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恩怨兩消
方拐進精舍前的小路,楊幺一眼便看見義王坐在樹下的石桌邊,正翻看一些文書,不時與侍立一旁的昆達英低語。
楊幺輕輕走了過去,離得七八步,義王與昆達英立時醒覺,回頭一看,俱是一呆。
楊幺執著團扇,掩唇一笑,微微福了福,喚道:「三哥。」
義王眼中大亮,立時站了起來,咳嗽一聲,遲疑道:「你這是.........」
昆達英打量著楊幺,連連點頭道:「楊大人果然世家出身,姿容出眾,資質絕佳。」一眼看到玄觀遠遠走來,更是笑道:「如今經了玄觀道長的指點,怕是更上層樓。」
楊幺心中痛恨,面上卻是嫵媚,含笑瞅著義王,柔聲道:「三哥,妾身以後還要請三哥照撫一二。」
義王面上一喜,上前一步,卻又停下,猶豫道:「小七他..........」
楊幺「撲哧」一笑,卻不說話,昆達英笑道:「前日五王子來信,不是還說和七王子在安陽府得了幾個上佳的美人么?再說,義王府里美人那麼多,便是挑十個二十個出來,送給七王子也是容易。」
義王心裡熬了這些日子,又見著活色生香的人立在眼前,已是頂不住。聞言面色一松,急走幾步站到楊幺身邊,正要說話,恰好玄觀走近。
玄觀低頭深深施禮道:「義王爺。」
義王戀戀不捨從楊幺臉上移開眼光,轉頭和顏悅色道:「玄觀,有事嗎?」
玄觀也不抬頭,恭聲道:「拉章大師的佛事俱已齊備,只差五百個死囚作供奉,您看........」
他正說著,楊幺已經輕輕笑一聲,提裙轉身向精舍內走去,義王急步跟上,順手從腰間扯下一塊虎頭雙珠金牌,看也不看丟給玄觀,匆匆道:「你想要多少自己去牢里提。」說罷,追著楊幺,進了精舍。
楊幺方踏進精舍大門,便被義王從背後抱住,低笑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王子正妃的位置定是穩穩噹噹,便是以後小七承了父王地位,威順親王正妃的位置也一定是你的。」
楊幺轉身倚在義王懷中,輕笑道:「我倒還沒想那麼些,報恩奴不是小兒子么?怎的是他繼承王位。」
義王見她柔順嫵媚,極是歡喜,一邊摟著她慢慢向後院走去,一邊道:「咱們蒙古人的規矩都是小兒子守產繼承,如今雖是有些隨了漢人的規矩,但大哥、小七和我三人一母,是皇女下嫁的正妃所出,大哥早逝,我又被皇上封了王爵,這個親王位自然是小七的。」
沒一會便來到義王的卧室,楊幺一看,卧室外間竟是做了蒙古包的擺設,全無一件漢人的擺設,地上布滿了皮毛和毛氈,四面掛著獸皮和各式蒙古刀后。
楊幺瞟了義王一眼,笑道:「你的幾個兄弟里,也只有你還戀著蒙古包里的樣子。你看看,我這身衣服,哪裡和這屋子配得上?」
義王大笑幾聲,一把抱起楊幺。走進內間。卻是一式的雕花床、案、椅,義王方要將楊幺放在床上,楊幺便嗔道:「你看我一頭的飾,總要讓我取了才行,你也不怕被扎到。」
義王一愣,抱著楊幺坐在床邊,笑道:「你這般大狀甚是媚人,卻太麻煩,我這裡可沒有梳妝鏡,也罷,我來替你摘。」說罷,便伸手去摘楊幺頭上的釵環。
楊幺輕笑一聲,打了他一下,取笑道:「就你那重手,怕是要把我腦袋都摘掉,我可不敢勞義王爺的大駕。」說罷,站起身,走到桌邊,摘了耳環放下,抬手摸索著去摘頭釵。
義王乾笑一聲,走到楊幺身邊,一邊看她下妝,一邊道:「我那時是喝多了,你又太倔不是?早知道現在,當初還不如跟了我,我雖是娶了親王正妃,再給你一個二正妃的名位也容易。」
楊幺哼了一聲,咬唇看他道:「我也不指著你那麼好,當初和現在自然不一樣,你也就是沒到手,心裡才老想著,心裡想著,方才覺著我是個好的。若是當初糊裡糊塗跟了你,早不知被你丟哪裡去了,你的心腸狠,我沒嘗過么?」說罷,也不下妝,板臉坐下,生著悶氣。
義王想了這麼些日子,又是嫡嫡親親的弟媳婦,正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哪裡直得起腰?俱是萬分不習慣,也只得低聲哄慰,不過也是誓賭咒,又尋些世上地奇珍異寶說了,以換紅顏一笑。
楊幺不過拖延時間,也知道不可太過,沒多會回嗔作喜,在義王耳邊柔聲細語,哄得他滿心歡喜,哈哈大笑,顧不得她在下妝,一把抓著她的手,笑道:「難怪小七對你下心,這一時惱一時喜的,我只被你牽著走,什麼都不敢想了。」
楊幺抿嘴笑著,終是慢慢拔完了頭釵,放下了頭,義王愛她一頭烏,尋了自家的玉柄牛角梳,細細替她梳通了長,這一番工夫做完,已是去了足足一個時辰。
義王已是有些熬不住,牽著楊幺走向床邊,笑道:「今日我也就侍候你了,都沒顧上讓自己松一松。」說罷,倒身壓住楊幺,便要親熱。
忽聽得門外急呼之聲,道:「義王!有緊急軍情,天完已攻下河南沔陽府,正攻打漢陽府,直向江夏而來!」
義王大驚,他雖是好色,卻也知道輕重,立時放開楊幺,匆匆走了出去,怒聲道:「河陽平章太不花是幹什麼吃的?又讓天完起來了?叫鐵傑、陶夢楨他們都來王府議事!」說完,匆匆奔向後宅,向王府大堂而去。
楊幺怔怔躺在床上,一時沒想到如此容易就脫了身,手指微微鬆開,露出右掌心被汗水浸濕的金釵。直到玄觀慢慢走進來,站在床前,她方才回過神來,喃喃道:「倪文俊在牢里,沔陽...沔陽那邊,是誰領軍攻打的沔陽和漢陽?」
玄觀一把將楊幺擁到懷中,喃喃道:「幸好來得及讓你脫身。」方說了這句話,悶哼一聲,扶著左肩踉蹌後退,面色慘白,青袍左肩上一片刺目的深紅血跡,正插著一支金釵。
楊幺冷冷道:「讓我脫身的是沔陽那個天完將領,可不是你。」說罷,轉身向屋外走去。
「領軍的是左路元帥楊岳。」身後的玄觀一手撐著床柱,忍痛說道。
楊幺身子一僵,雙手慢慢舉起,死死掩住耳朵,全身顫抖,驀地尖叫一聲,向外狂奔而去。
玄觀慘笑著看著楊幺的背影,口中嗆咳出血,喃喃道:「四妹妹,白蓮教,白蓮教,四妹妹.........」
六卷恩重花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