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落幕
「百里滄連，你可知，從一開始，你做的便是錯的，能夠活到今日，你已經是極其幸運的了。」的確，如若不是天機老人一再地強調秦素素不讓她殺了他，她早早地便會手刃這個男人。而現今，天機老人已然告訴了她事情的真相，讓他活著，不過也是為了她，現今兒，卻壓根不需要她了。
不能怪秦素素狠厲，怪只怪，百里滄連一直以來事情都做的太過分了！
他看著從天而降的黑衣人，嘴角處，緩緩地勾起了一絲無力的弧度。
她，當真是要他死的……
「素素——」風起，吹起她滿頭的青絲，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那張清冷的面容，仿似時間這一刻凝滯著。他看著她，笑得凄然，「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往日做過的那些事情，可是，我不想以後我的視線里再沒了你，若是再見不到你，不管在哪裡，我的世界都是一片灰暗——」
秦素素微微皺眉，她冷眼看著他，「百里滄連，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是啊——咎由自取——」他笑出了聲來，聲音中，儘是冷意，這一刻，那身明黃色的衣服在這蕭瑟的院子內，顯得是那般地刺眼，他輕抬起了頭來，看向秦素素，「不過，素素，你當真是高看了朕了，竟是調動了玄天門——」話畢，眸光卻是轉冷，下一刻，他卻是身形閃動，不過是片刻間的功夫，飛身到了秦素素跟前兒，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頸，「你要我死，我會去死，可是，我要你陪著我，即便是下地獄，我也要你陪著我——」
百里滄連突如其來的動作，直接將一邊的人嚇住，誰都沒有想到，這個一向儒雅的皇帝，竟是這般深藏不漏，方才，幾乎誰都沒有看到他的那一手。
他一隻手掐住她的脖頸，另一隻手，則是撫上了她清冷的臉，「知道嗎？素素，我多喜歡看到你笑——可是，多少年了，我再不曾見到你那般明媚的笑容。」他深深地看著她，腦中卻是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面上明媚的笑容，而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所有的笑，都消失殆盡，又或者是，她再不曾在他的面前笑過。
一邊的百里滄溟見著這一幕，眸中竄上了怒火，方想說些什麼，卻是見得秦素素向她使了個眼神兒，秦素素的意思是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她自有方法逃脫。
百里滄連則是繼續說著，他的眸光變得愈加地狠厲了，「我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全是因為你——全是因為你啊……」從來都是儒雅的他，這一刻，面目變得有些猙獰，他看向百里滄溟，眸中噴著怒火，卻又夾雜著几絲心痛，几絲複雜。他說，「皇弟，把這個女人讓給我，我便留了她一條命，我便將那皇位給你——」
百里滄溟微眯著眼，卻是不言一語，雙手，緊緊地握起，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在剋制著自己，他怕自己一個衝動，一個不小心，就上前直接將他殺了！但是他知道秦素素有自己的計劃……
「百里滄連，直至現在，你還執迷不悟么？」秦素素冷哼一聲，問著。
他笑，「我所有的執迷不悟，皆是因為你——」他的瞳眸微縮，下一刻，薄唇輕啟，「一起吧，一起下地獄吧——」說著，他的手不住地收緊，他知道，今日他再是躲不過這一劫。可是，一起死去，定會是件幸福的事情吧，生，他不能與她在一起，那麼便死了吧，至少死，他能夠拉著她。他是自私的，他不想看著她跟百里滄溟幸福地生活下去……
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能夠殺得了她，真的能夠一起下地獄之時，他的手，卻是猛地頓住，再是使不出半分的力來。
他緩緩地低下頭去，看著自己胸前插著的寒刃……
寒刃……當初天機老人贈與小寶的利器，見血封喉，但見得百里滄連以可見的速度，直接僵硬在了原地。還是夏日，不過他的周身，早已結上了一層薄冰，秦素素冷眼看著這一切，嘴角勾扯出了一絲冷笑。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前世的因啊……才有了今日的果！
無煙說，如若要破解了她的命格，就要取他的鮮血，取他全身所有的鮮血，祭祀神靈。這的確是個迷信的說法，但到底秦素素還是信了，這些年來所發生的一切，著實讓秦素素相信鬼靈的存在。
百里滄連只是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緩緩地僵硬了下來，他的視線變得愈加地模糊，看著眼前的女子，他的腦中卻是呈現出了一副吉美的畫面。
那一年，櫻花樹下，櫻花飄零，不過是驚鴻一瞥，他看到了讓他再是無法忘卻的身影，然而，再相見，她卻早已成為了他人的新娘。
他終究慢了一步，而這一步，就是一生……這一生，他再是無法回頭……
時間，仿然靜止。秦素素看著眼前的人，眸中劃過一絲暗光。今日這局面，是她所不曾預料到的，可是，她必須這麼做……
風，依舊是簌簌地吹著，四處蕭瑟一片，夏意闌珊，秦素素竟是覺得有些瑟瑟發抖，好冷……
百里滄溟走上前，將她緊緊地抱住，在她的額上親親一吻。他說，「都過去了——」
她伏在他的肩上，淚流不止。
是解脫了吧，可是，為什麼眼淚總是控制不住呢？
東錦五十年，年僅二十六歲的皇帝，薨。
舉國哀悼，紛紛惋惜著這個儒雅的登基不過一年的皇帝。而皇帝離世后，關於新帝，卻是成了一件極大的問題。眾所周知，百里滄連並沒與子嗣，卻是在眾人疑惑之時，有人從百里滄連的床下，發現了一份詔書。
詔書上，赫然寫著，如若他先離去，就讓百里滄溟繼承皇位。
在聽得這消息后，百里滄溟與秦素素皆是滿目震驚。原來……他早已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原來，他早已為自己做好了打算。對此，他們也不再有其他的想法，不過是對視一眼后，再是言語。
那所謂的孤獨終老的命格，終歸還是破了，自此，秦素素中有能夠好好地為自己活著了，然而，每當想起那些曾經在她生命里出現過的人時，她還是禁不住地感慨。
人這一生啊……人這一生啊，所發生的一切不過都是虛無縹緲的……過去的事情，她仿然做了一個夢般，也許有一天，夢醒了，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東錦五十一年，新帝登基，改國號為大乾，意味著國家風調雨順。讓人唏噓的是，新帝剛登基，就新納了一個皇后，自此，宣告天下，後宮形同虛設，這一生，他只要皇后一人足矣。
鸞山之內，白陌軒靜坐在一邊，滿目的哀痛，卻是最後，深吸一口氣，只要她能夠幸福，便好……
冬日，大雪飛揚，整個東錦已經久不曾下雪了，今年卻是下了一場大雪。
外面一片素白，李修竹靠坐在窗戶邊，怔怔地看著那片雪白。她聽說了呢，聽說了歐少尋的消息呢。那一日從醉酒中醒來，歐少尋卻早已失去了蹤影，李修竹遍尋不著歐少尋的痕迹。
她只以為他躲著她，只以為是因為自己他才不出現在了她跟前兒。她走過了好多地方，只為了尋找那個身影，可是最後，都是以失敗而告終，無奈，她只得回去了原來的地方，等著他回來，即便知道他回來的可能性極其微小，但是只要有一點希望，她就要在這裡等著他。
卻就是在她殷切地期盼著他的歸來時，皇后，也就是秦素素告訴她，說讓她不要再等那個男人。
秦素素不曾告訴李修竹他真正離去的原因，她不想再傷了這個女子的心，她之所以告訴她他離去，不過是希望她能夠另覓得良人。
可是，怎麼可能呢？一旦一個人的心裡真的住上了一個人，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怎麼可能說忘記就忘記呢？
淚……模糊了眼眶……冰天雪地里，她失聲痛哭。
「歐少尋，你可以這般狠厲？難道至死，你也不肯多看我一眼嗎？歐少尋，你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多看我一眼，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從來沒有這麼一刻她像現在這般無助，她哭著衝出房間，倒在了那片皚皚的白雪之中，直至最後，眼前愈加地模糊，她早已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全身的血液，仿似漸漸地凝滯了一般。面容憔悴的她只是低聲輕喃著，「歐少尋，為什麼……你就不能愛我？為什麼……不能留一點位置給我……為什麼……」
茫茫的白雪之中，一點綠。雪花無聲地降落，直至最後，將她的身軀，完全地遮掩住……
這個冬日，是蕭索的，這個冬日，是凄涼的，整個東錦的人都說，從來沒有哪一個冬日像是今年這般冷，也從來沒有哪一年，像是今年這般多事。
但是到底，這一年，會被載入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