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世遊子
宴席散后,相對親近的兄弟叔伯們留下來,稱是有話沒談完,乘此機會想說個明白。夫人便命幾個丫鬟小廝去後堂幫忙,各個椅桌上左右擺放茶水、水果點心,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商人請他們進入後堂,入坐后,因酒精作用,每個人的臉上透著紅光,滿臉喜氣,相互間笑臉相迎,言談甚歡。商人原是書生,本心是好喜眾人一起言談詩書的,此刻看得身邊親近的人聚在一起,感情甚好,內心很是歡喜。誰想,每人心裡都有個算盤,都待他人忍不住告辭后,自己好說辭。可卻有一人不同,他是一大商人的兒子,從西鳳來,因父親同任貴平交好,今日因事脫不開身,遂命獨子帶了賀禮來赴宴。這個大商人名為李赫,是西鳳國屈指可數的巨富,生意店鋪遍布西鳳大小城鎮,當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半生只得一子,名喚李青木。這個李青木自小嬌生慣養,又因早產,不得鍛煉,所以身體贏弱。而後幸得一道人告知,再這麼養下去,此子定要完的;如若跟貧道出去歷練一番,便是成就一個棟樑之才。李赫初見道人自知是遇上神仙了,不然任誰竟有這仙風道骨,聽聞若此,遂命一小童收拾了少爺的衣服,將少爺扔出門外,任屋內的夫人如何的哭喊,門依舊死死地關著。再看這李青木,小時因算命的說了一句『公子身體贏弱不是病邪,而是體內缺木』,此話一說,李赫便將他改名,再有個蒸蒸日上的說頭,木字前頭便有了個青,青木青木,正說的是春初蓬勃,青翠生機,繁木皆綠。這個名於本人聽來,難聽得很,遂對算命僧道一類的都不滿意,不想今日父親竟因道人的話便將他扔出家門,自己是百般的不願意,哭喊也用上了,卻沒一點用處,被奴人搶來硬拽地拖出門,心內惱怒異常,卻也傷心惶恐,抬目看去,一位玉樹臨風的道人正眯著眼睛,笑彎著嘴角看著他,一時間,李青木給迷住了。家內的眾人正按耐著夫人,一團亂,瞬時間后,屋外的哭聲不聞了,夫人便止住哭喊,仔細聽外面的動靜起來。許久不見動靜,李赫拉開門,眾人擠在他身後都想看仔細,伸頭探腦。衣物一如扔出去時的樣子,少爺坐在門外一動不動,正仰著頭看那位道人。眾人嘰嘰呱呱,多舌言語,也不見李青木有半點動靜,只一味地望著道人。見是如此,更不用他們做什麼了,只做了簡單的送行,青木便同道人走了。當時的他僅十二歲。
道人云游四海,身邊不著一物。當年見青木不似俗人,料定他日後必有一段姻緣宿定,遂說了家人,讓他去歷練一番。幾年而已,青木脫胎換骨,道人便遣返他回家。在學期間,青木遊歷江川湖海,見了各色的人,深諳冷暖自知,倒有了幾分他師父的瀟洒與超脫。返回家中后,其父李赫見得兒子竟長得如此風流不俗,內心歡喜,遂請來世叔伯父,兄弟姊妹,一齊為他接風,擺上酒席,設下台戲,一家歡歡喜喜。此後,李赫便有意讓青木接觸生意,見他得心應手,所幸一應大小事務全交由他做,好落得個清閑。再說李家這麼大的家業,商鋪眾多,管事夥計也是不計其數,正是龍魚混雜,人又喜歡嚼舌跟,一幫人都見過了這個少爺,那相貌是百里挑一的好,身子也不似聽聞那樣的瘦弱,倒是風流俊俏的一等人。初時青木涉足家業,老一輩的只當小孩過家家,小一輩的只知獻媚討巧,一干不放他在眼裡,哪知後來他的厲害。青木仔細查閱商鋪運營情況,來玩過客的喜好樣式,賬面的支出金額,甚是管事夥計的一幹事務,他都查透了。從父親手中接過家業,首先整頓的便是人事,來了個分門別類,濫竽充數者全都打發,思事上進者給予管事職位,倚老賣老者重金請走,一干下來,上下皆大歡喜,就算僥倖留下的也是畏鼠畏尾,不成大事。自此,上下皆知新當家的,李青木。
當年李赫喜交詩友,在生意上與任貴平結識,藉此把生意擴展到新發展起來的丘陵國。交談中見此人言語不俗,有一股子詩書之人的氣質,便有了好感,再深交下去,兩人倒真契合地很,只覺相見恨晚。此次李赫不來赴宴,並不是有事在身,何況他已退居後堂,許多事都不管了,在他心裡,卻是有些私心。幾年前任貴平告訴李赫,說自己收了個乾女兒。李赫早知其夫人無有所出,本人又不願納妾,被告知收了個女兒,真替好友高興。而後幾年間,好友不時帶女兒西鳳,有意讓她接觸生意,偶爾會來李府,李赫見過任卿晴后,覺得這孩子怎麼看怎麼好,心裡早已有意許她為兒媳,只是當時,青木在外學藝,卿晴幼小,談婚論嫁為時尚早,但現今青木已回家,卿晴也成年了。李赫這次是有意這樣做的。
任府後堂很大,高高的穹頂,四面空曠,對門上方是兩個檀木椅,中間放置一個四四方方的置物台,上面左右放著兩個茶杯。檀木椅後面是高出一頭的置物架,擺放著花卉、瓷器等小玩意。再上面的牆上掛著一幅初春山澗圖。任貴平正坐在位於主坐的檀木椅上,往下左右兩邊各依次有四個檀木椅,兩把椅子間同樣有一個置物台,左右兩邊擺著剛泡的茶水,九人相互言語說笑,無非說些近來的異事,個人發表下意見。皆心思都不放在上面,不久便無話可說,皆拿起手邊的茶水喝起來。
主客有別,長幼有序。除去任貴平坐於主坐外,其餘人都自覺按輩分坐好,而最為年輕的李青木則位於末座。此刻,他很是無趣,原本聽父親說是多年的好友,又有生意上的來往,藉此次機會讓他接觸下,還特意叮囑,一定要把他的親筆信親手交給任貴平。因此,李青木才留下來,想找個機會把信交出去完事。見眾人無話可說,卻又不走,心裡想再這麼呆下去依舊這樣,再這麼耽誤時間,不如趁早交了好趕回去。青木站起,走到任貴平跟前,拿出父親的親筆信,遞過去,說:任叔父,這是我父親讓我交給您的信。
任貴平接過,笑著問:青木,你父母一切都好?
青木回:勞您掛心,一切安好。任叔父,信我帶到了,家中還有十就先告辭了。青木說完告辭,便躬身作揖。任貴平點點頭,青木便轉身離去。見青木交予出去一封信,眾人各自心裡都在思量這內容。年輕的倒沒年紀大的想的多,見李青木走了,便有幾個忍耐不了寂寞,遂依次起身告辭而去。而多少跟李青木的父親李赫有些交情的見到信那刻,就猜到了內容如何了。想到這些,便也有些按耐不住,急於想搶在前頭說上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