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這是其一。」他太不滿意,但還能接受。
「二妹妹是太子的人,咱們興武侯府不能被拖進黨派之爭,皇上還在壯年,無病無災,我們要做的是避嫌。」所以祖父和爹娘絕口不提二妹妹,對外宣稱興武侯府無此人。
這是在斬斷彼此的聯繫,讓太子不能利用興武侯府謀奪兵權,繼而引起皇上的疑心,下令徹查是否有勾結事證。
祖父是想斷了太子的想望,別想弄了個興武侯府的女兒入東宮,就妄想將一府老少綁上太子這條船,做他的靠山,同時也是向皇上表示他們興武侯府只為國效忠,不插手皇家事。
到底不是正經親事,誰會為太子賠上一家,一個妾而已,難道還要興武侯府赴湯蹈火,為人作嫁衣裳。
有朝一日太子得權了,獲利的是太子妃的娘家人,正宮娘娘水漲船高,其他姬妾最多封個妃位也就頂天了,對其家人的封賜再高也越不過中宮外戚。
皇上會信的,他以己度人,認為不會有人會做對自己無益的事,興武侯主動放棄太子這條船便是向他輸誠,讓皇上少生疑心,多把心思放在成年的皇子身上,因為他們才更危險。
虎大吃人,心大噬君。
「還有呢?」算有長進。
「還有大妹妹和靜王已有婚約,皇上更擔心我們投靠靜王這方,他在觀望我們的態度,看我們會不會傾向一方,他有幾分試探,也像在釣魚,看能釣出什麼大魚。」他說時冷汗直冒,唯恐說錯一句話令祖父失望。
看著兒子侃侃而談的神情,趙漢陽心中有無比的驕傲,好在這個兒子沒養廢,尚能給他爭氣。
「那你說說看我們要怎麼做?」他大前提沒說錯,把時下局勢分析得頭頭是道。
「啊!這……」他腦子一片空白。
不是能力不足,而是太年輕了,經歷過的事還是太少,當祖父虎目一瞪時他就緊張了,想表現得更好卻一時無措。
一府的重擔他還扛不起。
「若瑾丫頭你來說。」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趙若瑾眼皮一抬,櫻紅小嘴一張,吐出,「送嫁。」
送嫁?!
這兩個字很輕,卻重重地擊在每個人心頭上,像一把尖銳的椎子刺入心底,直把人驚醒。
趙老侯爺輕嘆了一聲,「知道我為何偏疼這丫頭了吧!那腦子不知怎麼長的,就是比人多出一竅。」
靈竅。
「是讓她早點出嫁的意思嗎?不用等到及笄后。」他才送走了一個女兒,如今這一個也要遠離身側。
看兒子一臉不舍的模樣,同樣捨不得的趙老侯爺硬氣的一吼,「少沒出息,早嫁晚嫁都得嫁,趕緊把她的嫁妝準備好,咱們要好好辦這場婚事,還得大肆鋪張的辦。」
「多謝老侯爺的成全。」面有笑意的上官靜這次是真心行禮,執晚輩禮,把老侯爺當親祖父看待。
想到孫女要被娶走他就不爽,看誰都不順眼。「少謝我,我是為了大丫頭,成親后你們立即離京,不可逗留。」
「我本來就為了小瑾兒而來,自是偕妻同歸。」他的婚姻要由自己作主,絕不容皇上安插個眼線令人坐立難安。
上官靜看向心愛女子的眼中充滿柔情。
會不會說話,搶人家孫女還說得這麼正大光明,真是礙眼。「口期就定在半個月後,把婚帖寫一寫。」
「這麼快?!」嫌快是大房三人,他們沒想到老侯爺會將迎娶日決定得這般倉卒,根本來不及。
「不是有人恨嫁?」他滿心不是滋味的瞪向孫女。
「祖父,我的鋪子和莊子……」還沒處理呢!
他冷笑三聲,「西南沒地沒人嗎?還惦記著那點小東西,眼界真小,你是靜王妃,靜王府的一切都是你的。」
怎麼罵人了,西南的土地再遼闊也是沼地居多,哪能耕種,她沒糧食想餓死她呀!趙若瑾想著該如何處理名下產業。
「放心,靜王府都歸你管,我的就是你的,以後西南就是我們的家。」連他也歸她。
趙若瑾在心裡狂嘯了,她才不想管,西南那麼窮,幾座玉石礦場也只夠養活一地的百姓而已,哪有她的鋪子、糧食生錢生得快,叫她丟穀子撿石子嗎?和毒蛇猛獸共處。
她,可不可以不嫁人了?姑娘未成年。
繼二孫女被抬進東宮為良媛,事隔不到一個月,興武侯府又要嫁孫女了,這一回和前一次不同,嫁的是一方藩王,興武侯府幾乎是全府都動起來,把女兒婚事辦得盛況空前。
本朝慣例,女兒家嫁出門是不宴請賓客,嫁妝從前門出,十里紅妝送至夫家,花轎隊伍吹吹打打地來迎親,接了人就走,讓爹娘看了最後一眼就成了別人家,送別親兒,淚眼相對。
可是趙老侯爺卻大手筆操辦,來送禮的客人送多少收多少,全搭在孫女的嫁妝裡面,府中連開三天流水席,想來坐席的很歡迎,一天十二時辰不斷炊,隨人大啖。
他此舉在向眾人宣示,我們這才是在「嫁」女兒,先前那一個是「送」,太子不是正經女婿,靜王才是,我們只認這門親,除他之外都是點頭之交,與興武侯府沒半點關係。
而一車一車的嫁妝不是送往京里的靜王府,而是由千人護送的車隊送往西南,裡面裝的全是糧食、茶葉、鹽和種子,讓看嫁妝的百姓看到傻眼,怎麼不是家什、綾羅綢緞和金銀珠寶,這是嫁女兒嗎?根本是商隊,打算大賺西南人的銀子。
其實,他們也沒猜錯,趙若瑾正有此打算。
她帶去的東西正是西南最缺乏的,與其帶些笨重的黃花梨木床和大傢具,以及用處不大的布匹,還不如先改善西南的民生問題,百姓吃飽飯了才不會叛亂,安居樂業,大家一起來賺錢。
糧食、茶葉等得用銀子買,她也就有進帳了,不用擔心靜王府坐吃山空,而無錢的人想買,可以用玉石、香料、藥材、皮毛來換,她運回京城兜售又是一條生財之道。
總之,她把自個兒當成一個生意人,用嫁妝來做生意,雖然此舉讓不少人嗤之以鼻,笑她市儈,可趙老侯爺卻是大為讚賞,因為他曉得她擔下天下嘲名是為了富強西南。
有糧就不會挨餓,有了種子就能耕種,沼澤地不是不能改良,他相信以孫女的智慧定能解決。
西南富足了,民強馬壯,便有能力護衛自己的家園,趙若瑾要的便是自給自足,不依賴他人,他們有足夠的兵馬,不虞匱乏的糧食,齊全的軍備,完善的經濟來源,足以嚇阻大楚的上位者,西南已非吳下阿蒙,想動它得先衡量衡量。
有開頭便有希望,她種下一粒種子,盼它有開花結果的一日。
「瑾兒,娘也沒旁的話要交代,你比咱們府里的任何一人都要聰明,不過做人妻子要懂得退讓,不要想著和夫婿爭強死掐,你和靜王算是少年夫妻,他不會讓你受委屈……」
和送二女兒出門不同,徐氏看著一身大紅嫁衣的大女兒心裡有著不舍,但更多的是擔憂,此去西南路途遙遠,她一個人遠在異鄉沒有家人作伴,若受了欺負也無人為她出頭。
小女兒雖在東宮至少仍在京城,即使興武侯府說了不承認有這位二小姐,可若真有事也不會袖手不理,不像大女兒真的是孤身一人,遇到事情只能孤立無援,獨自解決。
「娘,你就安安心,十七哥哥不敢負我,我一嫁到西南就搬空他的家產,讓他只能仰我鼻息過活……哎!娘,你怎麼掐我?」好疼地。
本來浸在離別情緒中的徐氏正鼻酸不已,女兒的一席話把她氣得當場忘了離愁。「大喜日子還說些瘋話,你是沒把娘氣死不甘心是不是?快走快走,看了心煩。」
嫁給靜王就是靜王的事,她的瘋症讓靜王去治。
「果然不是親的,趕起人來像後娘。」趙若瑾刻意的嘆氣,表情誇張,用意是不想看到她娘哭。
殊不知徐氏沒哭,一張臉真像晚娘面孔板著,她快被女兒氣到一佛出世,二佛涅盤了,倒是趙永真哭得淅瀝嘩啦,抱著他大哥的大腿不准他背走大姊姊,姊姊是他的。
最後是二房的趙永慕將人抱走了才結束這場鬧劇。
花轎出門了,流水席也開宴了。
一群人湧上擺滿食物的長桌,桌旁附有碗筷自取,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一盤吃完再上一盤,全采自助,還有糕點和水酒,小孩子適合的甜釀用三人抱的琉璃盞裝著任人取用,其間只有上菜的下人,沒有服侍的婢僕。
這方式是趙若瑾想出來的,節省人力的浪費好多上幾道菜,讓人別開生面外還能享受吃Buffet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