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程翊想多觀察一下周以澤，打著看望周國華的幌子待著不走，和周國華聊了好久。

程翊時不時看一眼站在旁邊的周以澤，很快他就發現周以澤眉頭擰的緊緊的，眼神兒里透著滿滿的不耐煩。

程翊本以為是自己以前不太注意，可如今看來是真的有差距。

他表哥按那些小姑娘的話來說長的挺好看的。

一雙眼睛長得分外勾人，濃黑的睫毛如一把小扇子，在眼窩處打下淡淡的投影，黑如孩童的眼睛好像有魔力一般能把人給吸進去，黑髮看著非常柔軟，有種讓人摸一摸的衝動。

平時臉上總掛著柔柔的笑，看起來軟的要命，任人搓圓捏扁。

可今天看來看去，周以澤身上完全沒有那種軟弱的感覺，雖然身材還是如原來一般瘦弱，但是總覺得他身上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周以澤穿著一套灰色的家居服，單手斜插在兜里，渾身上下帶著一股懶散的氣息，哈欠一個接一個，對他的不耐煩直白且赤|裸|裸地表現了出來，就差沒給他個白眼直接問他什麼時候走了。

「你是不是沒睡好？」在周以澤打第六個哈欠的時候，周國華突然問道，話語不像是嘲諷，倒是真的在詢問。

「唔…有點吧。」周以澤不在意地回答，他漫不經心地撓了下後頸，「我想再回房間睡會。」

周國華好脾氣地說道：「再忍忍，吃完午飯再去午休。」

程翊忍不住多看了周國華一眼，沒想到他姑父倒是寵他這表哥。

這要是他在客人面前打哈欠還要求去睡覺，他爸早就一腳過來送他下樓梯了，怎麼也不會這麼溫和和他商量。

周國華說完又看向程翊，笑著道：「快中午了，留下來一起吃個午飯吧，我們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

程翊想了想婉言拒絕了，他需要做點別的事情。

「那也行，」周國華也不再堅持，溫和地說：「過幾天就是家宴了，到時候一大家子再吃飯，熱鬧。」

經周國華這麼一提，程翊才想起來再過幾天六月底了。

老爺子定下的規矩，每個月底要舉行一次家宴，說是要兄弟姐妹之間聯絡聯絡感情。

程翊覺得有些好笑，老爺子明知道他的兒子女兒為了他的財產斗的厲害，還說出這種話？不過倒是符合老爺子裝模作樣的風格。

「姑父我先走了。」

「我是不能下樓送你了，」周國華說著很是坦蕩地看了一眼自己腿，一點也沒有流露抱怨不甘之色。

程翊剛想說不用送，就又聽周國華繼續道：「讓以澤代我吧。你去送送小翊。」

程翊下意識看向周以澤，周以澤當時就皺了下眉好像是想拒絕，不過話到嘴裡又變成了一個哦字。

周國華看著周以澤領著程翊出門的背影若有所思。

程翊隨著周以澤下樓。

周以澤趿拉著拖鞋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著，程翊也不著急，就在他後面跟著，眯著眼睛看他後背，眼裡帶著審視和狠決。

周以澤突然停下了身轉過身來。程翊猝不及防險些撞上他。

周以澤看他的目光裡帶著絲毫不加掩飾的不耐，「你總看我幹嘛？」

剛剛還滿不在乎的聲音里現在已經帶著些暴躁了，程翊勾起嘴角，心裡暗暗想，幹嘛？琢磨著怎麼玩你唄。

「沒，好久沒見到表哥，發現表哥長的越來越好看了。」程翊笑著誇讚了一句，只是笑的實在敷衍，笑意也未到達眼底。

程翊也不知道自己處於什麼心態說了這麼一句話，不過他知道作為一個男人被另外一個男人誇好看，其實是件相當恐怖的事情。

程翊如願在周以澤臉上看到一些訝色，而後他眼裡露出厭惡之色，迅速轉過頭，嘴裡嘟囔了句什麼。

程翊沒聽清是什麼，不過一定不會是什麼好詞。

他心情突然有些愉悅，周以澤不高興，他就高興。

顯然自己剛才的話惹惱了他表哥，周以澤把他送到門口就讓他出去，他剛出門周以澤就在他身後砰的一聲甩上了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程翊還聽見管家驚訝地叫了一聲小少爺，像是在感慨不能這麼沒禮貌。

程翊諷刺地挑了下眉，隨即就離開了，他沒打電話給司機，而是打了電話叫了一輛計程車。

車沒那麼快過來，程翊順著路慢悠悠走著。

這兒偏，走了好一會兒也看不見一輛車一個人，只有道路兩旁的樹葉被風吹的嘩啦啦響，時不時還伴隨著幾聲鳥叫。

程翊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覺得心情好了許多，他姑父挺會挑地方的。

再活一次要幹嘛？程翊從重生以來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復仇？他嗤笑一聲，重來一次圍著那個傢伙轉？真是笑話。

爭財產？這個他興趣也不是很大。

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自己不想死，因為他最想做的事情還沒完成，明明就離自己想要的那麼近了，卻經歷了這麼一遭事情，一切線索又斷了。

而且～你說，他怎麼就能比他老子先死呢？不過好在他又重新活了過來。

程翊想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當務之急，他還要著手那件事情。

至於周以澤？貌似他表哥現在沒有害他的心思，那就放著吧，什麼時候不安分了再收拾一頓。

計程車大概在十分鐘以後才到，程翊坐上車，和司機說了一個小區。

司機皺了下眉有些不樂意，「那邊不好走。」

程翊淡淡地說道：「我加錢。」

司機一聽這才有了喜色，開始和程翊聊了起來，他詫異地問：「怎麼想著去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程翊重複了一遍司機的話。

他上輩子躲過他爸的重重監視才找到了這個線索，這個地方對他有很大的幫助，但司機明顯對這個地方有些不屑和嫌惡，程翊對司機的話稍稍有了些興趣。

「對啊，說是個小區，這是為了叫了好聽，其實就是一條沒有開發的老街，又亂又窮。我開車很少去這個地方的，萬一有小混混要划我車呢？所以啊，你這車費得多加點，要是車被劃了也得算你的。」

程翊見這司機說來說去無非就想多要點車費，有些意興闌珊，懶得回答扭頭看向窗外。

司機又絮絮叨叨了幾句，發現程翊根本不搭理他，心裡有些窩火，但又看著程翊衣服牌子，心又放了回去，這小子應該挺有錢的，不會在乎那點錢的。

這麼一想，司機心情好了許多，也安靜了下來。

程翊到了地方下了車，司機找他要三倍的價格，程翊不發一言從車窗那兒遞了一些錢給司機。

司機一看錢數臉都黑了，僵在那裡不願意接，一雙眼睛瞪著老大氣呼呼地看著他。

程翊有些不耐煩，「拿不拿？」

他是不缺錢，可他也不是冤大頭。這段破路要他三倍的車費？他像是那種拿著錢出去撒的人嗎？

「不要那就算了。」程翊說著轉身要走，司機著急手疾眼快一把將他手中的錢給拽走了。

司機收好錢升上車窗，朝程翊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然後開車一溜煙跑了。

程翊沒在意，轉身看向那個……街。還真是像司機說的那樣，這根本不是一個小區。

街道入口不算寬，裡面的路還是大石板堆砌的，凹凹凸凸，十分不平整。

程翊走了進去，剛進去就看見一片殘破，他都有些懷疑，這裡還是不是H市。

街兩邊的房子大多是兩層的，都是門面房，只是大多要不是牆皮脫落嚴重就是牆上很臟，有油煙的痕迹，又有一些不知是什麼造成的黑色印記。

所謂的門面房，裡外都沒有怎麼裝修，外面的招牌大多是自己扯塊那種塑料布印刷上店名，自己再拿釘子釘上就好了。而且店大多還是以前的手藝活，在市裡根本看不到。

店鋪裡面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有，好像是又當門面房又當自己家。

程翊隨便看了一眼一個賣衣服的店裡。

女店主面前放了一張小桌子，上面擺放了不豐盛的午餐。女人一把拽過蹲在地上的小孩子，讓他趴在自己腿上，拿紙給他擦屁股，邊擦邊罵罵咧咧。

這會兒到了飯點，街上沒幾個人，六月份的天氣已經夠熱了，程翊後背已經滲出了一些汗，他咬咬牙，繼續往裡面走。

路過的店裡，店主大多都是坐個小板凳在吃午餐。

程翊早餐只喝了半杯牛奶，現在早就餓得受不了，可這兒的飯菜讓他實在沒胃口。

正走著，程翊聽到嗡嗡嗡的聲音，還有呼呼的熱風，他一愣，瞬息之後，鼻翼間充斥了一股令人作嘔的油煙的味道，胃裡頓時翻湧起來，那種噁心感哽在嗓子眼，難受的要命。

他往前快步走了兩步躲開了那股味道的侵襲，想吐吐不出來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程翊回頭看向那裡，是一家小飯館，老闆居然把排氣的鐵皮桶對著大街。

程翊一想到自己身上渾身都是那種油煙味就噁心的夠嗆。

真是操了！程翊憋了一肚子火。

以前這些事都是交給人做的，可現在回到這個年紀手上沒太多的錢又沒人脈，而且用錢用人都有可能被他老子察覺到，只能事事親力親為。

程翊雖然不嬌慣，但是還真是沒接觸過這樣的環境，不過一想到線索他就又忍下了轉身走的衝動。

「周澤，你這小子！最近去哪兒玩了？」

程翊還在喘息著，就聽一個流里流氣的男聲響了起來。

周澤？程翊聞聲看了過去，和他表哥只有一字之差。

流里流氣的那個男孩朝著他走來，那個被喚作周澤的男孩背對著他。

周澤腳步沒有停頓，不經意地回了一句，「干你屁事。」說著慢悠悠地走了。

那男孩聞言氣的不輕，沖著周澤的背影罵了幾句。

程翊哼笑一聲，嘖……這性子倒是和他表哥有點像。

程翊緩過勁兒來回憶了一下自己想找的那個人的人名，找了一個年紀相對大一點的店主問了問。

「你說的這人我是沒聽過。我在這兒住了這麼些年，基本上該認識的都認識，但你說的這人名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那店家直搖頭，「要不你再問問其他人。」

程翊眉頭微蹙，本來助理給他的信息就不算多，只給了一張那女人的照片，說了她當年大概去了哪裡，其他一無所獲。

這會兒他又沒有照片，找人實在是困難。

而且那女人十幾年前來這裡，現在還在不在這裡還沒個准信，程翊微微擰著眉頭有些沉默，事情有些棘手。

他道了謝，又去了其他店裡問，只有這麼一點點可憐的線索，他只能抱著僥倖的態度試試。

可找了好多人，都表示沒聽過這個名字。

程翊心越來越沉，最後走進一家店。

「大兄弟，」一個女人也有些糾結，「你這就給個名字，這實在不好找。要是給張照片，沒準兒我還能給你看看……」

兩人說著外面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女聲，「今天生意還好？」

女店主笑著回道：「和平時一個樣唄。剛吃完飯去哪兒？」

程翊聞聲看了過去，一個模樣近五十多歲的婦人從店門前經過，他扭過頭沒當回事兒。

「去前面買點東西。」聲音漸遠。

女店主這才把注意力又放到了程翊身上，她面露難色，「大兄弟我們這兒實在沒叫這名的，你問問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