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他,想把她領進來……
厲出衡抬手端起案上的涼水一飲而盡,啞聲道:「把門窗都打開,屋中太悶。」
阿松打了一個寒顫,「知客僧說,山間寒涼,不宜門戶大開。」
「你最近的話多了,我看是不是該把你送回河東……」
阿松立刻閉了嘴,乖乖把門窗打開,「郎君,要不我們回書院吧,萬一那位女君又想對你不利,才能早作防範。」
厲出衡清了清嗓子,眉峰一揚,阿松當即捂著嘴,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杜且當夜輾轉反側,眼前都是厲出衡遲緩而僵硬的動作。她清楚地知道,當一個人身上有傷的時候,是如何地疼痛難忍,強撐著讓自己看起來安然無恙,不願意得到旁人的同情,那樣難以啟齒的煎熬,她感同身受。
隔日一早,杜且讓白芍又送了一瓶新配的藥膏過去,阿松竟拒收了。白芍好說歹說,阿松就是咬定杜且不安好心,不能再讓厲出衡用她給的傷葯。
杜且只能自己過去。
秋意正濃,厲出衡居住的院中梧桐落了一地殘葉,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擾了寶剎安寧。
阿松正在漿洗衣裳,猛地回眸,眸光微凜,生出些許戒備,厲聲道:「女君來做什麼?這裡不歡迎你。」
杜且局促地低下頭,「郎君的傷好些沒?妾有新配的藥膏。」
「才一日的功夫,能好到哪去?女君被打打看,就知道何時會好。」阿松語氣不善,「女君的藥膏,阿松不敢收,也不敢給郎君用。」
「郎君也是這個意思?」杜且更加自責。
阿松默默地望向微啟的門縫,咽了咽口水,一言不發地走開。
杜且於是更加忐忑不安,立在院中不知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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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仲衡玩味地看著她左右為難的樣子,蕭瑟的風吹亂她的髮髻,一臉的茫然,像極了被遺棄的小貓,只等主人把她領回家中,細細安撫。
「進來吧。」他,想把她領進來……
杜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獃滯地望向那道微啟的門。
「還等著阿松回來攆你嗎?」厲仲衡忍不住揶揄,「看來女君並不想見某,那還是請回吧……」
杜且驚呼一聲,撩起裙裾快步而行,用力推開門的樣子,像是怕厲仲衡突然反悔,霸氣而又粗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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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板撞上窗欞的聲音很大,杜且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不安地咬住下唇,濕潤的眸子撞上厲仲衡探究而又深邃的褐色瞳仁,慌忙移開。
厲仲衡倚在屋中的隔板邊,小心翼翼地避開傷處尋找著力點,身上只披了一件單薄的外袍,衣襟微敞,露出精緻的鎖骨和白皙又不失結實的胸膛。
杜且自認重活一世,已歷人事,還是被他漸寬的衣帶惹得紅霞叢生。
儒雅書生的病態嬌弱,自是別有一番撩人的意境。尤其是他身上那份世家子的從容孤傲,更是讓人不忍移開雙目,就算他拒人千里,也要乞求多留哪怕只是須臾的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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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膏,某收下了,你走吧。」厲仲衡移開雙目,兀自低頭翻閱書卷。
杜且趺坐在他案幾前,「這藥膏一日要敷三次,盡量讓傷口透氣,才能儘快結痂。棍棒的傷雖說是皮外傷,但大多是內出血,表面看著無傷痕,卻時時疼痛難忍,需要輕揉傷處,讓內里的瘀血化開。郎君有些傷起了泡,目下不宜碰觸,是以還是要慢慢治療。」
厲仲衡專註於手中的書,不曾抬頭,「這些事你叮囑阿松便是,某身上的傷大都在後背,能醫難自醫。」
「郎君若是不嫌棄,妾讓婢女過來上藥,阿松還是小童,難免粗心,若是傷了郎君……」
「傷了某,再賠一個侍婢,這就是女君的打算嗎?」厲仲衡把書扔開,手肘撐著案幾,傾身上前,褐色的眸子驟然森冷,「女君是否還要給某安上另一個罪名,譬如私通家婢之類的罪責,也好順利與某解除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