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程翊剛出店就被毒辣的陽光曬得睜不開眼睛，他閉著眼睛緊了緊拳頭。

他到哪兒找照片？以前還有人使喚，現在他手裡什麼資源沒有……

程翊覺得心頭的火燒的越來越旺，配合著陽光把自己內裡外里灼傷了個透徹。

一時間他對周以澤的討厭又加深了，明明和真相那麼近了，卻因為周以澤他又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睜開眼睛掏出手機，一看來電人有些煩躁。

程翊不耐煩地掛斷了，那邊又打了過來，程翊再掛斷，可他爸鍥而不捨，又打了過來。

程翊待會還要叫計程車，不可能關手機，只能忍著惱怒按了接通。

「你在哪裡了？從你姑父家回來怎麼沒讓司機去接你？趕緊回家，別再外面鬼混……」剛接通那邊就劈頭蓋臉罵開了。

程翊微微把手機從耳邊拿開了些，等他老子平息了憤怒才平靜地說道：「我自己能管好自己，你能不能別把我看那麼緊。」

程翊一直搞不明白，企業工作量那麼大，他爸平日里忙的團團轉，就是如此還是一日三次耳提面命，管他管得實在嚴。

「我是怕你又出去跟人打架！」程東城也是個暴脾氣，每次和家裡這個獨苗說不了三句話就想發脾氣。

程翊愣了愣，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爸說的是什麼事，他面色當時冷了下來，「我就打了那麼一次。」

程東城聽他滿不在乎的語氣有些憤怒，登時吼了起來，「對啊，就一次！就一次差點把人打成殘廢，怎麼著？什麼時候進監獄了什麼時候才長記性是不是？」

程翊被他爸吼得耳朵嗡嗡響，他眸色陰沉，沒打死算那小子命大。

「行了，我就回來了。」程翊也不想再和他爸爭論什麼。

上輩子辦事不利被他爸察覺到了，一有動作他爸派人盯梢盯的緊，害得他不敢妄動。

現在不能惹惱了他，更不能讓他起疑心，否則以後想幹什麼更是難上加難。

程翊從那天開始一直到家宴那天都沒怎麼出去混，他不聽話一次他爸就看得更緊，他只能假裝乖乖的，讓他爸放心放鬆警惕性。

「明天回老宅子吃飯，表現好點。」程東城接過劉阿姨給盛的湯，慢條斯理地說。

程翊吃了一口菜沒搭理他，也不知道公司是多閑，他爸每次都趕回來和他吃午飯吃晚飯，他要不在家他老子還得打電話催。

哪怕再不樂意和他爸同桌吃飯，可躲一時躲不了一世，只能慢慢接受了。

程東城臉色沉了沉，呵責道：「和你說話呢，平時在家這個樣子就算了，明天要還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你爺爺可真收拾你。」

「嗯。」程翊微微擰了下眉頭。

老爺子裝模作樣，喜歡附庸風雅，從小就給他們這些孫子輩的灌輸儒家思想，耳濡目染那麼久也受了一些影響，至少他對他爸再不喜歡，也不會公然和他爸拍桌子叫板說出難聽的話。

這就代表他只能乖乖挨罵，程翊心裡不痛快，順手夾了一筷子自己討厭吃的芹菜放到他爸碗里，「吃飯別說話。」

他記得他爸也不喜歡吃芹菜……吧？好像？嗯，應該吧。

做完這些他就悶頭吃飯去了，只是加快了速度，和他爸待一起他渾身不舒服。

程翊沒注意到他爸看著碗里的芹菜愣了好幾秒，神色恍惚，然後還真的拿筷子吃了芹菜。

從那個時候到用餐結束程東城都沒再說一句話。

「吃飽了。」程翊放下筷子。

從上大學到工作，雖然他爸經常給他打電話問他情況，有時候要是覺察到他不老實可能還會找人盯梢，但是好在是能遠離他爸。

可這重生回來以後他看他爸那張臉看的，睜眼閉眼全是他爸的模樣，算是把程翊鬱悶壞了。

「別急著走。」程東城在程翊離開之前叫住了他，「你高考結束了，左右在家沒事，等明天我和你爺爺提一下讓你去公司實習一兩個月。」

程翊一直覺得老爺子對他爸的態度很微妙，三兒一女中老爺子最喜歡的是他爸，要不然也不會放權給他爸，任他大包大攬。

但是他們這兩代人也有老去的時候，過個五六年公司也該交給他們這小一輩的管理了，但老爺子又不喜歡他那幾個兒子幫著自己家的小子去爭。

要不然依程東城在公司的地位，讓他去實習這種小事哪用請示，只是這事要真不過問老爺子直接安排了，怕是會觸老爺子逆鱗。

有先例在那兒，不得不令人警醒。

他大伯家有兩個兒子，一個今年讀大二，一個還在讀高一。

去年他大伯想趁著他那位大堂哥放暑假，想讓他去公司熟悉熟悉環境，沒想到老爺子知道了，在家宴上涼涼地說了幾句話，沒明說但大家都能聽出來是針對他大伯的。

這倒讓家族裡的人驚了一身冷汗，一個個暗自把這個雷給標記了下來，防止以後自己也踩中。

程翊緘默，去了公司他一舉一動都在他爸監控下，可他說不去又得被他爸安上一個不思進取的名頭，然後轉頭該怎麼和老爺子說還怎麼說，事情妥了以後再一腳把他踢公司里。

他爸的套路他了解的一清二楚，說這話也不是詢問他的意見，也就通知一聲。

程翊左右不能反抗，索性答應了。

程東城看他今個乖巧的不像話，臉上有了一絲喜色。只不過程翊一向不在意他就沒注意到，轉身直接上樓回房間了。

下午，家裡只有劉阿姨和程翊兩個人。

程翊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擺在床頭櫃的照片。

那是一個女人的照片，照片被保存的很好，看著像新的一樣。

面容姣好的女人穿著一身素色的旗袍坐在藤椅上，併攏的雙腿上攤著一本書。

她沒看鏡頭，撇著臉看向別處，彷彿有些出神兒，陽光在她腳邊投下陰影。

女人氣質溫婉，整張照片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彷彿有安撫人心的魔力。

程翊呆站在照片前久久不想動彈。

「少爺，您……」劉阿姨看房門開著，本想詢問一下他今晚是否出門的，可一進門就看見他背對著自己看著夫人的照片，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打算悄聲離開。

「劉阿姨，您說我媽是個什麼樣的人。」程翊頭都沒回在劉阿姨離開之前出聲留住了她。

劉阿姨低下頭，斟酌了些才說：「夫人很好，對我們這些下人也很好。」

程翊反問道：「是嗎？有多好？」

劉阿姨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說，夫人的好都是體現了平時的小事中的，這過去這麼些年她哪兒記得請。

劉阿姨看了一眼照片，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她神色恍惚像是在回憶，「我記得有次拍全家福，那會兒您還小，我們在私下裡說沒拍過，夫人聽見了就讓人給我們那一幫人也拍了照片。那照片我還保存的好好的呢。」

程翊聞言一愣，他嘴邊微微泛起了笑意，真是一個好消息呢。

劉阿姨看程翊沒再說話，低下頭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第二天快到了七點，程翊才讓司機送他去老宅子，家裡那位老爺子可不是好相與的人，平時最討厭的就是等別人了。

南方的天黑的比較快，這會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黑色的轎車像□□的鬼魅在幽靜的小道上馳行，程翊透過車窗看向越來越近的老宅。

夜色為那棟三層高的老宅子平添幾分詭異的氣氛，看起來像暗夜裡吞噬生命的龐然大物。

門口的傭人看有人來，連忙拉開有些年代的鏤空雕刻鐵門，恭敬地等車子進去。

程翊下了車，發現周圍已經停了好幾輛車子了，他諷刺地笑了聲，來的倒積極。

程翊進了客廳，剛進去就被裡面通亮的燈光晃了晃眼，本來還有些微弱人聲的客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程翊看了過去，一大家子差不多都來齊了，老爺子和他那三個兒子坐在主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其他人都坐在一旁，不敢發一言，這麼多人就製造出那麼點動靜還真不容易。

坐在沙發上的眾人紛紛抬頭看了過來，程翊面色不改，大大方方讓他們看。

坐在主沙發最中間的老爺子看他進來，笑著說道：「時間倒是掐的准。」只不過笑意有些冷。

程翊當然知道這不是一句好話，索性臉皮厚，朝老爺子點頭示意了一下，順從地道了歉。

老爺子輕哼一聲，示意讓他過來坐。

程東城臉色有些不太好，本來打算今天程翊表現好點跟老爺子提一下實習的事兒，沒想到他小子剛來就把老爺子惹得甩臉子。

程翊不在乎，就是得讓這事兒黃。

程翊掃了一眼沙發，看他那些伯母堂哥一個挨著一個，跟幼兒園小孩排排坐一樣。

他把目光放到沙發的一角，那位置離老爺子最遠，周以澤坐在那裡，姿態有些隨意，見他看了過來，也看了看他，只不過依舊不給他好臉色。

程翊抿了抿嘴唇，心裡有些不舒服，以前的周以澤在老爺子面前謙卑順從，看起來唯唯諾諾，有時候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老爺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索性周以澤不是他程家的骨肉，老爺子對他的火氣才消了一些。

可周以澤這副模樣，哪有什麼怯懦？哪怕知道他原先那副模樣不過是偽裝，可現在這樣也太明目張胆了。

程翊冷冷地看著周以澤，覺得胸中有把火把心翻來覆去的烤著，再燒一會兒他都能聞見味了。

老爺子見狀微微皺眉說道：「愣著幹嘛？趕緊坐下。」

程翊這才回神兒坐到了周以澤旁邊，剛坐下去，周以澤就微微往一旁挪了一些。

程翊：……

他剋制住打人的衝動，媽的！這混小子給他打了一針直接送他歸西，他都沒主動找他茬兒，這王八犢子現在還敢嫌棄他！

程翊暗自挫牙，看周以澤的目光難免又「熱切」了一些，不過這不是和人計較的地兒，他看周以澤裝作沒看見他的目光，索性斂了心緒，為了防止老爺子說他沒禮貌，挨個和長輩兄長問了個好。

老爺子挑不出刺哼了一聲，又和他爸和叔伯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