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公爵秘書
約翰當然不會知道自己的結局,他此時正忙著與威爾遜公爵談論自己的工作。
作為一個公爵的秘書,即使是劍橋大學畢業,也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
「愛德華十分喜歡約翰,勞倫斯先生,您有一個好兒子。」威爾遜公爵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虛假。
愛德華正是威爾遜公爵的獨子,公爵夫人早就在三年前去世,留下了這個兒子今年不過六歲。
勞倫斯先生十分興奮,立刻道:「能得到愛德華勛爵的讚賞,十分榮幸。」
威爾遜公爵輕輕頷了頷首,眼中卻沒有絲毫波動。
埃文站在一旁,眼中生出幾分興味,他在原著之中讀到過的,這位公爵對他的這個獨子十分看重,而女主也是藉由這個孩子,才能接近威爾遜公爵。
埃文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裡的艾麗婭,她現在還沒有和威爾遜公爵扯上關係,埃文微微勾了勾嘴角,她也永遠不會和威爾遜公爵扯上關係了。
「公爵大人。」就在威爾遜公爵終於有些不耐煩要離開的時候埃文開口道:「我剛剛看了教堂善款的賬目,十分感謝您對教堂的慷慨捐助,不知道您最近有沒有時間,請允許我對您的慷慨致意。」
威爾遜公爵有些驚訝的看著埃文,在他看來,埃文這個過分年輕的牧師,就和他見過的所有牧師一樣,安靜而又平和,突然語出驚人,他的確有些不適應。
「我是主的信徒,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布魯斯牧師過譽了,但是如果牧師先生想要游訪的話,康沃爾莊園永遠為主的使者敞開大門,布魯斯牧師隨時可以過來。」威爾遜公爵眼中的猶疑一轉即逝,又變成了之前那個深沉有教養的貴族。
埃文微微勾了勾嘴角,頷了頷首。
威爾遜公爵最後還是提前離開了晚宴,他這樣的地位,沒有必要在這種地方多待,能露一臉已經是上帝保佑了。
勞倫斯夫婦像是歡送國王似得將公爵又送了出去,回來之後,這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下來過,他們就像是花叢中的蝴蝶似得,領著被留下來的約翰,四處與鎮上的名流交談。
埃文也有幸與他們搭了幾句話,他作為一個牧師,在這個小鎮之上也算是紳士階層的人。
在埃文看來,勞倫斯夫婦對於約翰可以算得上是寵溺有加,尤其是勞倫斯夫人,簡直要把約翰誇到天上去,用詞十分的親昵,讓埃文都有些起雞皮疙瘩,但是她卻仍舊是一臉驕傲的與埃文說約翰的光輝歷史,到最後勞倫斯先生都有些受不了了,急忙制止了勞倫斯夫人誇張的說辭。
「好了親愛的,我想布魯斯牧師還沒有吃東西呢。」勞倫斯先生笑著說道。
勞倫斯夫人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笑著領著約翰去別的地方吹噓了。
而事情的主角約翰,從頭到尾卻都很是冷淡,即使是面對埃文,也是有些高傲的仰著頭。
埃文看著他的背影只是冷笑,這樣的人也就只配給人當炮灰了,埃文沒有任何想要去拯救他於水火的想法,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就算是有必要他也沒有這個時間,他唯一想的,就是如何在這個混亂的世界中生存下來,或者說更加舒適的生存下來。
歡迎晚宴結束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錢德勒警長喝的實在太多了,已經有些醉醺醺的了,埃文的牧師小屋剛好和警長的家在一個方向,警長的太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根本無法搬得動人高馬大的警長,所以埃文作為一個好牧師,只好承擔起了送錢德勒警長回家的重任。
幸好大家也都沒有錯估一個酒鬼的重量,尤其是錢德勒警長這樣六尺三英寸兩百磅以上的人,勞倫斯夫婦派了他們的一個僕人,協助埃文送警長回去。
這個僕人正好是約翰的男僕,埃文原本有些不耐煩的心頓時安逸了下來,心中開始飛速的算計起來。
約翰是公爵的秘書,很多公爵的消息,知道的最清楚的恐怕也是這位秘書,而作為秘書的男僕,知道的只怕也不會少。
埃文和男僕將警長扶進了車子裡面,一臉驚惶的警長太太在前面開車,而埃文則和男僕坐在後面。
埃文長著一張十分具有蠱惑力的皮相,再加上他受人尊敬的職業,所以當他想要與某人拉近關係的時候,就佔了很大的便宜。
埃文只不過是扯了幾句聖經新約里的廢話,這位虔誠的新教教徒,便對埃文掏心掏肺起來。
「布魯斯牧師,我要向您懺悔。」這位身材瘦小的男僕,在他們將警長送回家之後,突然開口說道。
埃文看了看周圍沉沉的夜色,不由得有些猶豫:「這個時候,懺悔室的門應該已經鎖了,你明天再過來吧。」即便是埃文忍不住想要立刻就聽,但是卻也不能違反這個時候的規矩。
男僕哭喪著臉搖了搖頭:「牧師,請您不要介意,我想要在此處對您懺悔,您說得對,天主創造了我們,他的慈悲足以原諒我們所有的過失。」
埃文有些詫異,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內心的魔鬼,點了點頭:「既然你要求如此,那我就為你破一次例吧。」
埃文將男僕帶到了教堂,守夜的人已經睡下了,埃文便堂而皇之的將他帶到了後面的起居室里,倒了一杯白蘭地塞到了他的手裡,然後在胸前劃了十字,低聲道:「好了,迷失的羔羊,你可以開始懺悔了。」
「我……我叫吉米,我上次懺悔是在……是在半年前。」吉米明顯有些緊張,說話都有些結巴。
「吉米,你做了什麼?」埃文神色溫和。
吉米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眼中生出幾分惶恐:「我……我因為騙人而有罪。」
埃文一時間有些喪氣,搞了半天原來是這麼點事兒,這個年代的人也未免太過純真了,如果騙人也是罪的話,他早就該下地獄了。
「吉米,主會寬恕你的罪責的。」埃文雖然心中失望,但是臉上依舊是一副慈和的模樣,碧藍色的眼中,在昏黃的燈光下,有一種看透人心的力量。
吉米不由得顫抖了一下,他握了握手中的白蘭地,垂下了頭,喃喃道:「您看,牧師先生,其實並不是這個樣子的,我的罪責不止如此,我的主人約翰少爺他吸食鴉片,他囑咐我對勞倫斯先生隱瞞此事,還從勞倫斯先生那裡偷錢,我……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牧師先生。」
埃文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挖到如此勁爆的消息,約翰·勞倫斯吸食鴉片,怪不得他最後會被炮灰,埃文眼中閃過精光。
「吉米。」埃文伸手握住了吉米有些顫抖的雙手:「仁慈的主會抓住每一個機會領回他迷失的羔羊,你因為撒謊而有罪,但是只要你能改過自新,那麼主就會原諒你的,你的靈魂也就可以被拯救。」埃文一臉赤誠的看著吉米,但是內心卻是蠢蠢欲動,這件事在原書中從來沒有被提起過,那要是被他揭了出來,真不知道會有怎麼樣的場景。
吉米眼中隱含著恐懼望著埃文,急忙將手從埃文手中抽了出來:「不……我不可以這樣做,要是我告訴了老爺,約翰少爺會辭退我的,我家裡還有孩子和老人,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埃文微微彎了彎嘴角:「吉米,你放心,約翰是個明白事理的孩子,他知道你是為了他好,不會怪你的,即便他辭退了你,教堂正好欠缺一個守夜人,你隨時可以前來。」
吉米聽了這話,眼中這才生出幾分激動,誰都知道,教堂的守夜人可是十分賺錢的一個差事,至少比當一個下級男僕要掙錢多了。
「布、布魯斯牧師。」吉米有些猶豫的舔了舔乾燥的唇舌:「您說的是真的嗎?」
埃文微微勾了勾嘴角,他心裡十分清楚,大事已定。
「我是主的僕人,如何會有妄語。」
吉米霎時間鬆了口氣,這個時候的神職人員還是十分有公信力的。
埃文送走了憂心忡忡的吉米,又再一次回到了教堂之中,但是當他路經聖母廳的時候,卻發現桑德斯夫人正跪在聖母像前淚流滿面。
埃文不動聲色的止住了腳步,但是桑德斯夫人卻先一步發現了他的存在,她迅速的擦了擦臉,冷聲道:「布魯斯牧師?這麼晚了您為什麼還在教堂。」
她的臉上依舊帶著淚痕,原本嚴肅的樣子,在此時看著卻有幾分凄涼,她還穿著晚宴的長裙,深紫色的裙子,和她本人一樣,單調而又刻板,沒有絲毫吸引力。
埃文從陰影中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平易近人的微笑,低聲道:「桑德斯太太。」
在今晚的晚宴之上,他也曾關注過桑德斯太太的行蹤,她好像在這個鎮子里並沒有什麼親近的人,今天整個晚上,她都獨自一人站在角落裡,冷眼旁觀著一切,沒有絲毫想要與眾人說話的想法。
「我剛剛送走了一位懺悔的教徒。」埃文笑著回道。
桑德斯太太此時已經徹底恢復了她之前冷酷無情的模樣,她板著臉看了埃文一眼,肅聲道:「告解室已經上了鎖,布魯斯牧師怎麼能如此胡來,這是不遵守教規的行為。」
埃文苦笑了一聲:「我無法做到因為告解室上鎖而拒絕一個迷途的羔羊,桑德斯太太,實在是抱歉。」
看著埃文真誠的眼睛,桑德斯太太原本就強做冷酷的神色也不由有些動容,她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布魯斯牧師,下不為例。」
埃文溫和的笑了笑,心中卻突然生出幾分興味,他想,他終於找到了這位如同石頭一般冷硬的的桑德斯太太的弱點,能讓一個女人在聖母像前哭泣,只有兩個原因,被福音感染或是因為她的孩子。
桑德斯太太這樣的人,明顯不是那種會被福音感動的人,那就說明,她曾經有過孩子,之所以說曾經,是因為現在的桑德斯太太並沒有孩子,她的丈夫早就在二十多年前死去,而他們並沒有孩子留下。
真是有趣,幾乎可以和聖女貞德媲美的桑德斯太太,竟然會有私生子,這對埃文來說簡直就像是聖誕節,這個鎮子最深層次的陰暗面,終於在埃文面前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