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舊書

43.舊書

兩人回到陶宅,住處的小院里寂靜無聲,下人都相當知趣,知道這兒住的貴客不喜人出入,平時除了送必要的三餐給用,只早晚進來打掃一次。

雖然寂靜無聲,但趙昔耳朵靈敏,進院子沒兩步就察覺出屋內有人,他頓了頓,剛要開口,林朝已經道:「無妨,是我的人。」

趙昔微訝,林朝又解釋道:「那天你我從江邊回來,我便派人去追秦奉,暗中跟隨他,免得再生風波。」

趙昔瞭然道:「林兄考慮得周全,那麼此時該是他回來了。」

說著已經走至正屋門前,門虛掩著,趙昔才要去推,鼻端卻聞到一絲血腥味。他眉頭一皺,推開門,聽見裡間傳來老人痛苦的呼吸。

旋即聽見衣料摩擦的聲音,兩個年輕人的腳步聲迎了出來,道:「少……公子!」

林朝道:「秦奉如何?」

年輕人之一道:「路上遇到些小意外,請公子入內聽我們稟報。」這兩人正是星文月影,宋繹趕去戲蒼山時,他倆被留下來處理內務,如今宋舟在武林盟大權獨攬,他們正好空了出來,便立刻來找自家少盟主。

兩人雖然都低著頭,但都忍不住那眼睛去瞧趙昔,趙昔卻道:「年邁之人,傷口不能晾著,兩位先帶我進去看看吧。」

月影忙道:「是。」往一旁移了兩步,「趙先生請。」

趙昔便隨他進了側屋,那秦編修被平放在炕上,失血導致半昏迷,月影道:「左肩中了短箭,沒帶毒。」

趙昔用手檢查老人肩膀,半指寬的箭身,便對月影道:「去備些熱水,清酒,要乾淨的匕首。」又說了幾味藥材,讓他去自己房間拿,問他:「認不認得?」

月影道:「認得。」說著便去了,不一會兒便備了諸物來,一樣不差,趙昔一邊替老人清理傷口,一邊笑道:「你從前常替大夫做這事?倒是分毫不差。」

月影差點脫口而出「從前常替趙先生你做事」,但想到少盟主的吩咐,又住了嘴,道:「是。」

等傷口處理完畢,趙昔凈了手,隨月影到外屋,星文已稟報完畢,林朝對趙昔道:「他們回泉門的路上,遭了埋伏,若不是星文月影暗中監護,此刻秦奉怕是連命都沒有了。」

趙昔在月影搬來的椅子坐下,道:「是仇家?還是……」

林朝道:「他們逼問秦奉一樣東西。」

趙昔蹙眉道:「和孤鴻老人相關的?」

「不錯。」

趙昔沉默,又嘆了口氣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又想起什麼道,「既然他們認為東西在秦奉手上,那麼秦家……」

星文忙道:「秦家有我們的人看著,目前並無異樣。」

林朝道:「外面看來無異樣,不代表沒有內鬼。」

裡屋傳來痛吟之聲,是秦編修醒了。

趙昔進屋替他把脈,林朝等人也跟了進來,秦編修漸漸神色清明,左右看看,面露疑惑,見到星文月影兩人,忙掙動道:「多謝兩位少俠相救。」

趙昔扶了他一把,道:「秦老先生,我等是為孤鴻老人而來。」

秦編修怔了怔,道:「你們是松騖兄的……」

趙昔道:「舊友。」說著將從上戲蒼山起發生的事簡略說了一遍。

秦編修幡然明悟,道:「松騖兄一生不與人結仇,沒想到……」

趙昔道:「冒昧問老先生一句,那伙人朝你要的是什麼東西?」

秦編修道:「他們問我,松騖兄給我的東西在哪?我當時也想不起來,現在想想,只有一本手抄的舊書,原是他來拜訪我,不慎落在我家的,我也沒覺得有什麼稀奇,就存在家裡書房的隱蔽處,免得家人翻壞了。」

趙昔挑眉道:「舊書?」

林朝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送你回秦家,請你把那本書交給我。」

秦編修見他帶著面具,姿態冷漠,氣勢凜然,不由遲疑道:「這……按理說松騖兄的東西,只有他親自來取,我才能給。」顯然經歷了受傷一事,對趙昔等人也有了戒備。

趙昔笑了笑道:「這倒也是人之常情,那麼還是將這老先生送回家去,只是秦老先生,那幫人既然敢半路劫持你,恐怕你家中他們也安插了人打探,為保你家人平安,還是讓我等去檢查一番比較好。」

秦編修經他一提醒,不由緊張起來,道:「那就請諸位先送我回家吧。」

於是星文月影出去備了車馬,四人送秦編修到秦家,秦家此時皆已入睡,一片寂靜,下人被吵醒,磨磨蹭蹭出來開了門,見到受傷的秦編修,立馬大呼小叫起來,進去告訴秦家人,不一會兒,秦編修的夫人,兒子兒媳都趕來正堂。

趙昔對秦編修道:「秦老先生恪守信義,我等都能理解,只是為保安全,還是請老先生照我們說的做。」

秦編修思索片刻道:「也罷。」於是便把秦家的下人都喊來,星文月影站在一旁,仔細察看這些人進堂時的神態步伐。

秦老夫人坐在秦編修身邊,含淚道:「老爺此去是出了什麼事,怎麼會身上帶了傷?」

秦編修安撫家人道:「事出不意,多虧有這幾位俠士相救。」

秦老夫人見這些都是江湖人,思及丈夫生平所結交的江湖人士唯有那一位,便低聲道:「莫不是……」

秦編修打住她道:「說來話長,等送了客,我再和你細說。」

趙昔聽這情況,暗想今天晚上是拿不到線索了,夜長夢多。

這時月影忽然上前道:「秦老先生,我有些疑問,請老先生借一步說話。」

秦編修頓了頓,以為是下人中出了問題,忙起身,隨他出至堂外。

不一會兒,秦編修回來了,喚了一聲「秦槐」,下人中一個小廝站了出來,是他的書童,道:「老爺。」

秦編修道:「你去書房,把書架頂上右數第三本書拿來。」

秦槐忙道:「是,老爺。」說著便去了。

趙昔有些稀奇,不知月影在外和秦編修說了什麼,讓他這麼痛快就將東西交了出來。

秦編修坐在上首,時不時把目光投向靜坐不語的林朝,當然這些趙昔是看不到的。

眾人等了許久,下人們竊竊私語,不知出了什麼事,連秦編修兩個兒子也有些不耐煩,開口道:「父親……」

忽然月影從屋外走進來,將一本老舊的書冊呈給林朝:「公子。」直起身對秦編修道:「秦老先生,你那書童意圖不軌,和我爭鬥起來,現已在書房服毒自盡了。」

眾人嘩然。趙昔也挑了挑眉,秦編修此時擦了擦汗,起身道:「多謝諸位替我清理門戶,否則老朽到死也被蒙在鼓裡了。」

林朝起身道:「事已解決,告辭。」

秦編修將他們送出門外,趙昔上了車,對林朝笑道:「林兄布置周詳,我白來一趟,卻什麼忙都沒幫上。」

林朝道:「世間少有權勢不能解決的事。」

趙昔微微一笑,卻有些耐人尋味。

月影走在後面,秦編修畢恭畢敬送他上馬,看了看走遠的馬車,道:「不知是武林盟辦事,還請代老朽向那位貴人致歉。」

月影笑道:「這原沒什麼,只要別在那趙大夫面前露餡,就行了。」

秦編修連連應道:「是,是。」

深更半夜,四人回到陶宅,也都沒了睡意,點起燈來看那書的不尋常處。那是一本手抄的《易經》。

翻來覆去,除了字是孤鴻老人的筆跡,和普通的《易經》別無二致,也沒什麼錯字。

林朝看過一遍后,將書冊遞給趙昔道:「你瞧瞧。」

趙昔接過來,用手指撫過上面的字跡,又摩挲書頁的邊緣,星文規規矩矩站在一旁,心裡犯嘀咕:這小趙先生都瞎了,能看出什麼來。偷眼去覷,卻見自家少盟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望著趙大夫。趙昔眼上的布條已經解了,此時燈火映在一雙茫然的眼睛里,格外的俊秀溫柔。

星文打了個哆嗦,默默低下頭。

趙昔用手指檢尋了一番,道:「我有個想法,只是手頭無工具,也沒辦法證實。」

林朝接過他遞迴的《易經》,趙昔若有所思,牡丹寨的刀譜,天一閣的藏書,還有這本《易經》……他倒像明白了什麼。

想了一會兒,他對林朝和他兩個下屬道:「既然暫時沒什麼所得,不如都去歇息,待我仔細想想怎麼解開這書里的門道。」

林朝「恩」了一聲,趙昔又笑道:「幸好我師兄只住了一夜,否則總像昨晚那樣叨擾林兄,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

林朝道:「無事。」

星文低著頭,實則眼珠子都要瞪脫框了,他沒聽錯的話,少盟主昨晚還和小趙先生睡一個屋!

月影扯了他一把,他才回過神,兩人退出去找安身的地方了。於是大家各自安歇。

第二日早上,陶璋照常來趙昔的小院里學弄藥材,只是和趙昔提起他一家準備回京城一事。

趙昔道:「你母親大病初癒,這樣趕路,實在不益於恢復。」

陶璋無奈道:「我何嘗不和先生想得一樣。但我母親執意要動身,聽說朝廷下令,今年的武官選拔和江湖武林大會一起辦,到時候京城的人一多,家裡的生意要翻好幾番,我母親要我儘早趕回京城,和父親哥哥一塊管家裡的鋪子。」

「武林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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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懸崖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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