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杜且沒有再找厲出衡,她和曲靈源一起籌辦棋社,因為她是曲靈源的關門弟子,又曾在晉陽大長公主的壽宴上與一眾勛貴家的夫人、女君打了一場車輪戰,積累下不小的名氣,再加上近來京城的傳聞,杜且被休之事已經傳來,對她的同情居多,且還有皇后時常召她入宮敘話,她在棋社走動,自然也就吸引了京城一眾貴女的注意力,對棋社也表現出興趣。
杜且仍是不解。「真不明白聖人為何要開這個棋社,只是為了供皇后取樂?」
「棋社只是表面而已。」曲靈源苦笑,「今上想要招攬人才,又怕自己弒父奪位之名引起天下才子的不滿。不敢貿然入仕,是以才會讓我開這個棋社,一來是以棋會友,二來是為他探探口風。」
杜且就更不解了,「你和聖人有這麼好的交情嗎?按理說,謝相和厲相才是他最為倚重之人,這些事情理應由他二人去做,更不是讓你一個棋待詔去做。」
「這我也不懂了。總之聖旨下來,我也不能不做,興許謝相和厲相都太忙了。」曲靈源貼好皇榜,轉身進了這處新置的棋社,棋社臨近六部衙門,也算是聖人的格外開恩,「我聽說厲相忙得都病了,年紀輕輕的,都召了好幾回太醫,太醫瞧不好,襄王妃還特地跑了一趟相府,剛有了身孕的她,直接就搬到相府去住了。」
「襄王妃和厲相的感情向來很好。」杜且淡笑。
「我倒是聽說厲相病得很重。」
「你也說了,厲相年紀輕輕的,怎麼會病重呢?興許就是事情太多,顧不上吃飯,落下的病。」厲出衡向來就是一忙起來什麼都忘了,不管不顧,以前有她的提醒,他仍是不按時用飯。如今貴為右相,誰又敢去打擾他,強迫他進食。王微搬進相府,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吧。
「就算是這樣。襄王妃也沒有搬進相府的道理。」
「你也說襄王妃懷孕了,王太妃就想著給襄王納側妃,她這是給王太妃甩臉。」杜且笑著說:「師傅你就不要再說了,我和他的緣份已經盡了,就算我眼巴巴地找上門,他也不見得會理會我。他這個人看著面冷,心其實更冷,但凡是傷害過他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看看如今的朝堂,誰也不敢對厲相說半個不字,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他想休我,不願意給我右相夫人的頭銜,也是情理之中。」
她嫁他的動機,本就是因為他日後的權傾朝野。
「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嗎?」曲靈源再一次確認。
杜且點頭,「算了吧,想對厲相示好的人太多了,不差我一個。」
「那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杜且抱著棋簍子走出來,「人選?你是說再嫁?」
曲靈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沒錯。你總不能一直一個人。」
「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杜且說:「不過總歸還是要嫁人的,要不師傅娶我好了,你家中母親催婚,而你似乎也沒有看中之人,要不你我就一起過吧?」
前世曲靈源一直都陪伴著她,雖然不曾表露對她的感情,但她知道曲靈源是喜歡她的。一個男人可以陪伴一個女人長達八年之久,每次到侯府只是下棋敘話這兩件事。他沒有表露出不悅,就足以說明一切。杜且記得,曲靈源前世是娶了親的,娶的是在邯鄲的世交之女。
「別說這種話,嫁人豈能隨便。」曲靈源擺著板,心中卻是歡喜的,可他也明白,杜且的話作不得數。只能聽聽不能認真。
杜且說:「師傅又豈是隨便之人,我又怎麼隨便對待。只是師傅現下不肯,日後若是覺得合適,你再提也不遲。總之。我身邊也沒有可託付終身之人,暫時還不想這些事情。」
厲出衡病重致仕的消息,在新皇登基的歲末傳來,令整個大梁朝臣蒙著一層淡淡的悲痛。厲出衡無疑是出色的。以二十一歲之齡權傾朝野,成為大梁最年輕的右相,就是厲氏先祖也沒有人有過如此成就。他助四皇子登基,除掉高衍。讓太上皇主動退讓,機關算盡,步步為營,成為聖人所倚仗的股肱之臣,朝中除了謝相能與之並駕齊驅,再無人能與之匹敵。
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病倒了,在新皇登基僅僅一年之後。他已經奄奄一息,不得不在府中休養。
襄王妃生下一子之後,也不能在相府長住,此時的相府僅剩阿松和幾個老媽子操持。厲出衡的性子本就孤僻。又極是喜靜,人在病中,更不願意府中喧鬧不堪。
他的致仕摺子被批后,他便讓阿松把府里的老奴都送出去。自己則收拾了一些換洗的衣物,想要離開京城。
阿松勸了許久,「郎君這個時候不宜遠行。」
「你總不能讓我在這相府里等死吧?」厲出衡無奈地笑了,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的血色,單薄的身體似乎只剩下骨架支撐著,「還是想讓阿且看到我這個時候的樣子?」
阿松急道:「可是你要是走了,就更沒有人知道你的死活,也不會再有人記得你。」
「江山代有人才出,長江後浪推前浪,這本就是人之常情。」厲出衡連說話都喘息連連,「再說了,一個身染重病的右相,也沒有用處了,還要讓人記得什麼?」
「郎君!起碼告訴夫人!」阿松說不過他,只能用嚷的。
厲出衡厲聲道:「唯獨不能讓她知道我現下的樣子!」
阿松委屈地說道:「為何不能!你最在意的不就是她,為何不讓她來,你也很想見她不是嗎?」
「你說不能遠行,那就去青龍寺,那裡清靜。」
阿松拗不過他,只好駕車與他一同離開。留下偌大的相府空無一人。
杜且在得知厲出衡致仕的消息已是他離開京城的半個月之後,她到城郊的一處寺院為賈氏做法事,剛回城就聽到厲出衡病重的消息,趕到相府已是人去樓空,連阿松也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