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正邪
少女的螓首一動不動的靠在秦非的肩上,抿著的唇角露出一絲暗紅的血跡,原本蒼白的臉頰也抹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唯有那一雙柳葉秀眉仍舊不能舒展,連在睡夢中也輕輕地蹙著。小理
「唉,奇怪的血族,他們到底有多兇殘呢?」秦非小心翼翼地倚著樹榦坐了下來,以便讓少女更加舒適的靠在自己的肩上,「這麼吸著吸著竟然就睡著了,實在無法把她跟《萬國妖錄》上的血妖一族聯繫到一起,就算她以後再兇殘嗜血,現在也還是一個未諳世事的小女孩啊!」
他的腦袋枕在樹榦上,抬起頭看天上的星河,將皓雪,木蘭,以及潘豹全都一股腦的拋到九霄雲外去,彷彿整個世界上只剩下自己與身旁熟睡中的美貌血妖。
「睡一覺,一切都會過去。」秦非下意識的想道,「明天早上醒來,蘅蕪的百花依然盛開。」他悄悄地打了個哈欠,闔上雙眼,沉沉的睡去了。
黎明的第一絲曙光照在秦非的臉上,他緩緩的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血族少女那張驚世駭俗的絕世姿容。這才想起自己昨晚夜宿山林,並未回到蘅蕪神廟去,也許皓雪姐姐會有些擔心的吧——在她的心裡永遠都把自己當成一個長不大的弟弟。
脖子上有些冰涼,秦非恍然的低下頭,果然看見少女的手中握著一柄連鞘彎刀,鑲金綴玉,在晨光下閃爍著耀目的光輝,鋒利的刀刃輕輕地抵在他的脖子上,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摸出來的。
「還是不該相信她嗎?」秦非只覺得口中發苦,《萬國妖錄》說的果然沒錯,就算你救了他們的性命,他們也未必會饒過你,就像冷血無情的毒蛇。他們從生下來,就註定了要與整個大陸為敵,不死不休。
少女眉尖緊蹙,露出思索的神色,眼見秦非從睡夢中醒來,終於冷言冷語地問道:「自從我離開瑤荒,遇見的每一個妖怪都欲除我而後快,昨晚……你為何要救我?!」
「救你……」秦非搖頭苦笑,「早知你一覺醒來就用刀指著我的脖子,我……」
「我只問你為何救我!」少女冷冷的打斷他,面無表情。
饒是秦非性情醇厚,此刻也已被她挑起了火氣。救了你一命尚且不說,還專門為你烹制食物,雖然原本就未曾求過報答,但是現在少女這樣的態度著實令人氣憤,他的倔勁一被提起來,便再也顧不得性命還捏在對方的手中,梗著脖子吼道:「你當你是誰?!若不是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老子昨晚便要結果了你!」
他本是犟驢脾氣,趕著不走,打著倒退,你若待他好,他便是十倍還你也不為過,若是換了待他不好的人,卻休想讓他給你好臉色看。他此時被少女恩將仇報,便覺得攔路打劫的強盜也要比她好上幾百倍,至少人家還記得些江湖道義,不恥這般忘恩負義的小人行徑。小理
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握刀的縴手又往前緊了緊,頓時便割裂了秦非的脖頸,流下一道細細的血線。秦非倒也鎮定,頸間吃痛竟是哼都未哼一聲,唯有眼中的怒火卻是更盛了幾分。
「你……」少女似也未曾想到會真箇將他刺傷,頓時有些慌亂。但她生性淡薄,又從來不肯服軟,自然不會就此罷休,只是下意識的把握刀的素手往後挪了一些,以免再次傷到他,這才哼道,「本族《瑤荒記》記載所有妖族都兇殘無比,你……你卻為何救我?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
「所有妖族都兇殘無比?」秦非搖搖頭,血族《瑤荒記》定是掩蓋了本族的罪愆,順便反誣他族,致使血族與各大妖族之間的仇恨越來越深。可是,難道《萬國妖錄》所載就一定都是真的?他想到這裡已是不敢再往下想,《萬國妖錄》乃是千年前萬妖靈帝椒淑親自參與編撰,妖族上下尚無一人敢於對她產生質疑。此時得知血族少女受了《瑤荒記》的影響甚深,心中的怒意漸消,放緩了聲音道,「對你們血妖一族來說,其他妖族自是兇殘,可是你有未想過,為何其他妖族見了血族就要拔刀相向?」
少女輕咬芳唇,蹙著的眉宇間透出一股子憤恨的味道,像一朵嬌艷的石榴花,良久才低聲道:「千年前我們血族統治著大半個南荒秘林,當時邪帝椒淑用邪法蠱惑人心,吸收了大批黨羽,並在妖魔的幫助下打敗了我族瑤帝,屠殺了上千萬血族,我們才不得不退到瑤荒谷以圖自保。至於你那問題,自然是各大妖族擔心我們血族回來複仇,便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難道?」秦飛的心中猛然一驚,卻是對所載的史料更加懷疑,同一個時代的歷史出現了如此嚴重的偏差,是一方造假還是各有所欺,時隔千年自是難以考證,何況他一個小小桃精,即便是在蘅蕪也算不上什麼人物,哪有能耐去調查這個。只是以他的性子又怎肯像一個血妖服軟,心中雖然疑惑,口中確是不容置疑地說道,「分明是血族嗜血殘暴,萬妖靈帝才率領各族共同驅逐你們。試想如果血族人人都像你這樣餓了就要吸別人的血,那個部族還能容忍這樣的禍患?」
「你胡說!」少女臉頰微紅,卻仍是冷淡鎮定地道,「我族有瑤荒血池,根本不必……」她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泄露了本族機密,便即緊咬芳唇,臉色更是冷冽。
「瑤荒血池?」秦飛的心中雖然好奇,但見她不願再說,自己也不願去問。眼見再吵下去就要上升到民族大義的高度了,秦非也不願繼續和她辯駁,這種事情孰對孰錯一時實在難以說清,只得無精打采地嘆道:「既然如此,我們也沒必要再呆在一起了,你走你的路,我還得回去補個回籠覺呢。」
「你……」血妖少女柳眉一挑,冷哼道,「你當我不敢殺你么?」
「殺我?」秦非毫不擔心地低笑道,「方才倒還有些擔心,可是想一想也就不怕了。你若真要動手,恐怕我早就成了夢中之鬼,又何必等到現在?」
「可惜,你太自以為是了。」少女的聲音愈發冰冷,「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而已……」她說著,素手前推,就要一刀了結秦非。
「我救過你的命!是吧?」秦非心中一緊,暗罵自己居然看錯了人,大聲喝道,「我看你不象個恩將仇報的小人,何必要殺了我這個唯一沒有對你拔刀相向的外族呢?」
少女被他一聲喝問驚得倒退了兩步,窈窕的嬌軀忽的一陣顫抖,俏麗的臉頰也是瞬間變得蒼白。她伸出左手撫摸著額頭,鳳眼微眯,柳眉輕蹙,似乎頭疼不勝,然而那右手的彎刀卻依舊不偏不倚的架在秦非的脖子上,未動分毫。
秦非見她這幅神態,心裏面也有些好笑,暗道:「我倒是無意間練成什麼一嘯驚龍吼了,這一聲下去都把她震成這樣了,還捨不得我的脖子……」
少女的身體又晃了一晃,臉色也是更顯慘白。握刀的右手終於拿捏不住,綴滿金玉的彎刀輕輕的掉在了地上。她再也支持不住,凹凸有致的身子顫巍巍地就要向下倒去,秦非瞧在眼裡,渾身上下猛地一個激靈,下意識的跨前一步,堪堪將這血族少女抱住。
伊人火熱的嬌軀斜斜的靠在秦非的懷中,眼瞼低垂,蒼白的玉臉上浮起一圈淡淡的紅暈。聞著鼻息間處子如蘭似麝的幽香,秦非忍不住低聲嘆道:「你還是受傷的時候可愛一些……」
誰知懷中少女並未完全暈厥,似是聽見了秦非的戲謔之語,閉著眼睛冷哼道:「你走開!」
「誰喜歡救你啊?」秦非故作不屑的撇了撇嘴,可惜懷中俏女妖閉著眼睛沒有看見,「這幅脾氣,當心嫁不出去。」
「放開我!」少女的聲音又虛弱了不少,唯有倔強卻是不減。
「我只問你一遍……」秦非「惡狠狠」地道,「要不要我救你,不要我立馬就走。」
「不……要……」少女用力的掙扎捶打著,力量卻小的驚人。
「那我可就走了……」秦非賭氣的放開她,任由那嬌弱的身子如一片落葉般翩躚而下,「我可真走了,這回是真的走了啊……」
少女無力的倒在地上,頭腦昏昏沉沉的,忍不住低喚了一聲:「喂——」等了半天,卻是絲毫不見動靜。漸漸的,她如玉的嬌顏上滑下兩串晶瑩的淚珠,秀麗的柳眉蹙成了一團,純潔的如同一株帶雨的梨花。
秦非往前走了十幾步,沒能聽見少女那一聲輕「喂」,忍不住回頭一看,只見少女無助的躺在林間草地上,面色蒼白,如同一副凄婉的畫卷,只得無奈苦笑道:「罷了,秦公子我上輩子欠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