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手 新的旅途
春天的暖風徐徐從臉龐上拂過,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銀青轉過身,從山坡上眺望著遠處的米利都斯城。兩座矗立著的方尖塔,就彷彿兩柄從城中刺出的利劍,直指向天際,即使隔著很遠也可以一目了然。
今天是前往北方的日子,聖劍公爵一行也在同時結束了視察,準備返回帝都。
老管家洛特朗以及兩名忠心耿耿的僕人,羅傑和艾扎克並沒有跟來。或者說,正因為是相處了十五年以上的親信,所以銀青才放心地讓他們留在這個城市中,充當自己的後手與保障。
他們三人將和瑪格麗特一起掌管整個貿易黑市,不僅要監視米利都斯的各種動向,更要藉助新注入的大量資金來開拓地盤,將黑市的貿易線向西滲透,直至帝都。
這是銀青為未來做的一手長期伏筆,為了家族滅亡的真相與未來的復興,遲早有一天,自己將踏足那片權力的中樞。
而此刻,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則是接近三十人的隊伍——
野蠻人塔克身穿由一流鐵匠和工匠法師共同製作的板金符文重鎧,背著一張巨大的牛角弓,馬鞍上還放著一把雙刃戰斧,全副武裝,站在幾米開外。
黑鐵矮人布洛托.古德則躲在六輛減震鋼結構馬車中的一輛里,擺弄著剛剛到手的各類寶石,熟悉著它們的特性。
此外,還有兩個小隊二十四名原銀隼軍人,兩名原影騎兵精銳,總共是六位騎士,十八名士兵,全都是武形三品的精銳。
武力、情報人員,再加上充足的資金支持、來自聖劍家族的保障,比起五個月前剛剛開始學習法術的時候,銀青所擁有的力量可以說強了不知多少倍。
「聖塔的小鬼,接下來你打算用這些,去吃人的北方豪賭一場么?」法利亞的聲音緩緩響起,自從銀青的靈魂融合了以太之滴后,最近這位狂皇便一直埋頭於研究「純凈真空」。
「豪賭?不,我是為了獲得勝利才去的。」銀青搖了搖頭,狡黠地看了看身邊的鬼魂,「說起來,法利亞老師當年的宏願似乎就是一統北方諸國,不過卻因為拜倫的政變沒能做到這件事。不如,這次就由學生我來幫助你吧?」
「哼,一個小小的子爵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法利亞翻了翻白眼,正要發作,遠處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來的人騎著一匹動作極為流暢的黑色駿馬,一身貼身的騎裝,銀髮在微風中飛揚。
銀青擺了擺手,所有的人立刻知趣地遠離開了這個山坡。
「我也稍微去休息下吧,你的靈魂和以太之滴融合后,我能抽取的力量便少得可憐,一思考便很容易消耗,真是麻煩。」狂皇說著,消失在了空氣中。
「父親最後祝你武運隆昌。」夏菲勒住馬,直截了當地說道,「不過以你元素四品、武技二品的能力,在北方的殘酷環境里恐怕會遇到很多危險。所以,這個拿去。」
女孩說著,解下了腰間的新月一般的長刀,遞給了銀青。
接過的一瞬間,銀青差點從坐騎上栽下來。
這柄刀的重量徹底顛覆了纖細優雅的外形,給人一種比巨劍更強的壓迫感。身為武形二品的武者,銀青只有凝聚起全身的力量,才能勉強在持刀的同時,保持住身體的平衡。
但夏菲在拔這柄重刀的時候,竟然可以快到連肉眼都無法看見。
想到這裡,銀青忍不住握住了劍柄,將鋒刃緩緩地抽出,頓時,一片若有若無的光華順著刀鋒傾瀉而出,映上了銀青的臉龐。
這還是兩人認識以來,自己第一次看到刀身真正的模樣。
從切先到刀鋒,再到刀身、刀柄,整柄武器上都分佈著猶如血管脈絡一般的氣紋。這些氣紋和一般鐫刻上去的不同,又細又多,就好像是從金屬的內部生長出來的一般,渾然天成,沒有半點外部雕琢的痕迹,刀身的表面因此也顯得極為光滑。
「這劍是用一種叫做歌利亞銀的金屬整塊鍛造出來的,其名為『日蝕』,是我佩帶了五年的兵器。」夏菲靜靜地解釋道,「雖說你不能使用無想之劍,但這武器的威力依然是極為驚人的,足以令你發揮出超出自身水平的攻擊。」
銀青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撫摸著劍身。自己可以想象得出,當夏菲使用這武器的時候,她體內澎湃的力量將會順著掌心,一絲不漏地傳遞到刀身之中、刀鋒之上。在氣紋中充滿著元氣的那一刻,整柄武器就相當於她身體的一部分,手臂的延伸。
這樣的攻擊,便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劍合一」。
「用了五年的趁手兵器,要送給初入武技門檻的我?」
「北方可比帝都危險多了。」夏菲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調回答,「那麼,我走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你也是,在帝都小心一些。」
夏菲點了點頭,雙腿輕輕一夾,那匹黑色的駿馬立刻會意,輕巧迅捷地轉身,以一種優雅的姿態載著背上小巧的主人,迅速遠去了。
直到夏菲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的遠處,銀青這才收回視線。
從頭到尾,女孩連頭都沒回一下,不過,這才是夏菲·伊斯塔一直以來的風格。
「看樣子,武技的修鍊,也有必要加強起來才行了。」掂量著手中這柄「日蝕」的分量,銀青暗暗地想著。
但銀青並不知道,自己這個小小的新晉子爵的一舉一動,已經傳到了幾千公里之外,帝都那金碧輝煌的大教堂之中。
「米狄·尤利西斯,聖塔家族最後的後裔,獲得了子爵爵位?」純白色方石砌成的大廳中,坐在上首,身穿一身絲綢長袍的紅衣主教希曼·克魯凱撒看著手中的信件,不由地皺了皺眉頭。
「看起來,索菲亞的統治者們不僅不願斬草除根,反而想要將那流淌著**之血的罪人,當做是牽制我們的棋子。」對面一名銀色鎧甲的中年騎士不屑地哼了一聲,「真是愚蠢,這就是所謂的凡人了,為利益蒙蔽了雙眼,就算是褻瀆翼神愛斯卡勒斯的事情都敢去做。」
「自從聖塔家族崩潰以來,這件事就一直被拖著,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八年,現在那個罪人又開始加官進爵,有死灰復燃的趨勢。」紅衣主教沉思了許久,最後終於下了決心,「看來,教廷必須親自實施『凈化』了,再拖下去,只會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那麼……」銀鎧騎士站起了身。
「那麼,這件事能否交給我去做呢,紅衣主教冕下?」
一個聲音禮貌但毫無徵兆地插了進來。
聲音的主人有著一頭淡金色的碎發,他的面容清秀,身材修長,年紀很輕,大約只有十八、九歲的樣子,和銀青差不了多少。
然而,卻穿著一身陰森的純黑色長袍——異端審判官之袍。
「迪奧·根尼?」銀鎧騎士因自己被打斷而稍稍有些不快,不過,他立刻認出了插話者的身份。
迪奧·根尼,索菲亞帝國境內最為著名的天才聖職者,年僅十六歲便通過異端審判官試煉的可怕怪物。
而且,據說他還在兒時親手勒死了不小心打翻翼神像的母親,是個不折不扣的狂信徒。
「迪奧,你想要凈化那個罪人么?」紅衣主教本人也覺得有些意外,「對於持有聖器的你來說,要對付只有元素四品的一名小法師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不如交給聖騎士團,他們在帝國北境的勢力已經擴展開來了,而且,這件事也有很多政治上的影響,一個不小心……」
「翼神正指引著我前往北方,凈化有罪的聖塔不過是這漫長的感悟之旅中小小的一步。」迪奧以一種熱忱無比的口吻打斷了紅衣主教的話語,「那個罪人不僅體內流淌著**的血液,思想中也充滿了污穢,光是看到他的棋局,我就可以感到強烈的玩世不恭,對神聖的褻瀆。紅衣主教冕下,這件事請務必交給我去做!」
紅衣主教和銀鎧騎士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最後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麼,你去做吧。記得,絕對不要留下任何與愛斯卡勒斯有關的東西,將所有的證據和目擊者,都清理乾淨。」
「以翼神之名起誓。」迪奧目光中狂熱的火焰漸漸褪去,他低下頭深深鞠了一躬,轉瞬之間,已經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