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過繼做嗣子

134.過繼做嗣子

而今周煄這樣板上釘釘的太子爺發話,辛覺自覺去請咸宜公主。

殿內帝后已經吵累了,皇帝想要取得皇后的同意,不然無法完成禮儀程序,可皇后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她心心念念是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一度認為是周煄剋死了自己的兒子,如何肯為周煄增添光彩。

周煄讓尹內把他請咸宜公主來做說客的事情稟告皇帝,讓皇帝先去休息,道理皇后都明白,只是不願意聽罷了,別讓皇帝白費精力,虛耗精神,他的身體經不起。

咸宜公主的車架慢慢駛入宮中,被引入棠棣所中,棠棣所相當於皇家子孫的「集體宿舍」,自有男丁有資格入住,咸宜公主還是第一次來這裡。

周煄的院子內,遍植海棠,已是冬日,院中的海棠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盆栽中的海棠花依舊鮮艷。

周煄站在原門口恭候咸宜公主,親自扶她下了轎輦。

咸宜公主已經是奔四的人了,卻仍舊姿容優美,優雅大方。她皮膚光潔、頭上帶著公主品級的花鈿,身上穿的是正紅色衣衫,這樣濃烈的顏色、繁複的花紋,從來不曾遮擋她的光芒,咸宜公主不負公主之名,她的存在,就是所有女人的嚮往和追求。

咸宜一出生即被封郡主,她在帝后新婚感情正濃的時候出生,大家都等著先開花後結果,沒想到這朵花開得艷麗,卻一直不曾結果。不僅是皇后,連皇帝都籠罩在無子的陰霾中幾十年。

咸宜郡主長到嫁齡的時候,太子和皇帝的關係正糟糕,沒有哪家願意在這樣風雨飄搖的時候下賭注。郡馬選的是一家勛貴的嫡次子,平庸無能,只是為家族多加一份保障罷了。他們連嫡長子都捨不得,可見咸宜郡主當時的境遇。可這人偏偏是咸宜郡主自己選的,她當時也不過一個小姑娘,郡馬旁的本事沒有,姿容俊美、甜言蜜語的本事不缺,咸宜郡主以為遇到了珍惜自己的人,放棄了皇帝給她的選擇,一心奔著「心上人」去了。

成婚之後才知道郡馬一家是什麼德行,婚後咸宜郡主和郡馬還是有過一段時間的蜜月期,畢竟她這麼漂亮。花開得艷卻不結果,這句話伴隨這咸宜公主出生、長大、成親,她和郡馬成親三年卻依然沒有所出,郡馬就納妾了。

妾室當然不可能是咸宜郡主準備的,身為皇室正統嫡支,咸宜郡主一直以自己嫡出的身份為傲。郡馬和她商議納妾無果之後,直接趁著咸宜郡主陪伴當時的太子、皇帝避暑山莊遊玩之際,準備了一個小型的納妾儀式,準備把生米煮成熟飯,讓咸宜郡主不得不認。

咸宜郡主得到消息趕回來的時候,郡馬已經納妾了。你以為咸宜郡主就這樣算了嗎?

笑話,堂堂天家貴女,豈是臣子可以欺辱的。

咸宜郡主一根馬鞭,直接打死了那個妾室。並道:「本宮身為主母都不知道,沒受過禮的妾室算什麼?身在下賤,倒是心比天高,想往上爬也不怕摔死!」妾室本是奴籍,咸宜郡主說的是妾室也是郡馬一家。

郡馬剛剛得的美嬌娘,如何肯眼睜睜放任咸宜鞭撻美妾,直接去擋,沒想到咸宜連丈夫一塊兒抽:「本宮是君,你是臣,本宮給你做臉,才讓你站著說話,現在讓你跪著你就只能跪著!」

咸宜郡主一頓鞭子打出了名聲,皇帝太子回宮之後,難道會為了臣子為難自己的女兒、孫女兒嗎?直接讓咸宜郡主和離,沒想到咸宜郡主卻彆扭著不肯,道:「不能放過他們。」

在咸宜郡主的建議下,郡馬一家的爵位連降三等,從長房落到了三房,男丁官職全被被捋,只能靠著微薄的爵位過活,一家子反目成仇不說,連生活水平都跳水直降。而且郡主沒有和離,郡馬就不能納妾生子,郡主自從當年納妾風波后就不肯與郡馬同房,郡馬一房是註定要絕後了。

咸宜郡主用現實教會了那些臣子,別想占皇家人的便宜。

陛下登基,咸宜郡主水漲船高被封公主。

看到這位美人的一瞬間,她那彪悍的事迹就在周煄腦海中出現,周煄佩服咸宜公主的勇氣,但也得承認她不是好惹的,親手扶她到西花廳中坐下。

「咸宜姐姐,想必你也清楚,這次請你來,是有事要請你幫忙了。」周煄給咸宜公主倒茶,開門見山道。

「恕我直言,母后是否同意根本不重要,你也不必在乎這點兒虛名。母后不能出席那是因為病重、是身體不適、是禮部根本沒有安排這樣的議程,反正都是做給天下人看的把戲,只要上皇和陛下站在你這邊就夠。還是說你因為來路不正,才想方設法要求個圓滿?這天下什麼時候在意過女人的想法?」咸宜公主嗤笑一聲,她說來位不正,是說皇位不是父死子繼,並沒有諷刺周煄陰謀奪權的意思,周煄已經是註定的下一任皇帝,她不會做這樣以卵擊石的事情,她過得瀟洒,不僅僅是憑著身份,更重要的是腦子。

「姐姐看的清楚。」周煄點頭同意,道:「我想請姐姐勸說皇後娘娘,不是勸她出席我的冊封儀式,而是請她同意我過繼給陛下為嗣子。」

「碰——」即便早有預料的咸宜公主還是失手砸了茶盞。「你說什麼?」

「姐姐小心扎手。」周煄牽著咸宜公主換了個座位,他們現在是密談,不方便宮人進來清掃。「姐姐何必如此震驚,我過繼給二伯,不是早就有這個說法嗎?」

「此一時彼一時。」咸宜公主冷靜下來,緊緊盯著周煄,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道:「你過繼之後,母后就是你的母親,安國公府就是你的母族,我就是你的親姐姐!你不怕掣肘嗎?」

「姐姐看我像是被禮法制約的人嗎?」

咸宜公主嗤笑一聲,「若是不被禮法制約,何必過繼?」

「姐姐心明眼亮。」周煄嘆息一聲,道:「我與恭王的事情,姐姐是清楚的,我就不再多說了。我不想在聖旨上出現這麼一句『上皇第五子第三子』或者『恭王嫡子』,如果非要給自己安一個出身,我想自己的父親是二伯。」

咸宜公主覺得自己應該諷刺周煄賣身求榮的,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的,可她知道周煄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現在別說他是恭王的兒子,就算是奴婢的兒子他也要登上皇位,過繼並不是為了讓自己的出身好看。

「為什麼,有必要嗎?」咸宜公主忍不住問道。

「有必要,人做錯了事情就該受到懲罰,他既然謀逆,就要做好世代沒有香火,不被子孫供奉的準備,為什麼要僅僅因為他給了我一點兒骨血,就讓他沾這個光。生身之恩,我已經還了。」恭郡王生而不養,這個養恩,自然要回報給上皇和皇帝。

「你倒是大膽。」咸宜公主喟嘆,在這個檔口過繼,後世免不得要猜忌他是不是貪慕虛榮,不肯承認出身。

「比不得姐姐,我以為我們是同道中人呢。」周煄笑道,他過繼還早有苗頭,咸宜公主一鞭子把郡馬一家抽趴下可是毫無預兆。現在那家人只能向咸宜公主搖尾乞憐,乞討度日,正應了當初她那句「讓你跪著你就只能跪著」。

「你果然很好,我會勸母后的。」咸宜公主輕笑應聲。周煄過繼對她的好處才大呢,不說她是應周煄要求幫忙,只說事情成了,她就是新帝名正言順的長姐,長姐如母,她擁有的只會更多。當然,對皇后、對皇后心心念念的母族安國公府都有莫大好處。

正事談完了,周煄繼續給咸宜公主倒茶,忍不住八卦道:「咸宜姐姐,我能問一問你為什麼不和離嗎?」別說拖著郡馬一家的蠢話,只要她願意,上皇和皇帝能夠讓她輕鬆和離,順便把駙馬一家踩到泥里。說實話,在這寸土寸金貴人云集的京城,駙馬一家能夠活下去,完全是靠著咸宜公主的招牌。

「我又為什麼要和離?」咸宜公主歪著頭道:「和離了就要再嫁,不再嫁就好去道觀了做女冠,我現在活得好好的,錦衣華服,紅塵瀟洒,才不想再嫁人呢。」

「姐姐是擔心子嗣嗎?」

「迂腐!」咸宜公主白了他一眼,若是擔心子嗣,她有無數種辦法啊,借腹生子、去母留子、過繼嗣子,甚至狸貓換子,合法的不合法的手段咸宜公主有千百種,她就是不願意罷了。「看你待秦王妃的情義,還以為你是個好男人呢。」

「姐姐的評價標準未免也太高了,我這樣還不算好嗎?」周煄無奈笑道。

「勉勉強強,比一般人強點兒。」

「那更好一點兒呢?」

「怎麼更好?」咸宜公主也來了興趣。

「比如支持姐姐和離?」

「去~」咸宜公主翻白眼,她要願意早和離了。

「姐姐知道當初我力排眾議,堅持給岳母誥命,甚至恩及鐵永林將軍的事情嗎吧?」周煄好整以暇問道。

「知道,那又如何?你要我殺了駙馬再嫁?不用麻煩了,是我不想嫁。」咸宜公主突然被啟發,道:「若是做了寡婦其實也不用再嫁哦,的確是個好主意。」

周煄滿頭黑線,看著笑談丈夫生死的咸宜公主反應不過來,笑道:「姐姐就會開玩笑,我說的是我支持女人做自己的事業,比把自己關在內院。像岳母大人是這樣,像雲娘也是這樣。」

「雲娘?易氏?我可聽說她連商隊都散了,這就是你的支持?」咸宜公主諷刺道,作為皇位熱門繼承人選,她也一直關注著周煄。

「姐姐何曾看到過哪個為官做宰的親自操持生意?」

「你啊!」

「姐姐能不能不抬杠!」周煄嗔怪道,這麼挑字眼兒,讓他怎麼說下去。

咸宜公主聳肩,示意自己閉嘴,伸手做請的姿勢,讓他繼續說。

「雲娘做了秦王妃,身份不同以往,做生意都是別人給她送錢,又有什麼意思?她現在正在學習朝堂制度和公文寫作,我看重商業,願意支持商業發展,她正好有經驗,我準備在朝中單獨成立商部,位比其他六部……」

「你要讓她分享你的權柄?」咸宜公主悚然而驚,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就是太上皇退位之後都時刻注意維護皇帝的權威,什麼時候皇后能分享皇帝的榮光了?權衡、權利、後宮、朝堂……這些都該怎麼辦,咸宜公主腦子一瞬間被問題塞滿。

「姐姐!說好的不打斷。」周煄委屈道。

咸宜公主舉手投降,真正認真起來,示意周煄繼續。

「姐姐從小在宮中長大,二伯當年也把你當男兒教養,這些年你為二伯做的事情也不少,難道就沒有想過名正言順的站到朝堂上嗎?」作為帝后唯一的子嗣,咸宜公主天生具有超然的政治地位。這些年她暗中為太子鞏固聯盟、拉攏朝臣,所以她才說紅塵瀟洒,她享受這樣翻弄權利的快感,比拘在內宅,爭男人的寵愛有意思多了。

「你就不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咸宜問道,身在皇家,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能得到多少好處,而是會不會引起周煄的猜忌。權力再好,沒有命享也是枉然,咸宜公主可不願為他人做嫁衣。

「從來只有主弱臣強、夫弱妻強,我是多麼窩囊,讓姐姐對我這麼不放心。我既然敢說,就不怕姐姐有朝一日權柄過甚。」周煄自通道。

咸宜苦笑:「就算你願意,朝上那些老夫子也不會願意的。」

「上有所好,下必行焉。女子參政,可以從不引起那些士大夫痛腳的地方開始做起,比如與自身息息相關的婦女關愛,候著先從照顧孤寡做起,惠民署、孤慈院也在朝廷體系中啊。」周煄笑道。其實他最想的還是能處一名女將,這樣實打實的功勛才能讓女人更容易「打」入朝堂。「可以先從皇家做起,從皇后、公主參政開始,然後在勛貴朝臣中選拔女官,讓父母意識到女兒也能為自己掙得榮耀、也能延續家族榮光,同時在民間開設女學,讓男女享受同樣在資源。其實在很多行當,女人天生比男人強,比如紡織業、比如幼兒教育……」

周看咸宜公主聽得入迷,幾乎是毫無保留的把自己關於女子進入朝堂的計劃都告訴了她。咸宜公主這些年拖著不願意嫁人,可不是為了得過且過,做行屍走肉的。

「所以,日後女子入朝就不是干政,而是參政了。姐姐,如此盛況,你真的不來摻一腳?日後提起開先河的人物,豈能沒有咸宜公主的名號?」周煄誘惑道。

「哈哈哈……嗚嗚嗚……」

咸宜公主先是大笑,復又大哭,笑自己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哭這一天為什麼不早點來,她憋屈了幾十年,她已經四十歲了,還有多少時間?

周煄默不作聲,等著咸宜公主平復情緒。說服一個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威逼利誘,而是讓她認同你的理念,這樣她會把你的事情當成她的事業來追求。

咸宜公主哭過一陣,收拾好心情,起身抿了抿鬢髮,笑道:「我賭了,我去勸母后。」

目送咸宜公主走遠,周煄幹了自己面前這杯冷茶,往大明宮而去,他想過繼的事情,還沒和皇帝說呢。

「你想過繼?」皇帝也嚇一跳,難以置信的問道。

「二伯您知道,若論做父親的責任,論父子濡慕之情,我一向把您當父親。我嘴上叫的是二伯,心裡叫的是父親……」

皇帝感動的兩眼都是淚花,還是推辭道:「你不過繼,照樣登基……」

周煄苦笑一聲,委頓在地,他剛剛跪在皇帝身邊求他,現在卻豁出去道:「二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不等皇帝說話,他繼續道:

「我若登基,生父生母怎麼辦?皇帝的父母難道不應該是皇帝皇后嗎?這就涉及到追封,母妃還好,可她能脫離丈夫單獨存在嗎?恭王可是皇爺爺親自定下的謀逆罪名,歷經兩代,難道要在我登基的時候翻案?屆時朝中必定分為兩股勢力,一股堅持原判,不讓我追封父母;另一股投其所好,讓我不忘父母生養之恩,新的黨爭雛形這就有了。甚至還不止是朝臣的紛爭,不論我堅持什麼,必然有朝臣反對,這是皇帝和大臣的爭鬥,是皇權和臣子的鬥爭。二伯深有體會吧,都說皇帝一言九鼎,可皇帝也沒有八隻手四雙眼睛,治國牧民還是依靠朝臣,朝臣不配合,皇帝猶如架空。歷朝歷代那麼多傀儡皇帝,也占著皇帝的名分大義呢。難道要把我的私事,變成朝堂角力的旗杆嗎?」

周煄慷慨激昂的說了這一大段,句句為朝堂大局著想,一心為公的姿態,然後嗤笑道:「這是假話。」

他從上輩子開始就是研究這些的,有多少年的經驗總結,有多少人掰開了揉碎了講給他聽的道理,怎麼會搞不定觀望、待價而沽的朝臣。

「真話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從來沒有愛過我,從來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憑什麼我拼死拼活的功績要讓他沾光?難道就因為他那一點兒血脈?那他還真金貴!我的落魄全是拜他所賜,現在卻想來分享我的榮光?做夢!生而不養,現在就別想冒出來噁心我。」周激動的站起來,拉著皇帝的手道:「我想名正言順的叫你父親,名正言順的孝順你,不用聽那些老匹夫指桑罵槐,不用顧忌那些異樣的眼光。我做皇帝,難道是為了活在別人的眼光里嗎?若是連這點兒自由都沒有,我還做什麼皇帝?我想叫父皇,行嗎?」

「我想叫父皇,行嗎?」周煄雙眼緊盯著皇帝,緊緊拉著他的手,把皇帝都捏痛了。

「行!」皇帝臉上綻開微笑,眼淚卻不受控制得流了下來。

「父皇!」周煄撲在皇帝懷裡,嚎啕大哭。把自己這一輩子都單薄的親緣哭了出來,把不受母親重視、不享父親關愛、關心自己的哥哥病弱早夭、唯一的知己弟弟遠走他鄉。受到過的關愛寥寥無幾,連累自己父母失和的罪魁禍首他也不忍怪罪,只因徐子旭真的付出過關愛。是啊,周煄就是這麼可憐,他裝得比誰都高明、比誰都聰慧,可他就是貪戀那點兒溫暖,猶如搖尾乞憐。

皇帝輕輕拍打著周煄的背部,眼淚直愣愣掉在他的頭頂。兒子啊兒子,這輩子皇帝都被無子的詛咒籠罩著,從咸宜公主的希望到今後三十年的絕望,從寶兒的雪中送炭到突然夭折的火上澆油,無子,彷彿把他的功績和存在價值全部抹殺。他的儲君之位因此不穩,帝位傳承因此波折不斷,天下人都看著沒有兒子的悲哀,他的傷口被天下人一次又一次的撕開,當作談資。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了周煄就不一樣了,他是健康的、強壯的、早就長大了的,他已經有了妻兒,他的妻兒都非常健康,日後還會有更多的孩子。自己也就有了兒子、孫子、曾孫,更多的子孫,無窮盡矣。環繞在自己身邊近四十年的魔咒,砰得一聲摔成粉碎。

皇帝抬頭,努力讓眼淚流的不那麼兇猛,努力保持著儀態,抬頭望著這大明宮的穹頂,看啊,大明宮見證著這一切,它沉默不語、它一成不變,它見證著這一切。

皇帝和周煄抱頭痛哭,把各自的不如意哭出來。哭過之後,周煄反而不好意思了,幾十歲的人了,居然這麼煽情,真是丟臉。

周煄紅著臉找借口去偏殿整理儀容,皇帝也冷靜下來,坐回椅子上,原本這樣一場耗費體力的痛哭,情緒大起大落,皇帝的身體應該支持不住的,尹內已經遞上了蘇合香酒,皇帝一把推開尹內的手,他現在好得不得了,前所未有的激動,身體里蓄滿了用不完的力氣。

「咸宜呢?」

「三公子先說服公主去勸娘娘了,現在應該在娘娘寢宮。」尹內把對周煄的稱呼又改回了三公子,心中感嘆,周煄一日三遷,火速飛升,頻繁改變的稱呼就是明證。

「皇后那邊有了結果就來報朕。」皇帝想自己拒絕不了的誘惑,皇后也同樣拒絕不了。

皇帝鋪開宣旨,開始草擬冊封太子的冊文,他要親自擬稿、親自謄寫,至於先前那份兒?燒了,燒了,現在是封自己的兒子做太子,怎麼能用禮部草擬的大路貨!

皇帝糾結著是先發過繼的聖旨,還是先發冊太子的詔書,或者一起辦一個盛大的儀式?他們皇家祖孫三代,同為帝王,還是這樣禪讓得來的,全無煙火氣,完全重現了唐堯禹順的盛世風度,貼合儒家追求了千百年,但從未實現過的仁義。皇帝感覺到自己就要名留青史了,他即將成為後人的榜樣。

沒想到皇后這麼不配合,尹內不一會兒就苦著臉來報:「娘娘把公主都給趕了出來,說公主被迷惑了,幫著外人對付親娘,不聽公主勸說,現在正在砸寢宮呢。」

「她不是病得下不來床?朕先前過去都躺在床上和朕吵的,現在怎麼有力氣砸東西?」皇帝問道。

尹內不確定皇帝這是疑問還是諷刺,苦瓜臉一擺,不敢回答。

「擺駕,朕去瞧瞧。」皇帝就不信自己搞不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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