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竊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偷運一個血妖回家,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是有「妖族亂葬崗」之稱的秦大少怕過誰來,不聞不問地把人家丟在林子里也實在是太不仗義了——雖然這漂亮丫頭是一朵帶刺的玫瑰,不久之前還用彎刀指著秦非的脖子,但是不得不說和她吵架其實也挺愉快的。
蘅蕪並不是那種很大的部落,總共也只有七八百名妖怪而已,唯一與眾不同的是它的佔地面積,幾乎相當於妖族的大都市——玄英。傳說蘅蕪正中央的聖靈妖神廟乃是上古邪神的宮殿,雖然時隔數千年,但是邪神宮的廢墟依舊存在,無父無母的秦大少自幼在神廟之中長大,除了穆茵和索蘭,沒有任何朋友——皓雪是三年前才來的蘅蕪,她也住在神廟。
帶著一個昏睡中的美人穿過地廣人稀的蘅蕪並不算十分困難,困難的是如何進入神廟。包括皓雪和索蘭在內,血妖的身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皓雪是不是心狠手辣他不知道,但是索蘭絕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女妖,她連獸皇派來收糧的差官都敢暗地裡偷偷殺掉,更遑論與他們是世仇的血妖一族了。
「怎麼就覺得自己像是在做賊似的?」秦非咬咬牙,「就算被發現了,大不了本公子求求索姨放她一馬,索姨對我那麼好,應該不會為難她的吧?雖說她是外族,還是那種不死不休的仇敵,可是這個小小的漂亮血妖——除了漂亮之外一無是處的傢伙,應該掀不起什麼風浪的吧?沒錯,她除了會惡狠狠地拿刀指著別人之外,什麼本事也沒有,我只是一不小心救了她而已,又不是尋求利益,肯定構不成賣族之罪。」
膽大妄為秦大少一邊悄悄地背著血妖趕回蘅蕪妖神廟,一邊不著邊際的安慰著自己。那左顧右盼的神態和小心翼翼的眼神,活像偷香竊玉后躲避追殺的採花大盜,正背著費盡心力才偷來的黃花閨女。
此時天剛微明,寨子里的妖怪大多沉浸於夢鄉之中,秦非踏著自己開闢出來的「密道」緩緩潛行,倒也沒有碰上別的妖怪。
茂密的樹葉之後,一雙眼睛靜靜地注視著「採花大盜秦大少」,斜勾的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
秦非來到妖神廟紅漆剝落的院牆之外,大門小門正門狗洞都沒敢亂鑽,卻沿著高大的樹木翻了進去。此時雖然帶著一個人,這高度卻不能同盤龍巨木相比,因而翻越起來倒也不算困難。
院內入目是一方水池,水面平靜無波,方圓各有六丈。池邊立著一棵高大的桃樹,枝幹粗壯,青碧蒼翠。秦非輕輕吁了口氣,正欲再接再厲將小血妖帶回住處,去聽見一陣散亂的腳步聲,接著一個女聲說道:「昨晚花火晚會還真是熱鬧,瞧把潘少樂的,才沒喝幾口酒,說話就大舌頭了。」
另一個女聲介面道:「換了誰還不都得樂城他那樣,皓雪是什麼人啊,長得啥樣我就不多說了,偏還醫術精湛,術法高深,雖說我們幾個自負在蘅蕪一帶也是天之嬌女,卻也不能望其項背,如今潘少就要娶到她了,哼哼……」
「哎呦!」又一個少女故作恍然一驚的道,「你們不說我倒忘了,昨日定情花之爭何等熱鬧,連亂葬崗那傢伙都拼了命的去和潘少斗,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尊容,長的弱不經風的,真真是污了我們妖族尊崇的血統。」
秦非聽到這句,唧唧歪歪的罵了一句,悄悄地將血妖藏在粗壯的桃樹後面。
那邊又一個少女輕柔的聲音道:「秀秀姐,其實秦大哥長得蠻好看的,你不要這麼說他。」
那叫秀秀的少女哼哼道:「不是吧,金蓮?你可是潘少的親生妹妹,怎麼幫著外人說話?」
「唉!」金蓮輕輕的嘆了口氣,柔柔的說道,「妖族分精靈各部,咱們蘅蕪多以妖靈為尊,其中又以獸修最優。而我娘和秦大哥生下來就是精類,連我自己也是半精半靈,所以處處被其他妖族瞧不起,可是我們又有什麼錯呢?」
最先說話的少女聽見她自憐自傷,連忙安慰道:「怎麼會呢,我們幾個是好姐妹,哪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不信你問秀秀和小凌。」
「玉蟬說的不錯,我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再說你還是蘅蕪第一勇士的女兒,別人也絕對不會看不起你的。」秀秀和小凌隨聲附和,聽起來頗為真摯。
這時金蓮等人已經轉過水池對面的拱門,毫無阻礙的看見了她們口中的亂葬崗那小子。小理秦非無奈地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心臟怦怦地跳著,生怕她們幾個發現樹后的血妖。
金蓮一眼瞥見秦非,眸子里有掩藏不住的驚喜,只是螓首低垂,小臉微紅,輕輕叫了聲秦大哥,卻仍是羞澀不禁。她生的身段纖細,肌膚白凈,瞧來清麗柔弱,宛如清新可人的鄰家小妹,與她豹頭環眼的哥哥實是大不相同。
秀秀見了秦非卻是「嗨喲」了一聲,冷笑道:「這不是亂葬崗嗎?怎麼,沒有去研究你的那堆垃圾啊?也是,心上人都被人搶走了,哪還有那個心情!」
一旁的金蓮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滿面緋紅地喊了聲「秀秀姐」,似是嗔怪她的出言無狀。
秦非見她們一人捧著一個小包裹,知道她們是想來這裡洗澡,心裡暗叫不好,這樣一來自己勢必獨自離開,可是血妖那丫頭還在桃樹後面呢,萬一讓她們幾個發現了,不說血妖,就連自己都沒有好果子吃。說起來這幾個妖靈也真是大膽,大清早的居然跑到妖神廟來洗澡,幸好秦大少自詡正人君子,若是換了旁人,嘖嘖嘖,大好的小白羊就要被淫邪的眼神刷洗上千遍了。
「怎麼?」小凌眯著眼睛打量著秦飛,戲謔道,「還不走?難道還想偷窺姐姐洗澡不成。」
秀秀和玉蟬咯咯地笑了起來,本已羞澀難禁的金蓮緊緊地拽著衣襟,俏麗的臉頰臊得通紅,低下頭不敢說話。誰知她這一動作正好瞥見桃樹邊一截女子的衣衫,是那種高貴的紫色,在柔和的晨光下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她「啊」的一聲捂住了小口,下意識的看向秦非,果見這傢伙神色慌張,心裏面立時生出難言的苦澀。
「你怎麼了?」秀秀疑惑的看著金蓮,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就是突然有點不舒服。」金蓮躲閃著幾個姐妹的目光,再不敢往桃樹那邊望上一眼,「要不我們今天不洗了吧,我好累。」可憐她自以為撞破了秦大少的好戲,心裏面悲傷難禁,還要想方設法替他隱瞞,著實為難得很。
「那有什麼,說不定洗洗就好了。」玉蟬扶著她的香肩笑道,「我們昨晚瘋了一夜,全都弄得一身香汗,不洗洗怎麼成?」
說自己出了一身「香汗」,這位玉蟬小姐實是古今第一妖。秦非正怕他們當真在此沐浴,聞言立刻說道:「你們幾個這麼乾淨,哪用得著洗澡,不用洗的,不用洗的……」
小凌瞪他一眼道:「你以為別人都像你一樣三年不洗澡啊?昨晚……咦?昨晚你沒去參加篝火晚會啊,哎喲喲,豬女還念叨你好幾遍呢。唉,居然在成年的時候錯失良機,現在連豬女都選定了意中人,我看你這輩子也就只能打光棍嘍。」
金蓮有心替他辯駁,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夾在好姐妹和心上人之間左右為難。
秦非隨便打了個哈哈,裝作老實巴交地道:「昨天我撿了個新型的馬桶,夜裡就在這池子里洗刷了一番,忘了參加晚會……」
小凌幾女聞言柳眉倒豎,叉著腰就罵了起來。唯有金蓮知他是胡編亂造,只為了掩飾樹后的女子,心裏面沒來由的一陣抽搐。
等到幾女罵的累了,秀秀一聲令下,紛紛打道回府。
秦非暗嘆一聲好險,抱起暈暈乎乎的小血妖就衝進了自己的房間。方才將她安置在自以為乾淨絕頂的「閨床」上,就聽見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秦非暗罵了一句:「這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壞我好事……」立馬又改口道,「呸呸呸!什麼壞我好事,本公子是那種人嗎?」邊想邊將被子掩好,又拉下床簾,才放心的跑去開門。
門開,門外之人一襲白衣,娥眉淡掃,星眸澄澈,清麗出塵,飄然若仙,聖潔的無法想像,正是使得秦飛和潘豹朝思暮想的絕代佳人皓雪。
秦非大吃了一驚,心內暗暗叫苦,自己對皓雪的那點心思,本來還有個一兩成的機會,若是叫她發現了躺在床上的血妖,不消說,半成都沒有了。
皓雪的情緒似乎不高,想來也是,只要審美觀不像秀秀幾女那麼變態,誰將要被強制性的嫁給潘豹,心情也絕對好不起來。她淡淡的道:「小非,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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