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回

10.第十回

白榆差一點就答應了他。

……差一點。

美色當前,又是那樣一番真情實意的勸說,她的心智的確因此而產生了不止一丁半點的動搖,以至於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會把手放上去,答應的話也差一點就脫口而出。白榆愣愣地盯著哪吒伸在她面前始終沒有收回去的手,放在腿上的右手手指緊了緊,掐入了掌心。

「我……」

她吞咽了一下,發現喉嚨有點乾澀。

「恐怕我……現在還不能答應,容我再想想吧。」

白榆聽見哪吒輕輕地嘆了口氣,抬眼看去,發現他表情之中多少有些失望,然而正當她心虛地準備收回視線時,他正巧望過來,兩人眼神相撞,哪吒似乎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什麼,那抹失望轉瞬即逝,取而代之地又露出了與之前有些相似的笑意。

「也罷,」他道,給了白榆一個台階下,「畢竟也足有三百年了,本來也沒指著你這麼快就答應,我會等你改變主意的。」

在那之後,他便就此告辭,留著白榆一個人還坐在桌前,對著對面空無一人的作為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她趁著沒人,長出一口氣,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好險啊剛才。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白榆總覺得剛才哪吒伸出手來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忽然停了下來,短暫而又漫長的幾秒之後才終於恢復了原先的節奏。

她原本的想法,是打死都不願意跟著哪吒回去天庭的,那邊規矩又多,又沒什麼歡迎她的人,跟著回去不是自取其辱嗎。相較於此,還不如就在人間為妖,雖說亂世難以保全自己……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她現在不是也能一點點得到老鼠精的力量了嗎,怎麼看都是這邊更加自由且不至於那麼束手束腳的。

還有另外一點。

就算得到了一部分原屬於老鼠精的記憶,她從來也就只是白榆,如今奪了老鼠精的舍,雖不是沒想過要擔負起對方的責任活下去,可一方面老鼠精先前奪了那麼好些人的性命,要說是罪大惡極也不是說不通的,另一方面,這責任實在是太過沉重,她也不確定自己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到底該怎麼辦啊……」

白榆自言自語地嘆息道,抬手想一拍桌,忽然想起那把被她拍掉了扶手的椅子,訕訕地又把手放了回去。不過,當她側過頭去的時候,看見了仍然掛在牆上的那兩把長劍。

那麼不如就來試試吧,也索性藉此發泄一下好了,白榆這麼想著,將那雙劍從牆上取了下來。

事實證明,即便是沒有老鼠精本身的記憶,這具身體對於這兵器和招數還是有一定的身體記憶的。

起初白榆真的只是在院落中央做著簡單又毫無章法的劈砍動作——當然,她也沒忘了提前屏退左右,並仔細觀察好周圍到底有沒有人在暗中窺視,一面是以防就像那日在比丘國那隻烏鴉那樣遠遠監視之類的情況發生,另一面是被人看到自己這麼做實在是太傻了——但漸漸地,當白榆閉上眼睛時,她開始能從其中感受到一絲熟悉感。

事實上,這時候距她握起劍開始已經過了不少時間,她也能感覺到胳膊上傳來的酸痛,然而這靈光一現似的感覺給了她相當大的鼓舞。白榆也顧不上雙臂的僵硬了,動作變得越發得心應手起來。不到半個時辰以後,她已然不止是依靠著身體記憶,而是借著漸漸從腦海深處湧現出來的劍招在操練了。

直到無底洞內的天色漸晚,白榆才終於停了下來,她抹了一把額頭,發現自己甚至根本沒出多少汗,不由得暗自感嘆修鍊了三百年——不,肯定遠遠不止——這身體素質就是不一樣。

這下白榆算是終於摸到了門道,接下來的數天,她閉門誰都不見,把時間都花費在了練劍上,這麼下來也算是小有所成。與她得到的記憶與從其中感受到的相對比,白榆覺得這離老鼠精原有的水平雖還有距離,但光憑劍招的熟練程度大概已經不相上下了,於是便取消了先前下過的禁令,以往人員怎麼出入,現在一併照常便可。

閉門謝客也未免沒有逃避的意思在,自那日之後,她光是再想想你哪吒當時的樣子都覺得心神有些動搖,更遑論真見面了。

原本壓根沒動過跟哪吒一起走這念頭的白榆,不知不覺竟然也開始有要是真答應了他,好像也未嘗不是個出路的想法。

要是在天庭待著,雖說她的身份似乎還是有些敏感,但既然有如來佛祖作保就還算是有保障;哪吒又做了會擔保她、不會讓她有麻煩纏身之類的保證,這樣來看至少人身安全無憂,最大的問題是李靖那邊,可白榆不像老鼠精,本來對他也沒有什麼感情,如果她這一方壓根不在乎,「自取其辱」也說不上。

至於無底洞這邊,既然黃喉想要權力,那就給他,豈不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只是就不知道這洞府中的大小妖怪願不願意了……這麼些日子相處下來,白榆也能感覺得到他們中大多數人的尊敬也都是發自真心的,至於那少部分,毫無疑問,當然是更效命於他們那二當家的。

她反手向空氣中斬下,以右腳為軸的同時身體翻轉,左手持劍的劍尖向上挑起。

——然而她沒有把握好自己的距離。

劍尖不偏不倚地劃過了一根廊柱的中段,幸好白榆早就領教過她的力氣到底有多大,從此不管做什麼都留著三分力。廊柱上只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要是她再多用點力氣或是再不小心邁近一步,它恐怕都不會好端端地立在那裡了。

「手腕的動作還有待改進。」

白榆剛剛收劍還鞘,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開口道,她只讓其他人在最了解老鼠精的黃喉來之前通報她一聲,隱形中也是默認了其他人可以任意出入,所以當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她一點都不意外。

她轉過身去,看見背著雙手站在那裡的哪吒,滿意地發現自己心神沒怎麼亂。

「招數不錯,不過尚有改進的餘地,」資深專家如是總結道,「手腕翻轉時若是再多用上幾分力道,角度上再稍作改變,威力可以大增。不過這樣一來,你那根柱子也就別想要了。」

緊接著他便向這邊走了過來,沉吟了兩秒,徵求同意似的將手往兩人之間一伸。白榆差點還以為是像幾天前那樣的意思,然後才反應過來,將其中一把劍從劍鞘中抽出,轉交到了哪吒的手上。

手上握住劍的一剎那,哪吒周身氣勢一變,白榆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有些驚訝地注視著他的動作。

從表情上來看,他顯得頗有幾分隨意與散漫,但就他的動作而言,乾淨利落、同樣不失凌厲。只此簡單的一招,白榆便從此發覺了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同時也從他這番動作上更深切地理解到了他方才所言之意。

他現在這樣實在是像極了在指點練功還不到位的妹妹的兄長。

「如果……我是說如果。」

她忽然開口道。

「如果我真答應跟你回去,只要我……不像以前那樣行事,」白榆其實仍有些猶豫,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心中的天平確實越來越偏向哪吒想要的那一邊了,「我應當還是有按照自己心意行動的自由的吧?」

哪吒聞言猛地側頭看向她,神情像是有些複雜又有些欣慰,他笑道:「當然。」

不管他現在怎麼說,現在什麼都還沒發生的情況下都只是一張空頭支票。不過,白榆眼下倒是覺得,這一次相信他也無所謂。

「暫且進去坐坐吧。」

不知為何,她忽然又覺得不太自在,藉此打破了沉默。

他們就像上一次那樣對坐在了桌前,而那時還會因為只是踏入她房間就耳朵發紅的哪吒這回倒是適應良好,已經表現與往常無異了。白榆由於之前那一番練習,這會兒也有些渴了,回到房間才發現茶壺裡空空如也,這幾天她都是自己泡茶喝,自己動手也別有一番趣味。

不過如今她當然不能放關係才剛緩和不少的哪吒在這裡一個人坐著,那樣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於是乾脆想喚來鴛鴦,卻沒見到她人影。

「鴛鴦呢?」

白榆將茶壺交給另一個常侍奉的侍女時,隨口問了一句,可惜她也非常抱歉地表示她也不知道鴛鴦姑娘去了哪裡。

於是,她也沒有放在心上,雖說鴛鴦忠心耿耿得就差形影不離了,忙起來時找不到人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所以她只是坐回去接著和哪吒聊了幾句,等到茶壺重新被侍女輕輕敲門送進來后,才毫不懷疑地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把自己那杯一飲而盡以解喉嚨的乾渴。

哪吒大約也是心情不錯,不似上一次只是簡單地抿了一丁點茶水,這回倒是一口氣喝了好幾口。

「我到底還是沒有白來這麼一趟。」

他一邊思量一邊說道:「到時便由我先去稟報父王一聲,你就不用一同跟去了,在外面等著我就是,之後我會為你安排住處。」

坐在對面的白榆不無不知所措地應了一聲,她這會兒多少從剛才頭腦有些發熱的狀態下回復過來了,這時候對於一時衝動的自己感到有點尷尬,不過再怎麼說,都沒有後悔剛才的決定。

那麼就如同之前想的那樣,把她的位置交給黃喉?

對那些小妖做出點說明是必須的了……但既然她已經讓哪吒以義兄之名留在這裡數日,他們想必也有了心理準備,希望到時不會有多困難。

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白榆一時沒察覺到坐在面前的人已然沒了聲音,回過神來時,她本來還以為哪吒是像自己一樣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仔細一看卻發現他臉色不太對勁。

他表情倒不像是痛苦的樣子,但一手握成拳狀擋在嘴巴前面,眉頭深深皺起似乎有點疑惑,比起難受來說倒不如說是在刻意忍耐著什麼。若是仔細打量,便會發現紅色又從他耳根出開始蔓延,這回變成淺淡紅色的也不僅僅是局限於他的耳朵了。

不同尋常的發展把白榆嚇了一跳。

「哥……」她奇怪地問道,「你怎麼了?」

「不,沒什麼。」

聲音就像他硬從喉嚨里擠出來似的,哪吒雙手撐在桌面上站起身,身體竟是隨著動作晃了一下。這讓剛才還目睹了他那般劍法的白榆更是大驚失色,她連忙也站起想要拉住他扶一把,奈何哪吒雖然身體不適,但要躲過她還是綽綽有餘。他生生拖著沉重的腳步往門口走去,可才剛推開門,還不等跨過門檻,就靠在門邊上不動了。

白榆連忙三兩步趕上,瞧了瞧他的樣子。

哪吒竟然已是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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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大王叫我來打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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