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誰都不許死,晦氣!你們那麼想死為什麼不去挖個坑,我剛好賺了點小錢,奉送兩口金絲楠木福棺,望請
笑納。」不思活,先思死,他們就沒想過把日子過得好嗎?
見她出言教訓了,趙家三個男人嘴角一揚,寵溺地看著日漸嬌美的小丫頭,在他們的嬌寵中長大了。
「先給他,我老頭子還不急著用。」他還要活到百歲做太公,抱孫子的孫子,當個老壽翁。
「敬老尊賢,老人家不用客氣,總有用到的一天,本王為你披麻帶孝,送你入土為安。」盡孫婿最後的孝道。
老侯爺該含笑而終了,畢竟能讓一朝親王帶孝送行,他是第一人。
年紀越大越小孩子心性的老人家一瞪眼,越老越忌諱生死大事。「年輕人定性差,少了教養,先帝走得早,看你這性子多忸怩,準是讓西南毒蟲咬傷了腦子。大丫頭呀!你還是別太早嫁,要是日日面對死人牌位,日子多難熬。」
「老侯爺不厚道,若是對先帝有所埋怨,不妨先行一步告陰狀,先帝在下頭等著你去盡忠。」這一子走偏了,但起手無回,他也只能認了。棋局如人生,要細心布局,否則遭人一擊即潰也怨不得人。
小瑾兒下得真好,明則讓道,暗藏殺機,殺伐之氣隱於刁鑽棋路之下。
「哼!你就不懂得讓讓老人家,口舌爭鋒不長進。」好歹他老了他幾十歲,也不知嘴上收斂。
「誰攔著不讓本王娶老婆誰就是本王的仇人,老侯爺,你不是對手。」上官靜指指黑白子的數目,一語雙關。
一是輸給孫女,一是敗在准孫婿迎親的決心。
「你……」
趙老侯爺還想刁難兩句,卻見棋盤上他的一片江山忽然被殺得潰不成軍,很可笑的就留一枚黑子在正中央,孤軍奮戰。
「祖父,你有完沒完,人給你找來了,你想放毒蛇咬死他嗎?別忘了他來自西南瘴癘之地,說不定他身上帶著一堆毒蟲。」
毒不死他反過來咬死一個老頭,正好用上金絲楠木福棺。
「你就護著他,不孝。」哼!哼!女大不中留。
趙若瑾不滿的抬眸,「他是我未來的白米飯,要養我一輩子,我不護他護誰,難道祖父想當『陪嫁』?」
「陪嫁」虎著臉氣呼呼的瞪著沒順著他話的孫女,遷怒嘴角一揚的年輕王爺,一隻半滿的窯燒瓷杯朝人砸去。
銳目一閃,上官靜手腕一翻,如曇花瞬間綻放,優雅而美麗,修長的五指往前一送,茶水一滴不漏的瓷杯又回到趙老侯爺面前。
「你就那麼急著嫁?」捨不得呀!才養了幾年就要嫁人,以後誰來哄他開心,陪臭棋蔞子下棋?
無法否認地,三個親孫女當中,他對生性不張狂的大孫女有所偏愛,打小她就是個懂得藏鋒的人,卻只在他面前不做任何隱藏,心慧目明地變著花樣讓他寬心,不走偏鋒。
他想把她當孫子培養,但她直言拒絕,說他有四個孫子,別浪費心思在替別人養媳婦。
這一聽,他眼眶就紅了,不免埋怨兒子生的為何不是龍鳳胎,這孩子有勇善謀,性子冷靜而平穩,有巧智,能蓮舌,慧眼識先機,三十萬趙家軍交在她手上多放心,他大可高枕無憂,真享起老太爺的福。
「你找他來不就為了盤算我的嫁妝,祖父,你別太狠了,我人小肩細扛不動,你別給我送重禮,否則我跟你
翻臉。」別人她還不了解,自家祖父她絕對摸得清,他活脫脫是修練成精的老狐狸,專坑自家人。
趙老侯爺面上一訕,乾笑,暗怨孫女太精明。「我那是疼你,怕你給人欺負了,咱們家閨女可是有靠山的。」
「不必,我養不起。」你別陷害我,我是你親孫女。趙若瑾恨恨地看向祖父,威脅他不許算計到她頭上。
是助你一臂之力,不要不知好歹。趙老侯爺一臉奸笑的捻著鬍子。「一年十萬石白米,一百萬兩軍餉即可。」
十萬石白米,一百萬兩軍餉……等等,父親想幹什麼,難道他想……
趙漢陽父子臉色同時一變,目光灼然地看向正眯眼飲茶的老人,從祖孫的對話,他們嗅出不尋常的端倪。
「不要為難小瑾兒,本王來養。」養家是男人的事,女人只需待在後宅,蒔花弄草,逗逗鳥兒。
趙老侯爺和趙若瑾一起偏過頭,由鼻孔哼出氣,表示無須他多管閑事,這是他們祖孫倆在搏感情。
「是我孫女的陪嫁你養什麼養?我是給她又不是給你,誰曉得你養著養著會不會佔為己有,然後我失去依恃的可憐孫女變成深閨怨婦。」他想給才能拿,否則一兵一卒也得不到。
深閨怨婦……善於安排退路的小瑾兒?上官靜眼角一抽,覺得老侯爺錯想他孫女了,即使她手中無刃,她也能開闢出一片荒田,把男人甩到三條街外,只有她休夫的分,誰敢讓她當深閨怨婦,那不是活膩了。
這妹子太剽悍,自備腰裡刀——殺夫。
「祖父,我不可憐,沒有男人我也能養活自己。」女子當自強,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過得太差。
聞言,趙老侯爺兩眼一亮,「你不嫁了?」
「祖父,你太樂了。」哪有希望孫女嫁不出去的長輩,他便是那個異數,巴望著孫女變孫兒,木蘭從軍。
「有嗎?我已經很含蓄的笑了,你怎麼還看得出來,丫頭恨嫁了是不是?」最好別嫁人,省得他有操不完的心。
「祖父……」這麼孩子氣好嗎?
老小、老小,越活越像小孩子。
趙漢陽清了清喉嚨,提醒老父和女兒書房內不只他們祖孫倆,還有「別人」,他們被晾在一旁很久了。
「咳!咳!爹,你找我和湛兒來不是看你和大丫頭鬥嘴吧?你老別吊胃口、賣關子了,這裡都不是外人。」再讓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下去,只怕是沒完沒了。
趙老侯爺瞪向身形壯實的長子,心有遺憾。「你呀你,就是缺少耐性,一刻也等不了,所以我才放心不下,你知道你女兒曾一整天不發一語地就為等我一句話。」
祖父,你誤會了,我那是發獃,睜著眼睡覺,想著老人家屎尿多,你愛拖便拖唄!她那時是四歲還是五歲,她耗得起,就等祖父說一句:成了,那匹小馬駒是你的!
於是,她有了一匹名叫桃紅的小母馬,小短腿構不上馬背的她就讓人抱上馬,馬夫牽著馬走。
但是趙若瑜瞧見了眼熱,也想要一匹馬,她向祖父索要,祖父不給,她心有不甘,去廚房拿了毒耗子的砒霜,偷偷下在桃紅的草料里,桃紅當天晚上就口吐白沫死了。
她得不到的也不讓別人得到。
桃紅死後,趙若瑾太難過了,此後她什麼寵物也不養,對人多了防備,對誰都抱著三分懷疑,性子又更冷了些,所以大家才叫她傻子,因為她跟誰也混不熟,老是怔怔地望著天,省言節字。
「祖父,你離題了。」趙若瑾護著親爹,祖父的廢話一出,她便出聲打斷,不想讓父親白被訓。
「離題就離題,不會轉回來嗎?我想你們都清楚我找你們來是為了何事。」趙老侯爺目光一一掃視眾人,表情凝肅得讓人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每個人心頭彷彿壓了巨石般沉重。
「勞老侯爺費心了。」上官靜拱手一揖。
他輕哼,對搶走他乖孫女的小子不假辭色。「你也知道費心了,為了你們這些小輩,我白了多少根頭髮,想著你們安好,別比我老頭子死得罕,我這輩子看過的死人太多了,不想再看見兒孫的屍首也在其中。」
「祖父,您言重了,我們還沒有無能到要讓你賣老命上陣殺敵,你好歹也信任我們好不好,趙家子孫沒你說的不堪。」他們再不濟也有自保能力,打不過還不能跑嗎?
「妹妹說得對,咱們趙府還有頂天的人柱在,我不會讓祖父失望的。」趙永湛往前一站,說得擲地有聲。
兄妹倆相視一笑,嘴角的笑意有幾分相似,都是趙家人。
看著兄妹的感情好,立於一側的上官靜有些吃味,那是他的王妃,怎麼能對著別的男人笑,親大哥也不行。
「就會空口說白話,你還沒你妹妹想得長遠,我來問你,今日我找你們來所為何事?」
他指了指兒子、孫子,手指也把靜王點進去,意味著他願意接納這個孫婿。
嘴上不饒人但心裡早當一家人,只有自家人才能全無顧忌地暢所欲言,王爺也一起訓,有如子侄。
眉目清朗的趙永湛只頓一瞬間,眼神清亮的看向祖父道:「是為了一一妹妹入東宮為良媛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