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不快
霍去病沒有騙元,元狩三年整整一年中果然未起戰事。
但霍去病進宮的次數還是只多不少,先開始只是單純因為天子喜愛和這個愛將說話,到後來因著忙碌於水軍操練,一月中有二十多天都住在上林苑中。
正好母后也在上林苑忙著新建起來的樂府,元見著霍去病的機會自然越來越多。
她只要得空就往昆明池跑,把先時她父皇為她建立樂府的興奮勁早就拋下了。
學琴久了,元還真愛上了古琴。
琴音裊裊,悠揚婉轉,叫人平心靜氣。
父皇都誇她,說她耐心了許多,不再那般急躁了。
真心喜歡一樣東西的感覺自然是極好的,她不再把學琴當做是負擔。
如此有了興趣之後,她的琴藝進步飛快。
外祖母館陶公主便和父皇說好不容易她有個心頭好,就叫她好好學學。
適逢宮中樂官上奏請復樂府,以定郊祭禮樂,父皇便欣然許之。
樂府起於秦時,為專門管理樂舞的機構。
漢復之後,便用來採集天下出色歌謠或文豪詩賦來配樂,以備朝廷祭祀或宴會時演奏之用。
如天下聞名的才子司馬相如等數十人都被命為樂府寫詩賦,以合八音之調,作十九章之歌。
母后在宮中聽了不少楚地音樂,大為喜愛。
父皇便索性叫母後來全權負責,由著她的喜好折騰。
元也很喜歡這些民間歌謠,她聽了一遍兩遍后很快就會哼唱。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多美的歌啊,真想去這歌里的江南看看。
但元最喜歡哼的還是上邪,「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母后不是很喜歡她哼這首歌,總是欲言又止地,想說什麼又硬是不說。
元察覺后,便不怎麼在母後面前哼了。
她明白母后的意思,不就是覺得這歌唱了男女之情嗎?
怕她懂的太早,又怕不懂叫她說懂了。
其實這有什麼呢?
不就是傾慕一個人嗎?
二舅家的三表姐進宮來總是和她說些心事,她已然明白了這些事,只是還不懂這有什麼好叫人輾轉反側的。
她還是喜歡和去病哥哥待在一起,他話雖然不多,笑的也不多,但見著她話總會多一點,笑也會多一點。
元很肯定這些改變不是因為她是長公主,而是單單的喜歡和親近。
這叫元覺得自在,難得不用計較是不是想從她這獲得父皇母后青睞的相處自然是愉快的。
元望著還未完工的浩大昆明池想,或者說,去病哥哥也根本不需要如此吧。
他已然擁有了許多人一輩子都企及不到的東西,這其中就包括天子幾乎視為子侄的真心喜歡。
昆明池就是最好的證明不是嗎?
去年,父皇使博望侯張騫通使身毒,為滇國所阻。
張騫帶回來的消息說,滇國之所以敢挑戰眼下如日中天大漢朝的威嚴,正是因為天險所致。
滇國附近的昆明國有一個方三百里的滇池,滇國依著地利加上水軍又格外勇悍,自以為漢軍的騎兵雖然天下無敵,卻是拿他們沒辦法。
父皇生了氣,說泱泱大漢豈容人小視,
便徵發吏有罪者在上林苑內作昆明池,命去病哥哥領軍來操練水戰。
昆明池終於建成的時候,碧波蕩漾中,霍去病英武勃勃地立在最高處為新建的水軍訓話。
銀白盔甲在燦爛的陽光下折射出極其耀眼的白光,秋風吹亂他額前的髮絲,卻絲毫不減他肅殺威嚴的氣勢。
元望著驍勇英俊的霍去病,不知怎地生起了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
她偏過頭和同在高樓上遠遠望著的三表姐說,「怎麼樣?去病哥哥是不是威風極了?」
三表姐半響沒回話,到下樓時才吶吶說了句什麼。
元沒有聽清,便扯著她的衣袖問她。
三表姐仰起臉,元這才看清她眼眸中的一片春光明媚,她含著幾分炙熱問元道:「元,冠軍侯說親了嗎?」
這話實在太直白,元立時就微微蹙起眉來。
三表姐雖然好,但要配去病哥哥還是差的太多了吧。
三表姐見她沉默,卻只當是沒有,便又問:「那有人選嗎?姑姑想必清楚,有沒有跟你說過?」
元的不快到這終於要忍不下去了,卻還是道:「幹嘛?你不是有心上人嗎?」
三表姐羞澀一笑后,眸光閃動。
「那現在後悔也不遲啊?左右我也還雲英未嫁。」
她和這個小表妹一向最為親密,說話也最自在,當下便道:「原先我還不覺得,只是聽人說霍去病是人中龍鳳,今日一見,風采果然無雙。」
漢時民風開放,似三表姐這般貴女在情事上就越發隨意。
後世明清時習慣了禮教大防的女子,倘若到了漢時只怕會氣怒攻心吧。
但的確在這時少女少男間私相授受非但不為罪,反而是一樁美事。
而在婚後同夫君離心后的貴婦,有幾個相好的情郎也是最正常不過。
元作為天家公主,恣意慣了的,雖還不懂男-女-情-愛,卻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喜歡就相好,不喜歡就分開,這不是最正常的嗎?
元從前也還耐煩聽三表姐說這些女兒家的心事,覺得還挺有意思。
甚至還在三表姐糾結時,胡亂為她出主意。
但三表姐如今移情的對象換成了去病哥哥,還一直念叨說親,元莫名就覺得她有些討厭。
當下有些懶得搭理她,蹬蹬蹬帶著氣就衝下了樓。
三表姐不知道哪惹了她不高興,追上來倒也不提了。
但等半月中,二舅母進宮來上林苑同母后說話時卻問起去病哥哥的親事。
彼時,山東發了大水災,民眾飢乏。
父皇使郡國開糧倉賑濟災民,又遷徙七十餘萬災民到關西及朔方以南新秦中,衣食緣由國家供給。
還假與公田,貸與耕牛及其它業,組織他們興修水利,屯田積穀。
如此種種善政下去后,父皇還為之日夜擔心。
母后的心思自然也在這上面,聽著二舅母說起這個也沒接話,二舅母便再無多話。
元知道這必定是三表姐鬧騰二舅母來問的,她對三表姐更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