風很急,吹得街上冷冷清清的。

街上只有一行黑衣人在走著。一色的黑,一看就知道他們是辦差的捕快。

馬蹄聲,很響的馬蹄聲從街那頭漸漸的近了。

黑衣人們都驚住了,紛紛的開始去拔腰間的刀。

騎馬人的騎術很高明,馬直直的停在了這行人面前。

見了馬上這人,黑衣人們忙拱手道:「參見楊頭。」

一身鮮艷的紅衣,馬上的人自然是楊女俠。

「你們幾個廢話少說,跟我到江邊去捉血薔薇。」

這個黑衣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摸不著頭腦。

「頭兒,我們不是出來捉戀酒公子的嗎?」

「小李,你今天喝了多少酒啊?」

「報告頭兒,只喝了二兩。」

「只喝二兩膽子就這麼大,喝一斤還不得爬我頭上去啊。」楊女俠大聲罵道。

小李嚇得頭低到胸口去了,唯唯諾諾的道:「頭兒抓誰就抓誰。小李知錯了。」

楊女俠這才露出笑容,道:「這才對嘛,抓到那賤人我請你們到醉仙居吃頓好的。」

「謝謝頭兒。」

「慢!」一行人剛想往城外走,卻有一人的喝聲從後傳來。

楊女俠大聲叫道:「哪個傢伙在那說話。」說著就把馬轉了回來。一轉過頭她就後悔了。

說話的人也是一身黑衣,帽上多了一圈金邊。步履剛健,氣度不凡。

一見那人,一行的黑衣人忙拱手拜道:「參見穆統領。」

來人正是名門之後,「劍氣橫秋」穆曉。其人劍法老道,也頗有大俠風度。曾單槍匹馬獨創綠林總舵憑一己之力生擒賊首「翻天盜」,一時名聲大噪。

楊女俠沒有下馬參拜,只是冷冷的道:「沒想到你穆大俠也到這蜀國邊疆來受苦啊。」

穆曉微微笑道:「俠妹見笑了,我來這是幫你破案的。」

「你不參我一本就好了,幫忙?哼,那就不必了。」

「俠妹你誤會了,我當真是來幫你的。」穆曉急道。他一急臉就紅了起來。

楊女俠冷冷的盯著他道:「你看你來了,我養的那幫混蛋一個個都跑你那邊去了,還說幫我。」

小李道:「頭兒,不是我小李說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穆統領放下那麼的公務來幫你,你不感激他還這樣說。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淚流啊。」

「小李你給我閉好你的嘴,不然小心以後再也說不出話來。」

小李自是知道楊女俠的厲害,忙閉了嘴。

穆曉淡淡的笑了笑道:「俠妹剛才可是叫他們去幫你捉血薔薇?」

「是的,你穆大俠要是想去我也歡迎啊。」

「俠妹剛才從江邊騎馬回來,現在我們要去還能捉到她嗎?」

楊女俠一想也對,她剛才想去救出戀酒公子便快馬加鞭的奔了半個多時辰。當下被穆曉這麼一問便不知怎麼回答了。

穆曉笑了笑道:「俠妹不必多慮,我已在四下分佈了我的眼線,一有消息便馬上飛鴿傳書給我。城中我現在也找好了客棧,你來日奔波太勞累了,該好好的休息了。」

聽穆曉這麼一說楊女俠到真感覺到累了,一想戀酒公子有那滿盞的酒她也覺得他死不了。於是點了點頭。

穆曉忙高興的過去扶她下馬。楊女俠沒領情從另一邊跳了下來。

客房很乾凈,自是穆曉精心安排的。

她現在只感覺到累,目睹了戀酒公子與刃無霜的那一戰。她竟被他們的氣勢給壓得喘不過氣,每每回想起來都有冷汗冒出。她現在都不相信戀酒公子把刃無霜給擊退了,但明顯的戀酒公子還活著。黑劍之下絕無活口,這是天下人皆知的。或許刃無霜那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對。

天下該是戀酒公子的了。

她沒再去想那麼多,倦意慢慢的爬上了全身。她睡下了。

當她醒來時已經是黃昏了,穆曉就站在窗前。昏黃的陽光灑在他那張臉上。

她一動,他就轉過頭來默默的看著她。

她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忙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

「這麼久了,對了有消息了嗎?」楊女俠邊問邊起床,她是和衣睡的。

穆曉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問道:「你知道為什麼他被人追殺嗎?」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那麼多人要他死。」

「但我知道至少有兩個人不是為了別人來殺他的。」

「你說的是刃無霜和仇四海。」

「聽說他連續的打敗的他們兩個人。」

楊女俠默默的點了點頭,這是事實,但卻是個讓人難以置信的事實。她都懷疑自己為何不相信戀酒公子的實力,是不是他一直是個偷東西的賊,突然幹了這樣一件江湖中的大事讓她難以相信?

「我也猜到了結果,他的身份是個秘,連我們手裡都沒有他的資料。」

「那隻能說是他命大,我見過他和刃無霜的那一戰。」

「你見過?」穆曉轉過頭滿臉期待的望著楊女俠道。

「他殺了一個準備暗算他們的人,刃無霜其實可以殺他的,他的劍都已經放在了戀酒公子頸上。」

「你說什麼,戀酒公子出手了,殺的是一個暗算他們的人?」

「是啊,是江城他是來為他父親報仇的。」

「那麼照你這樣說來確實是戀酒公子贏了,沒想到刃無霜變了。」

「戀酒公子也說他變了。」

「那你也見到了戀酒公子的兵器了吧?」穆曉急忙問道,這是整個江湖上人都關心的事。

她搖了搖頭道:「當時天太黑了我又站得很遠沒看見。」

穆曉眼神一時黯淡了下去,嘆了口氣道:「也對,他們兩個交手站遠點才安全。」接著在道:「俠妹我們還是別談公事了,該談談別的事了?」

「什麼事啊?」楊女俠問道。

「我已經向伯母提親了,她老人家讓我來問問你的看法。」穆曉背對著楊女俠說話的聲音有點怪怪的,想來是不好意思。

楊女俠一驚,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她自己從來都沒想過這種事情。

「俠妹你要是願意我會用我一生來保護你的。」穆曉依舊是背對著她在說話。

楊女俠嘆了口氣,道:「這事能遲些再說嗎?我現在一心想把案子給破了。」

穆曉一聽精神為之一振,轉過身道:「俠妹你放心,那戀酒公子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

楊女俠一時迷惑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對穆曉的感覺是不是男女之愛,但現在即已說了破案再談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我覺得也許不是他殺的。」

「你又找到證據了?」穆曉急忙問道。

楊女俠搖了搖頭,穆曉就是這樣什麼事都講求證據,好象在這件事上他們兩個人有了一種無形的隔閡。

「沒有證據我們還是應該先對他下手。」穆曉正色道。「我現在就去布置。」

「你打算怎麼抓他。」楊女俠問道。

「這你就別管了。」穆曉停住腳步回道,末了又補上一句道:「你身體不好就不要隨便走動了。這個案子我會幫你破的。你好好休息吧。」說完又回頭看了楊女俠一眼,眼中滿是柔情。

世間的人各有所愛,也各有所痴。有人痴情,也有人痴酒。但痴情的人和痴酒的都會愛上一種東西——酒。

他說不上是個痴情的人,但沒人會懷疑他是個痴酒的人。因為他叫戀酒公子。

痴酒的人自然是往有酒的地方去了。他也不例外,他在一個人在這酒樓里已經坐了很久了。

桌上有大堆的菜,他沒有心情動。他愛的是酒,酒在杯里,所以他一直的注視著自己的酒盞。酒盞里有他最愛的竹葉青。

他的白衣依舊那麼白,上面的墨竹依舊那麼的鮮艷。彷彿與仇四海那一戰他根本就沒受傷。也許他是真的沒受傷,不然他又怎麼會從畫舫上全身而退呢?整個事情只有他知道,別人就是想知道也不敢來問。不過有些人就有膽來問,請他喝酒的人就是這樣一個有膽的人。戀酒公子依舊的喝著酒,他也不知道有誰會請他來喝酒。

有人上樓了,戀酒公子沒有去看是誰,目光看著遠處的一叢竹。

「牙白墨竹杉,醉把戀酒盞,舉杯迎千軍,笑斬敵三千。戀酒公子大名如雷灌耳,今天穆某有幸得見,實屬榮幸。」來人正是穆曉。

「穆大俠之名小生也早有耳聞,今日一見實感榮幸。」戀酒公子起身還了他幾句恭維的話。

「不知酒菜還喝心意嗎?」穆曉坐下道。

「菜我不知道,酒還算不錯。難得穆大俠抬愛了,不知今天邀小生到此有何事相談啊?」

「穆某耳聞戀酒公子博學多才,穆某近日被一案子所難,想請公子相助。」

「不知穆大俠為何事所難啊?」戀酒公子淺酌了一口道。

「江天山被殺一案。」

「抓兇手之事小生實在不如你們衙門中人。」

「公子博學多才,怎會幫不上忙啊?」

「那穆大俠到底要小生怎樣幫忙呢?」

「請公子幫穆某想想江湖上有誰能殺人而不留痕迹。」

「這恐怕不多。」

「公子是否就是其中一個?」穆曉舉起酒壺給戀酒公子斟上酒問道。

「對,我確實殺人不留跡。莫非穆大俠懷疑是我了?」

「我聽聞公子的輕功也是江湖中少有的?想來江家防備森嚴,能來去自如的除了有公子這樣身手的人,我想世間不會再有人了吧?」

「茫茫天下,武藝高過我者多如牛毛,小生自知武藝低微不足談道也。」

「穆某也知道天下武藝高者頗多,但今日邀公子一舉就是想勞煩公子與我走上一趟。」

「不知穆大俠可否知道,小生要是不願做的事沒人可以強求。」酒盞輕輕的被放在了嘴邊,話輕輕的從嘴裡說了出來。

「不知公子可有耳聞,天下間沒有穆某請不到的客人。」穆曉微笑著說道。

「看來穆大俠還是想見見我的兵器。」

「天下人都想見見。」

「你可知那些想見的人在哪裡。」

「知道,都死了。不過當今世上至少有兩個知道了還活著的人。」

「你想做第三個。」

「穆曉自不量力,想憑手中三尺長劍見識一下公子的兵器。」

戀酒公子沒有回答,微笑的酌著酒。

穆曉見他不理睬自己,不禁有些生氣,「公子莫非是認為穆某武藝還不配讓你出手?」

「我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人。」

「這話有些好笑,江家的那些人不就是被你無辜殺死的嗎?」穆曉冷笑道。

「你認為他們是我殺的我也沒法。酒喝完了我要走了。」

「你認為你還走得了嗎?」

「我說過沒有人能要我去做我不願做的事。」

「這樓已經被我封鎖了,你要出去可能要費上點勁。」

戀酒公子又滿滿的給自己斟上一杯酒,嘆了口氣道:「你們為何非要我出手。」

「你可以選擇跟我走。」

酒盞,戀酒公子的酒盞。讓人聞風喪膽的酒盞。現在被他端起來了,他和穆曉對立在桌旁。他們之間只有一張桌子。

穆曉的劍早已在手中,他有把握自己能一擊將戀酒公子打敗。所以他仍舊在自信的笑著。

酒盞在他手裡,酒在酒盞里。

所以戀酒公子依舊在微笑著。他說過只要這酒盞里還有酒他就死不了。

穆曉慢慢的在移動著位置,他要找個最有利的位置。他不知道戀酒公子用的是不是短兵器,所以他漸漸的拉開了與他的距離。因為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擊的機會,戀酒公子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絕對不會。

戀酒公子端著他的酒盞,他的兵器不在手裡。但卻能給人一種窒息的壓力,穆曉這時感覺到了這種壓力,他的心臟好象不聽使喚的加快了起來。戀酒公子依舊微笑著,酒盞在他左手裡,酒滿滿的裝在酒盞里。

穆曉端著劍的手開始輕微的顫抖,他開始害怕了??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曾與無數的人對敵,但即使敵人比他強一百倍他也從沒害怕過。今天面對眼前的這個人,他的手居然在輕微的顫抖。他是在害怕自己敗嗎?敗有那麼可怕嗎?自己以前那種無所謂懼的精神去了哪裡,難道面對戀酒公子這樣一個人自己盡連一點勇氣也沒有了?他的汗開始慢慢的從額頭和手上溢了出來。他明白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比自己更會求生、更會拼、更有勇氣的人。只有最珍惜生命,最熱愛生命人才會給他這樣的壓力。

「你輸了。」戀酒公子仰面慢慢的把酒倒進了嘴裡,喉結動了動酒已入肚。喝完酒盞里的酒,他依舊微笑的看著前面的穆曉。穆曉慢慢的把劍放回了劍鞘,他確實輸了,徹底的輸了。他剛才本可以在戀酒公子飲酒那一瞬間出手,但他不能,他已經沒有了那種自信,一劍敗敵的自信。

他雙眼注視著戀酒公子道:「我該謝謝你。」

「你不用謝我,現在我要走了。」

「再會。」

樓外的黑衣人慢慢的散開了。

戀酒公子輕輕的跳下了樓,慢慢的在熙攘的街上消失了。

穆曉依舊默默的站在那裡,目送戀酒公子的身影遠去。

「我現在才明白他能贏刃無霜和仇四海絕不是偶然。」楊女俠的聲音,她一直在樓梯上注視著他們倆。

「我是不是很沒用。」穆曉的聲音有些乾澀。

「天下只有一個戀酒公子,也只有一個穆曉。」楊女俠道。

「謝謝你俠妹。」穆曉收回目光靜靜的看著身邊的楊女俠。

楊女俠給他在一句溫情的話說得有些不自在。

「你知道刃無霜敗了之後對他說了句什麼話嗎?」她不想場面尷尬下去,換了個話題。

「什麼話?」穆曉顯然很感興趣。

「天下是你的!」楊女俠淡淡的說道。這句話別人要是說出來一定被人笑話。但沒人會笑話刃無霜說這話,因為不久前的江湖可以說就是刃無霜的。只有他有資格說這江湖是誰的。

穆曉重重的吐了口氣,道:「他不是個凡人,他身上有一種讓我肅然起敬的精神。可以說我就是敗給了他那種氣勢下。」

「他跟我說過,求生不是件容易的事。看來他對生命的珍重已經超過了我們每一個人。」

「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活得這麼久,才能練得這麼厲害的武功。」穆曉輕輕的嘆了口氣道。

「你還打算抓他嗎?」

「公務還是要辦的,現在就他一個疑犯。我看還是找人跟蹤他吧。一定要把那幾件贓物找回來。」

「還是我去跟蹤他吧。」楊女俠主動請纓。

「可是你身體才恢復,你還是不要去了。」

「我跟他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他不會對我動手的,況且這個案子也是我接下的。」

穆曉沒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楊女俠堅定的表情默默的點了點頭。

「今天戀酒公子舉杯退你穆大俠我想不以後也許就會成為江湖上一段佳話了。」

穆曉淡淡的笑道:「難道他與刃無霜和仇四海一戰還不足以讓江湖傳誦嗎?」

「但他總說他沒有贏。」

「或許吧。」穆曉的眼神慢慢的凝視向了遠方,那裡有一叢竹,依舊蔥翠的一叢竹。「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麻煩嗎?」

楊女俠一時也不想不通這個問題,為何一時之間戀酒公子這個小賊會名聲大噪。

「因為他見過一個人。」穆曉道。

「見過誰?」

「一筆春秋。」

「他不是行蹤不定嗎?有人傳說他死了。」

「我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筆老作了一個武林新秀榜。」

「那他一定也在上面了?」

「對,他的確在上面。」

「排在第幾?」

「第二!」

楊女俠怔住了,在筆老的評判下能排在第二這世上也許沒有人會懷疑他,但是這個人以前只是個小偷小竊的賊,這就讓她更加吃驚了。

「你不用吃驚,筆老說他的評判絕對公平。」

「那刃無霜和仇四海呢?他們排在第幾?」

「沒有上榜!」

「怎麼會,他們隨便一個人都能左右這個江湖。」

「因為他們的心已經不在江湖,一個只關心自己仇恨的人,是不存在於這個江湖的。」

這下楊女俠沉默了,因為穆曉這話很對,刃無霜十年練一劍仇四海斷臂練刀豈不都是為了自己身上所背負的仇恨。

「那戀酒公子的底細沒人知道,也說不定他也是為了報仇才在江湖上搞出這麼多事來的。」

「不是。」

「你憑什麼說不是。」

「因為有人說不是。」

「誰?」

「筆老。」

筆老的話誰能否定呢。楊女俠突然想起戀酒公子以前的那句話:習武之人不僅要止戈,還要做自己能做的事。現在她覺得自己蠢,被戀酒公子這傢伙給騙成了這樣。也或許正是戀酒公子那樣的浪蕩之人才不會讓人覺得他的厲害。但是在看過他和刃無霜、穆曉一戰後,她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厲害。對付穆曉這樣一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劍客,他居然只舉了舉自己的酒盞就將他嚇退了。這世上能做到此的或許根本就沒幾個人。但他做到了。所以他是戀酒公子,所以他應該排在新秀榜第二。

「那排第一的是誰?」

「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

「因為筆老根本就沒排,他說戀酒公子身上少了一種東西,不然他就是第一。」

楊女俠默默的點點頭,不一會又說道:「我該走了。」

穆曉轉過臉溫情的看著她。楊女俠受不了這種尷尬一個縱身向街心躍去。

繁華是每個大城鎮的一個特點,這裡是大城鎮所以也很繁華:有各色的的男人女人,也有乞丐、瞎子、瘸子,當然也少不了那些挎劍帶刀的江湖中人。

他是江湖中人,所以也在人群里。

「客官近日頗多不利,可否坐下有小老兒為你算上一算。」一個算命的瞎子對剛從身邊走過的戀酒公子說道。

戀酒公子也覺有趣,索性坐下了。

瞎子的手在他臉上亂摸了一陣,又急急的在他身上摸了摸。

戀酒公子有些好笑,道:「你亂摸我身上幹嘛?怕我沒錢啊?」

「恕小老兒說句不當聽的話,客官要不及早的擺脫身上的是非,只怕是活不到明年了。」

「這還有一兩月便是年了,你的意思是我活不過這兩月了?」

「確實。」

「你可知道我從不信你們這些江湖神棍的胡話。」

「有時候還是信一信的好,免得白送了性命。」瞎子的語氣淡淡的。

「呵呵,你裝得也夠了吧。」戀酒公子慢慢的酌了一口酒。

「你早看出來了。」瞎子似乎不瞎了,那雙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臉酒公子。

沒有回答聲,戀酒公子此時正慢慢的仰頭喝酒,喉結就露在瞎子面前。瞎子沒有放過這個大好的時機。

「啊!」慘叫聲。街上的人紛紛的朝瞎子的攤位看去,只見瞎子兩隻完好的手此時已被人挑斷了手筋趴在地上,像一灘爛泥一般。他犯了一個錯誤,他不該對戀酒公子出手。一筆春秋說過的話也許他沒有聽過:這世上出手能有戀酒公子快的,也許只有四個人。瞎子當然不是這四人之一,所以他只能看著遠處漸漸離去的戀酒公子無可奈何狠狠的咬著牙。

春風樓,算是這方圓百里最有名的一個地方了。

這裡是聚集男人們的場所,能聚集男人們的地方只有酒觀、賭場和妓院了。

這裡是妓院,也是個賺錢的妓院。因為來這裡的男人們都不是一般的男人。

這裡的男人大多是江湖中人。

在江湖中闖的男人都是天天提著腦袋在過,所以身上不會放很久的錢。他們要的就是一時的痛快。所以江湖中的男人們也最捨得花錢。

戀酒公子慢慢的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桌子在一個很靠角的地方。

一時他就被妓院里來去奔波的女人身影遮住。沒有人來招呼他。

他依舊是掛著微笑的在酌著酒盞里的酒,沒有人見過他的酒盞沒酒。

酒盞沒酒也只會是他殺人的時侯。所以江湖上的人都認為他的兵器是這一隻酒盞。這隻三腳的青銅爵。

酒盞里現在有酒,上好的竹葉青。他最愛的竹葉青。

但這裡卻全是脂粉氣息,他討厭這種地方,但他不得不忍受。因為他來這裡是有目的有原因的。

樓上開始喧鬧起來,花魁已經準備出來了。

他的酒盞輕輕的舉了起來,頭微微的仰了起來。他不想被人看見嗎?

花魁,確實不愧於這個稱號。她,很美。

男人們對一個女人的美稱讚到極點也就只能用「很美」這兩個俗詞了。大俗豈非更接近大雅嗎?

男人們的精神都為之一振,想來都是為一睹花魁之容來的。

老鴇樂呵呵的四處招呼著,見了花魁出現便奔了過來扶住,又轉過頭朝樓下的男人們吼道:「都小聲些,別把姑娘給嚇到了。」

花魁微微笑的看著樓下的男人。

男人們都興奮起來。因為今天是花魁出賣初夜的日子。

酒一杯杯的往嘴裡灌著,他不會醉,沒有人認為他會喝醉。但現在他卻渴望自己能醉,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去想去看的好。而他不能不去看,也不能不去想,因為這事就發生在他身邊。

人叢里有人大叫道:「花魁姑娘,底價是多少啊?說出來兄弟們開始出價啊?」

花魁微微一笑伸出了三個蔥指。

「三萬?」

「去你娘的,是三十萬吧花魁姑娘。」

「我出三十一萬。」

「三十二。」

花魁這時慢慢的說道:「三十兩起價。」

「三十兩,這窯子里隨便就能找個姑娘。花魁姑娘莫非開玩笑?」

「沒有開玩笑。小女子曾經欠下別人三十兩銀子,所以就三十兩了。」

「花魁姑娘欠誰三十兩銀子,我幫你還了。」

「我幫你還六十。」

「多謝各位好意了,我還是想自己還,自己還個清。」說到最後一句眼神竟狠狠的盯著角上依舊喝著酒的戀酒公子。

戀酒公子像沒事人一樣的繼續喝著。

「我出五十萬兩,說敢跟我爭。」一個大漢此時從大門進來說道。

人群一時沉默了下來。沒有人能有這魄氣,至少在這裡的沒有這樣的人。

大漢此時呵呵的笑著在桌上打開身上的一個包袱,裡面居然全是銀票。

「昌譽號的銀票隨便哪都能兌換。」說著慢慢撥開了人群,走到了老鴇面前把包袱塞到了還獃獃站著的老鴇的手裡。又微笑著對花魁道:「請花魁姑娘今夜靜侯我家主人。」

「你是帶你家主人來買下的?」老鴇一邊數著銀票一邊問道。

大漢點了點頭,又分開人群慢慢的走出了門。

「我們一定好好的恭迎你家主人大嘉。」老鴇微笑著又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花魁默默的立在樓上,她站在哪裡哪裡就無疑是一道風景。所有的美景都只能襯托她的美。

戀酒公子的手緊緊的握在酒盞上,直到大漢走出門他依舊沒有動。

人群一陣嘆息聲,大家也都慢慢的走出門去。

花魁的眼睛一直冷冷的看著角落上的戀酒公子。她認識他?

戀酒公子默默的把著盞,酒已經不知喝了多少了。別人喝酒只求一醉但他連醉都不能。這豈非不是一種痛苦。

「這位客官,這是我們小姐讓我送來給你的。」一個丫鬟這時已經走到了他身邊,輕輕的說道。

戀酒公子這才從他那個世界回來,兩眼獃獃的看著眼前的丫鬟,道:「好,謝謝你了。」說著就接過來了,東西是一件衣服:白衣,白衣上還有繡得很細緻的墨竹。什麼話都沒有,但卻比說什麼話都來得明白,來得重要。

戀酒公子一時心亂成一團,他慢慢的起身,用手夾著衣服又慢慢的向門口走去。到了門口他還是忍不住的回頭看了看,一雙幽怨的眼睛這時也直直的在盯著他。他一時心裡堵得慌,眼淚似乎就要流出來。不過他還是勉強的擠出了個笑容,走進門外的斜陽里。

那雙幽怨的眼睛這時慢慢的流出淚來。

戀酒公子又走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這是他自己選擇,他應該懂得承受。他是個堅強的人,所以他依舊的掛著笑容,可有幾個人知道這笑里的苦意呢?也許根本就沒有人。他是一個獨行者,也許死了幾年也沒有會知道。想到此他不禁低頭注視著一直陪著自己的這隻酒盞,酒盞里的他面色憔悴。只有這隻酒盞才會一直的陪著他。他又淺淺的酌了一口,酒里莫名的多了些苦味。

他晃晃悠悠的走出城來,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是個理智的人,理智是人最需要的就是安靜。

這裡不算安靜但比城裡好多了。他沒有住處,但這裡卻讓他感到疲憊,他想睡上一覺。累,一種說不清的累慢慢的從他眼皮上墜下來。他確實已經很久沒好好的睡過了,他不由自主的躺了下來,他臉上依舊的掛著微笑。

他睡在一片竹林里。

一個敗過刃無霜、仇四海、穆曉的傳奇人物,就這麼的睡倒在了野外。現在或許一個三歲的孩童都能要了他的性命。生命太頑強,又豈非太脆弱?

天色已經漸漸轉暗了,寒氣慢慢的蓋在了地面上。戀酒公子漸漸的睜開了眼睛,頭疼,這是他的第一感覺。他不相信自己會喝醉了,但他確實已經睡上了好一會。他接著就看見坐在一旁的楊女俠,他很吃驚。楊女俠淡淡一笑道:「你欠我個人情。」

戀酒公子又往四周看了看,幾個蒙面人已經被五花大綁。他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我欠你一次,你問出什麼來了嗎?」

「要是問出什麼來了,我還會在這裡守著你嗎?我早就去抓人了。」

戀酒公子笑了笑,把酒盞遞了過去,酒盞里滿滿的是酒。

「你酒盞今天是滿的差點也沒了命。」

戀酒公子笑道:「幸虧我平時積德。關鍵時有貴人相助。」

「能喝上你戀酒公子的酒我也算有福了,你現在能走嗎?」

「能,你要帶我到哪去。」

「你總不能一晚上都待在這裡吧。」

「也對。」說著戀酒公子就慢慢的站了起來,突然發現自己手裡拿著的那件衣服不見了。

楊女俠見狀問道:「你是不是在找這個啊。」說著就拿出了那件白衣。「我就說嘛你怎麼每次都是是穿這樣一件衣服,原來是有紅顏知己送啊!」戀酒公子沒有說話,眼神黯淡了許多,一會才默默的說道:「給我吧。」楊女俠也沒再調侃他了默默的把東西遞了過去。

「你的刀法有長進了嘛!這幾個人也被你抓住了?」戀酒公子看著被綁住的幾個人道。那幾個蒙面人已經被堵住了嘴,想來是罵楊女俠了,不然不會有這種待遇。

「他們你打算怎麼處理。」戀酒公子問道。

「把他們放在這,考驗一下世人的良心,要有人救他們算他們運氣好。」

戀酒公子笑了笑道:「就這樣吧。你走吧。」

「我走哪去,你知道嗎?我這是在跟蹤你。」

「我知道你想在我身上破案,不過我等會還有事,我們一會還在下午那個酒樓見吧。」戀酒公子神色沉重了許多。

「好吧。」楊女俠雖然認識戀酒公子很久了,但對他這個人的經歷卻是一片空白。戀酒公子不說的,沒有人可以讓他說。她自然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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