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委屈

內線電話響起，辦公桌后埋頭辦公的男人，頭也不抬地伸出一隻手按下了電話。

「什麼事？」冷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鏡片下細長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揚，明明該是滿眼的風流，此刻卻盡顯涼薄。

「總裁，前台說有一位叫做莫施的小姐找您，您看？」鍾思雅柔柔的聲音自電話聲線里傳出，不卑不亢。

聞言，立銘瑄正在簽字的手，頓住了動作。抬起頭看了眼辦公室牆上掛著的時鐘，這個時間點裡，她怎麼會出現在公司？輕輕挑動眉頭，不得其解。

久久沒有得到立銘瑄的回答，鍾思雅不由地拔高聲調：「總裁？總裁？」

「行了，我知道了。」掛斷內線，立銘瑄簽完「瑄」字的最後一筆。扶了扶鼻樑上的鏡框，起身，隨手拿了一樣東西就出了辦公室。

經過秘書室的時候，鍾思雅正在文件上做記錄，餘光里有白色身影走過，習慣性地抬頭，這個時候能在這層樓出現的人，都是有特權的。立銘瑄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之時，她明顯愣了幾秒。

急忙起身相迎，微微落於他身後一步的距離，「總裁。」

「不用跟著了，我下去看看。」

頓住腳步，鍾思雅側目，卻不再朝前走去。從來沒有見過總裁這樣紆尊降貴地去接一個女人，即便這層樓里進過各式各樣的女人，卻沒有一個享受過如此待遇，她倒是很好奇，這個叫莫施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一個情場高手上心的女人，必然是不簡單的。

關於立銘瑄和莫施的婚事，除了兩家人之外，外人幾乎毫不知情。眾人只知，立銘瑄這個玩世不恭、桀驁不馴的男人一心在商場馳騁，偶爾興趣所致，逗一逗某家的千金小姐，又或者是哪位當紅的女星。身邊的女人換了又換，卻從來不曾有特定的結婚人選。

婚禮的事，立銘瑄並沒有插手，完全由父母做主，結婚的人是他，他卻比任何人都清閑，好似這場婚禮與他全然無關。立銘瑄不知道的是，這場婚禮，阮芳和立文正並不打算低調舉辦，相反，這將會是一場隆重而盛大的婚禮。

不一會兒，立銘瑄坐著專屬電梯來到了一樓大廳。因為冬天氣溫低的緣故，整棟大樓內都開著暖氣。室外只有幾度的溫度，而室內卻溫暖如春。

站在電梯門口，眯著眼掃視大廳一圈，只見角落落地窗邊的沙發上安靜地坐著一道紅色的身影。立銘瑄見過不同女人等人的樣子，或是補著妝，或是玩著電子產品，又或是優雅地喝著一杯咖啡……等待的時間若是不長，她們也算淡定，一旦時間超過了她們容忍的限期，他在她們臉上看到的，除了不耐煩和隱忍，便再無其他。

可是莫施不同。她只是安靜地坐著，修長的雙腿略微併攏放在身側，雙手交握著放在腿上，頭微微低著，視線落在身前的茶几上，眼眸里沒有一絲情緒，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他不知道她來了這裡多久，然而看到這樣安靜溫柔的女子，立銘瑄終究是氣不起來的，他沒有辦法去責怪這個淡然如水的恬靜女子。且不論她到底為何來到這裡，只看她專心等待的樣子，他便心如止水，內心平靜的如一面鏡子。

「總裁！」見立銘瑄從電梯口緩步朝著這邊走來，前台接待人員趕緊起身相迎。這不到十個小時里，她們都已經見到了大總裁兩次，說不激動，那是不可能的。

「嗯。」立銘瑄輕輕點頭，抽出一直插在褲袋裡的左手，向身後的揮了揮，示意她們不需要跟著了。得到暗示，前台小姐也停住了腳步，不再跟著。

視線範圍內驀地有陰影壓下，莫施下意識地抬頭，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些什麼，卻見立銘瑄身著白色襯衫，雙手插在黑色的西褲口袋裡，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黑色粗框鏡片下的桃花眼裡氤氳著一層涼薄的寒意，薄唇邊卻是一抹斟酌的笑。

其實細細端詳立銘瑄，他真的是長得極好看的，即便此刻粗大的鏡片遮住了他滿眼風流之色的桃花眼，卻依然不能掩蓋鏡片后那濃密纖長的眼睫毛，以及那細長眼睛里的光芒。

都說長了一雙桃花眼的男人滿眼風流，令人心神蕩漾，多情卻也無情。想來這話說的是極其正確的，眼前之人便是最好的例子，縱橫情場的高手，緋聞多多，卻依然有許多女人對其趨之若鶩，為之奮不顧身。莫施想，愛上這樣的一個男人，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吧。好在他和她之間並不會存在這樣的困擾。

見莫施這樣毫不避諱地打量著自己，舉止自然，泰然自若，琉璃般的眼眸中並沒有一絲的艷羨之情，立銘瑄不禁輕蹙起了眉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尚且能從她的眼裡看到一絲別樣的情緒，現如今，他能看到的，除了平靜，再無其他。

緩緩地站起身，莫施仰起頭與立銘瑄對視。穿了高跟鞋的緣故，此刻的莫施身高已經到了他的耳下。

「我去超市買了東西，」說著，她低了低頭，看了眼沙發邊上兩大袋子的食材，尷尬地撥了撥額前的長發，繼續道：「但是出門的時候忘記帶鑰匙和手機了。迫不得已之下，才來找你，希望沒有給你造成困擾。」

順著莫施的視線，立銘瑄看到了兩大袋子的食材。略微愣了愣神，他都忘了有多久沒有進過超市了，這些食材也不知道多久沒有碰過。

「你倒是會選時機落下東西。」他淡淡地應了聲，並不多解釋什麼。

「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莫施蹙蹙眉頭，稍稍頓了片刻，這才冷冷地開口。

從褲兜里掏出一串鑰匙，立銘瑄遞給莫施，不冷不熱道：「鑰匙，以後出門前記得帶。」

像是有感應一般，在秘書告訴他有個叫做莫施的人來找他的時候，他似乎就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出辦公室的時候，隨手拿起一樣東西，竟然剛剛好就是公寓的鑰匙。

接過鑰匙，把鑰匙揣進大衣的袋子里，莫施低下身從地上抱起兩大袋子的食材，繞過身前的立銘瑄，正欲離開。她知道，他已經誤會她來這裡的用意了。她不想解釋什麼，隨他去吧，換成她是他，大概也是會這樣想的。

「等等！」見她打算一聲不吭地離開，立銘瑄忽然很不是滋味，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如此忽視他的存在，她是第一個。不經過同意就擅自跑來立氏辦公樓，還選在了上班期間。如此光明正大，說她沒有目的，他怎麼能信？且不說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單從她向他要鑰匙的舉動，落在旁人的眼裡必然都會猜想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儘管他不介意被員工誤會，卻下意識地不想把她和身邊的那些女人相比較。

她完全可以選擇低調的方式，可是最終她都沒有。他不認為，除了來立氏，就沒有其他的方法了。

手臂被人抓住，莫施慣性地僵硬了一下。

「以後沒事的話就不要來公司了，人多嘴雜，我不想聽到不同版本的謠言。」

聽著立銘瑄寓意不明的警告，莫施稍稍愣了會兒，果然，在他看來，她來立氏的原因是不簡單的。

「嗯。我知道。」應下這話，莫施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出了立氏辦公大樓。

寒冷的風肆意地刮來，一陣一陣打在臉上，像是刀子一般，刺骨的疼。

莫施忽然覺得很委屈，不知道是為了立銘瑄的話，還是因為不被人信任。或許他們之間本就該是這樣的，他們的關係，從來就無關乎信任與否。

望著門口那抹越走越遠的倩影，落寞而孤單，立銘瑄驀然意識到，剛才的話似乎是重了些。不管她想要做什麼，來公司的目的是什麼，她終究是他的未婚妻，不久的將來，便是他的妻。

或許，他從心裡上便沒有把她當成可有可無的人，才會對她這般苛刻。

立銘瑄不知道的是，莫施怕冷，像許多人恐高一樣，她是懼冷的。不論平常的莫施多麼高冷，多麼漠然，多麼不食人間煙火，她終究是一介弱女子，她也有自己的弱點。

大廳里發生的一幕，所有在場的人都看在眼裡，卻無一人敢議論。關於大總裁的緋聞，所有人都見慣不怪了。不過，剛剛離開的這個女人倒是與之前出現在這裡的那些女人不一樣，不說面孔陌生，就連氣質、言行、舉止也都是不一樣的，最最關鍵的是，大總裁待她的態度是不同於那些女人的。

回到公寓的莫施把食材一一放進冰箱后，轉身回了客房收拾行李，不一會兒，她便離開了立銘瑄公寓。

從公寓出來，莫施又去了趟立氏辦公大樓，把鑰匙交給前台後，她打車直奔機場。既然他已經誤會她了，那就誤會到底吧。

這座城市到底是陌生的，連吸進肺里的空氣都帶著一股莫名的壓抑。或許，她真的不適合再呆在這樣的城市。

買了傍晚的航班，莫施一直在機場默默地等候著飛機起飛。

A市，那裡才是她的家。

下班后的立銘瑄從前台拿到鑰匙，匆匆地趕回了家，莫名地，他心口位置很煩悶。打開門，玄關處的鞋櫃里安安靜靜地放置的，全都是他的一個人的鞋，那雙小巧性感的高跟鞋已經不在。

走進客廳，看著空蕩蕩的公寓，他忽然覺得有點孤單，還有點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