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跑什麼跑

再見立銘瑄已經是二十天之後的事。莫施沒有想到立銘瑄會來A市找自己，更沒有想到，他來找她的目的如此明確。

安靜地坐在客廳等著莫世國下班，有些事，即便已成定局，也還是需要有個交代的。

領證雖然不是什麼該隆重的事，可莫施覺得還是有必要跟家裡的長輩說一聲。立銘瑄說了，明天就去B市民政局領證，機票都已經訂好，這次真的不是開玩笑了。

想起那張玩世不恭的臉，莫施只覺得胸口處倍感壓抑。

昨天，她向往常一樣在教室里上著課，課上到一半卻接到立銘瑄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略顯涼薄，隱隱中又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

「是我，呆會兒見個面吧，有些事情我想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哦，好。」

她本想追問在哪裡見面，那頭的人已然掛了電話。向來便知道立銘瑄不是什麼紳士，為人張揚輕狂，高調做人的同時也高調做事。可是，儘管了解，心裡卻依然暗暗地不開心起來。莫名的壞情緒打亂了上課的思緒，莫施再也無法靜心聽課。

匆匆收拾了課本，趁著老師不注意的空檔溜出了教室。也不管同桌的白媛媛說了些什麼。原本人就不多的教室，此刻更顯空闊。

冬至一過，A市的氣溫更加低，出了教室，莫施才發現天灰濛濛的，有下雨的趨勢。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來的更早，不知道，是不是也會提前下雪呢？

宿舍里的東西她早已在一個星期前搬空。白媛媛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室友，見她沒有要解釋，她也不問，只是認真地幫著她收拾東西。比較難過的是，現在住回了家，便不能任性了，不會再有自己的一片小小天地，在家人面前，她一直都是乖女兒的形象，她是好女兒，也是好姐姐。所以，她怎麼能讓家人看出自己的脆弱呢？

抱著課本晃悠悠地一路從教學樓走到校門口，抬眸的瞬間，不遠處一抹頎長的身影映入眼帘。四下看了一眼，三三兩兩的行人有忙著各自事情的，也有不時把視線投到那一抹身影上的。偏偏那人似乎根本沒有感覺，雙手插在黑色大衣的袋子里，身體靠在低調的黑色跑車車頭，低著頭，讓人猜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立在車子另一頭的一名年輕男子看到莫施的時候，恭敬地朝立銘瑄說了句什麼，而後，立銘瑄低著的頭，緩緩抬起。

還是那張稜角分明的俊臉，依然是那雙滿眼風流的桃花眼，濃黑的劍眉叛逆地上揚，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唇，噙在嘴角邊涼薄的笑……

「過來。」還是像上次在宿舍樓下見面時的樣子，立銘瑄絲毫不改平日里的霸道之色。

不同的是，莫施這次並沒有像上次那樣走開，這次，她選擇了妥協。

校門口的人不多，卻還是三三兩兩不曾間斷。莫施大學四年，是學生會裡的一員，參加過許多校園節目，雖然為人低調，卻依然有不少學弟學妹認識。

餘光里幾人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令她很無奈。曾經，這裡，不止一次上演過女大學生被企業老總包養的戲碼。有些人低調，往往會選擇學校的後門；但也有喜歡高調的人，往往這一類人都是選擇在學校大門出跟著大老闆上車。

不用刻意去猜，她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不過，她倒不是很介意，她比較好奇的是，像立銘瑄這樣事業有成又英氣俊朗的成功人士，會不會曾經也做過像包養大學生這樣類似的事情呢？

稍稍地思索了一番，莫施眉頭一擰，似乎做出了個重大的決定。輕輕挪動腳步，款款朝立銘瑄走去。

在距離他不到一米的位置，她停下了腳步。抱著書本，莫施謹慎地抬頭仰視著立銘瑄。

看著她這副拘謹而又小心翼翼的樣子，立銘瑄不覺好笑起來。挑挑眉，慢慢勾起一抹笑，他問：「你跑什麼跑？」

跑？莫施不解的瞪著琉璃般的大眼，她沒有跑呀，她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好么！鄙夷的收回視線，她淡淡開口：「我沒有跑，我是用走的。」

「誰跟你說現在了，我說的是那天！誰讓你跑回A市的？」知道她並沒有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他也不生氣，只是略帶責備的說了她一句。立銘瑄不知道的是，他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到這話里的親昵程度和寵溺。

聞言，莫施微怔，她沒有想到他會問起那天的事。那天，她的確是任性了一些，一聲不吭地跑回A市，沒有告訴立家任何一位長輩。後來冷靜下來，仔細地想了想，她為自己的行為抱歉，同時也感到好笑，她似乎並沒有看清她和他之間的關係，臨走的時候，心裡還隱隱抱有期待。可是到底在期待什麼，她自己也說不好，只是覺得，自己的不辭而別或許能引起一絲關注。

然而，回到A市一個禮拜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天真。從那天回來之後，他一通電話也沒有打過，簡訊也不曾有，甚至是假借他人之口詢問一聲也不曾。倒是他在這期間又上了一次娛樂頭條。娛樂版面上他擁著某位女星的腰，低頭在女星的耳邊說著什麼，畫面親密。

莫施如當頭棒喝，原來她一直對這樁婚姻都抱有期待，她甚至覺得自己也可以像莫穗那般，遇到一個宋晨暘，這樣，即便是商業聯姻，也可以坦然接受了。

顯然，她不是莫穗，立銘瑄更不是宋晨暘！他的私生活並不會因為一紙證書而發生改變。她也沒有那個能力能改變他，更不要說影響他分毫了。她到底是天真了！

「我沒有跑，我打車去的機場，然後坐飛機回來的。」莫施漫不經心的回答，掃了眼眼前的人，視線落在一旁的年輕男人身上，禮貌地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立銘瑄眯起眼睛，渾身上下散發著危險的氣息，然而面前的小女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靠近。

一側的年輕男子微微低頭，抬起的手放在嘴邊，低咳聲不斷，臉上是讓人捉摸不透的笑。

「上車！」立銘瑄也看出來了，莫施在逃避他的問題，既然她不想多解釋，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以後誰也別再提。

其實，他又怎麼會猜不到她跑回A市的原因呢，只是他不願承認，那天是他的猜忌而導致了她的不辭而別。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這麼理直氣壯地和他鬧脾氣，一鬧就是大半個月，他不聯繫她，她也不聯繫他。換做他身邊的其他任何一個女人，早就放下架子來議和了。這個莫施，不是果真一般的女人。

上了車，莫施和立銘瑄並排坐在黑色跑車的後座，誰也不先開口說一句話。倒是開車的年輕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總裁，我們這是去哪兒？」

「來者皆是客，你該問一下莫小姐打算怎麼找招待我們才是。」不冷不淡的話聽在二人的耳里，分別有了不一樣的理解。莫施直覺得立銘瑄簡直腹黑，明明之前說好了是他要見她的，自然請客的地點也該是他做主才對，現在居然要她決定。

這話聽在年輕男子耳里卻成了賭氣，他還從沒有見過總裁這般幼稚，像一個與女朋友鬧脾氣的少年，語氣酸溜溜的。

「那，莫小姐，您想要去哪兒？」年輕男子對上後視鏡里的那一雙澄澈的大眼，禮貌地問道。

「真的由我決定？」莫施略微頓了頓，側過頭看向一臉風輕雲淡的立銘瑄。

「當然，客隨主便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那行，呆會兒你記得埋單就好，我從學校里出來，沒帶足現金。」

「……」立銘瑄再一次無言以對。這個女人的思維果然是不能用一般女人的思維去理解。她還真是的毫不矜持，讓他埋單的話說的這麼自然。

「噗！」駕駛座上的男人，終於沒能忍住心裡的小小激動之情，差點爆笑出聲。

立銘瑄「嘶」了一聲，沒好氣地瞥了眼前座上的男人，眯起桃花眼，半是警告地開口：「袁特助，我記得南非那邊有個項目最近要啟動了吧。」

袁昊一哆嗦，連忙坐正身子。他跟在大總裁身邊四年，他的脾氣他是非常了解的。笑面虎一隻，談判桌上的他，永遠不會露出一絲的不自信，嘴角永遠都是噙著淡淡的笑意。他對人笑時，往往要分兩種情況解讀，一種是真的對人笑；如果是另一種情況，那麼來人就得注意了。

南非雖然自然資源豐富，但是他還真的不想去那裡，俗話說得好，不是一家人難進一家門，他是黃皮膚，很顯然不是黑皮膚同胞的胞親。

見狀，莫施不禁抽了抽嘴角，這個男人，還真是一點虧都不讓自己吃。

「怎麼樣？莫小姐想好要請我們去哪裡吃午餐了嗎？」視線從後視鏡上收回，立銘瑄淡淡地掃了一眼莫施，語氣里盡顯漫不經心。

「去故城酒店。」

聞言，立銘瑄挑挑眉，並沒有說什麼。

話落，車子啟動，揚長而去。

莫施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上車的那刻，通往校門口的那條林蔭大道上，一道修長的身影正匆忙地追來，卻還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