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作死第五式
神魔兩族的幼年時期相對於漫長的生命來說十分短暫，幾乎相當於曇花一現。但隨著術法的強大，他們的生長速度也會減慢加以延長生命。米修初來神殿時只有七八歲的模樣，先將近十年過去了，軟綿綿的身軀也見長變為十一二歲的小年郎。
聖光照耀下，金色的頭髮灑落在瘦弱的肩膀上，連帶聖白的衣袍也染上一層金光。他依偎在門檻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這個小孩怎麼樣了？」
相對初來時，冷歌已有大變樣。十六七歲的花季模樣，而此刻的容貌將會伴隨她大半輩子。她拾了拾耳邊的秀髮，溫柔的面龐似一尊玉像綻放出淡淡的光芒，「情況穩定了，應該快要醒了。」
「這個孩子的面容……」米修眉頭微動，「他的身份絕對不是一個奴隸那麼簡單，王……」
「米修，他是王救下的人。」冷歌打斷他的話，抬起頭露出修長的脖子，「我們是聖子，守護是我們的職責。至於王怎麼做，他喜歡就好。」
「他犯蠢，你也要跟著他犯蠢嗎？」
冷歌溫柔地笑笑，細長的手指劃出一道聖光點在小孩的額頭上。
米修利落地轉身，剛邁出兩步又停下了，「冷歌無論你表現得多麼溫柔，你都是我見過最固執的人。」
聲音消逝在空中，米修的身影也越漸越遠。冷歌埋下頭，忽暗忽明的臉龐上隱藏了所有神情。
……
白落悲傷地揚起了頭，他的人生還沒開始就步入了黑暗。裝逼是不敢想了，特么完成任務都成奢想了！難道男主會蠢到跑到神殿里來給他封印？他就呵呵了，要是旁人蠢他還是信，畢竟劇情總需要一些腦殘來襯托主角的高智商！但男主會犯蠢嗎？這是一本龍傲天小說啊！！是怎麼狂拽酷炫，怎麼來啊！
雖說他的任務就是修補不可逆轉的邏輯錯誤，可特么都邏輯死了！！能不能委婉一點，讓他搶救一下！難怪交託任務的小哥見到他一臉欣喜若狂，估計這任務已經閑置不知道多少年了，現在終於逮住他這個傻逼接走了！
他想起任務小哥慈愛的提醒，恨不得馬上掐死他！如果他不能完成任務，他將會永遠困在這個世界……這個剛開化的原始世界里！！他自認從小不愛殺生，就愛裝裝逼！難道裝逼也是錯？要這麼懲罰他！！
「陛下，您不用太過憂心。這件事民眾並不知情，乃至貴族知情者也甚少。只要您不貿然出走神殿，這件事並不是您的困擾。」梅索似乎看他還不夠傷心，又積極地添上了幾刀，「不過……」
話鋒一轉，白落立即感覺到了新希望，連忙追問，「不過什麼？」
梅索先是一愣，后又搖了搖頭。的確是有辦法將神力帶出神殿外，只是這個條件太過苛刻，渺茫的希望等同於絕望。有一種術法名為聖光，一種攻擊性術法，它所綻放的力量幾乎與神力相當。也正因為如此，神力在經過聖光的洗禮后便會留在人體內。
但是多年以來，幾乎每一任神王都在尋找聖光的天賦者以便改變困境。結果卻從未給過驚喜，聖光的天賦者像是活在傳說中一般，人們也逐漸將聖光術法遺忘在角落。不過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聖光天賦者擁有的力量並不會亞於神王的神力，如果兩者一旦相遇恐怕只會是一場浩劫。
希望還未點燃就被澆滅，白落無力地躺在王座上，嚷嚷道：「天要完我！天要完我！」
繆茲輕笑搖頭，「王，那個孩子醒過來了。」
「啊？醒了嗎？我去看看。」白落『咻』地立起身子，一掃先前的頹廢，風風火火往外走。
寢宮內
小孩面容安詳地躺在床上，他緊閉雙眼，瘦弱的胸膛呼出平穩的氣息。圓乎乎的臉蛋還未脫離幼氣，儘管如此卻絲毫無損精美的五官。光滑白皙的皮膚像一塊美玉，在聖光的普照下綻出淺淺的輝光。這副容貌如上天的恩賜，完美得找不出一絲瑕疵，若真是比較恐怕也只有身為神王的白落能比下一分。
白落獃獃地看著他，好…好漂亮的小孩子，沒想到他這手出手救人就救下了一個大美人！這麼漂亮一定是女孩子！他救了她，她長大后應該會以身相許吧！到時候兩個人還可以生一個兒子，不，要一男一女！
彼時，小孩睜開雙眼，面前的少年已換上聖潔的華袍，嘴角彎著淡淡的笑，看向他的目光如一灣春水般溫暖。心底再次湧起陌生的暖流，他撐起身子，輕聲喚道：「哥哥。」
『砰』地一聲，剛誕生的美好幻想碎成一地，先前小孩雖有出聲，但情況緊急白落壓根沒放在心上。但現在，這…這是一個男孩子的聲音！長得這麼漂亮居然是一個男孩子！男孩子！！
對了，這孩子應該不會是男主吧！！這麼出眾的外貌、再加上悲慘的身世，怎麼看也像男主的標配！再加上依靠過人的天賦，是妥妥打臉眾人的逆襲劇情！他不會這麼倒霉吧！
白落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縫，「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貝爾。」清悅的聲音還帶著稚氣，但好聽得令人骨頭舒展。
頓時，白落鬆了一口氣，嚇死他了！他就說嘛！那有那麼倒霉，隨手救下一個人就是主角。他隨意地坐在床邊，「貝爾，你父母呢？告訴哥哥，哥哥送你回家。」
「我沒有父母，他們不要我了。哥哥也不要我嗎？」貝爾的眼睛很大，漆黑的眼眸佔據了大部分。此時，沒有眼淚沒有委屈，彷彿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一時間，心底猛地劃過一道不明的異樣。白落嘆了一口氣，不由得抱住了貝爾，「不，哥哥不會不要你。」
「哥哥是貴族嗎？長得真好看，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
白洛搖搖頭，「不，我不是貴族，是神王。」
貝爾揚起小腦袋，「那哥哥叫什麼名字？」
「我叫白洛。」
殿內不斷傳出一大一小的對話，一股難以掩蓋的溫馨瀰漫整個神殿。
……
偏殿內
米修觀了一眼寢宮，不緊不慢道：「這個小孩不簡單，我要把他送走。」
「王看上去很開心。」冷歌並不接話。
「嗯，這樣也好。」繆茲放下手中的茶壺，「王太孤單了，現在總算有一個人陪他了。」
「你們真的要陪他……」
「米修，這個孩子對王沒有惡意。」繆茲倒了一杯茶，輕輕推到他的面前。
米修一愣，接過他的茶。繆茲的能力是預知，他對事情的判斷更多來源於神的旨意。米修抿了一口茶再次望向寢宮，大概兩人鬧累了，貝爾爬在白落身上，兩隻小手緊緊摟著他的腰，小臉埋在他的胸口裡像一隻小貓兒一樣。
兩人雙眼緊閉，在聖光的普照下，面容恬靜而安詳，白落的嘴角還劃出淡淡的笑，宛如一幅畫卷。米修嘆了一口氣，罷了就這樣吧！
神殿又多了一個孩子，一個出身低賤的奴隸小孩。這事也許能瞞得住外人，卻瞞不過神殿內部的人。
羅琦憤怒地掃掉桌上的東西，她要瘋了！她是一個莫等貴族，原以為成為神殿大侍女便是她一生最大的驕傲。沒想到，先是幾個遺孤邁入了神殿，后在神王的支持下當上了聖子。現在一個低賤的奴隸都住進了神殿，而她卻還住在神殿外破舊的偏殿內！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甘！哪些低賤的血脈都能邁入神殿，而擁有高貴血脈的她不能邁入神殿！一滴滴眼淚滑落那張不年輕的臉。幾千年了！！她為神殿奉獻了幾千年。她放棄了自己的愛人、尊嚴、青春，換來的是什麼？比奴隸還不如的待遇！
巨大的羞辱感再次征服了她的理智，她戴起帽檐決然地走出了偏殿。
第二日，神王將一名奴隸接入神殿居住的消息傳遍了神域。這一次不再像是上一次那般風聲大雨點小，而是真的整個神域為之沸騰了。
神王將奴隸接入神殿這代表什麼？代表的是他想要廢除奴隸制。貴族的反應是最大，要知道一旦廢除奴隸制最受利益衝擊的便是他們。平民也是忿忿不平，他們本比奴隸高人一等。奴隸制度廢除他們將不再高貴，反而與那些低賤的血脈平起平坐。倒是奴隸們最開心，這表示他們終於迎來了未來與希望，再也不是連牲口都不如的奴隸。
神殿外每天都有平民與貴族跪拜，請求神王將奴隸小孩送出神殿。請求的理由也很充分：請勿讓卑賤的血脈玷污了神殿。
白落望了一眼神殿外，不由得長嘆一口氣。他這個神王當個操蛋！好不容易安樂幾天，結果又有人給他找麻煩了。他單手托起下巴，「這是怎麼回事？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
「其實有一件事我早想跟陛下說了，但又擔心造成誤會。」梅索緊皺眉頭，停頓片刻說道：「無論是上一次三位聖子大人，還是這一次奴隸的事件。事情都傳出去太快，發難節奏也井然有序有。恐怕神殿有內奸！」
「我相信冷歌他們，他們不會背叛我！」白落堅定地搖搖頭，所說的每一字都充斥著不容置疑。
「我並不是懷疑聖子他們，他們對您的忠誠這是毋庸置疑。」梅索單腿跪在地上，「不瞞您說，您給三位聖子測試的事情，起初根本沒有多少貴族知曉，包括我在內。可突然之間，所有的貴族都知曉了，像似神殿內故意有人透露出來。」
白落微微一愣，「有什麼線索嗎？」
「暫時還沒有。」梅索搖搖頭，「不過，現在最好的辦法便是將那個孩子送走。但是，我想殿下應該是不願的。」
白落點點頭。這個世界沒有同理心，貝爾一個孤兒再加奴隸的身份本讓他的生活寸步難行，現在又加上這些嫉恨……他不敢相信將送貝爾出神殿後他會遭遇什麼事情，良知也會不允許自己將他送出神殿。
再則，他很清晰的感覺到貝爾很孤單，與他相同的孤單。無論怎麼融入，他始終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疏離孤單一直纏繞他。同樣的孤獨相處之下巧妙的化解了，他開始忘記他是在做任務，開始認同自己是實實在在這個世界的人。
白落彎下腰扶起梅索，「大長老，今天我喊你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現在事情鬧得不是很大，他還能壓下不讓冷歌他們知曉。一旦事情鬧大瞞不下去了，貝爾無疑會被他們送走。他們的心裡只在乎白落，貝爾的生死從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所以，這件必須要儘快平息！
「您請說。」
「我希望你能給貝爾一個貴族的身份。」
事情的導火線說來也簡單，不過就是因為貝爾是一名奴隸。如果他是貴族，那麼所有的事情便能迎刃而解。白落不能隨意邁出神殿，這種事找梅索來辦是最為恰當不過——為貝爾安排一個貴族的身份。
「陛下，您真的要為這個奴隸孩子做到這一步嗎？」梅索顯然是異常震驚，顫抖的嘴唇直到許久后才開口。
「在我眼裡所有的生命都同樣自由平等。」白落笑笑，白皙的皮膚鍍上一層淡淡的聖光。他的身軀依舊是十三四歲，看上去有些瘦弱此刻卻綻出萬丈光芒。
梅索眼眸微動，第一次垂下了他驕傲的頭顱。不遠處的雕像躲著一名小男孩，他痴迷地凝視白落，嘴裡嘟囔道：「所有的生命同樣自由平等。」
當日，梅索便去了神域邊界的一個末等家族。那個家族姓路，恰巧他們家有個孩子於三天前落水而死，而那個死去的孩子名為路兮。要是白落知曉這件事，一定會吐槽：卧槽，主角死了嗎？那他的劇情還怎麼演下去？拿什麼來封印！
梅索的到來帶走了那個名字，從此神殿少了一名叫貝爾的奴隸，多了一名叫路兮的貴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