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又生事

4.又生事

兩個好朋友歡歡喜喜做好了自己的計劃,又開開心心回去了女瑩的寢殿。南君有大志向,王城與王宮也建得極大,回到寢殿,女瑩已經有些累了,看衛希夷還是精神抖擻的樣子,不由羨慕地說:「我要是像你這樣就好了,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衛希夷摸不著頭腦,歪頭看著她,女瑩卻笑了:「可是希夷和我一直在一起,也是很好的呀。」衛希夷笑著點頭:「嗯。」

兩人開心地笑了一陣,也不知道笑什麼,只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很值得開心。小孩子的快樂,總是那麼簡單。

開心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很快,一聲輕咳打斷了傻笑。兩個小姑娘嘴角一抿,女瑩對衛希夷眨眨眼,兩個都聽了出來——衛希夷的母親女杼來了。

兩人一齊坐直,女瑩悄悄地對衛希夷做個鬼臉,衛希夷右邊的唇角往內一陷,做出一個十分無奈的樣子來。她家裡女人說了算,更兼她的父親時常要隨南君出征,在家的時間稀少,管教子女的事情是女杼在做的。衛希夷的兄姐都是不用操心的,到了她這裡,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整日上躥下跳將兄姐的那幾份來不及做的淘氣活兒一併幹了,令女杼不勝其擾,每每要教訓她。

隨著衛希夷越長越大,女杼已經無法憑自己的力量逮住她了,要麼指揮家內奴隸圍追堵截,要麼指使在家的丈夫下場捉拿,方才好將幼女好一通教訓——衛希夷對母親的畏懼與日俱減。

女瑩卻很喜歡這位織室的執事。雖然女杼在許多事情上極像許后,譬如都對她們講要乖一點、聽話一點,對於她們結伴淘氣的行為不以為然。然而在女瑩的心裡,女杼比許后更有活人氣兒。許后彷彿每次祭祀時看到的神壇上的神像,或金或石或木,端莊威嚴,不可置疑,卻總是覺得不像是一個「母親」。

女杼先對女瑩行了一禮,喚一聲:「公主。」才瞪向女兒:「你又淘了什麼氣?」

衛希夷莫名其妙:「我幹什麼啦?幹嘛總說我?」

女杼無奈地道:「你們一路上說了什麼?」

衛希夷重複了一句:「說了什麼?」她的記性很好的,甚至能夠記得去年的今天她還在跟著父親巡視周邊的路上吃了美味的烤蜘蛛呢!只因並不覺得去圍觀一位「貴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姜先對她講過不可肆意偷窺貴人居所的話她也記得,然而這裡又不是在姜先的國度!所以,都不是什麼犯規的事情,為什麼說她?

女杼只得加重了語氣,連女瑩一道說了進去:「公主也是,這幾天可要當心。」

就是這樣!這才是「母親」的樣子。要是換了她的母后,是絕對不會允許她頂嘴的。女瑩默默地想,心裡充滿了羨慕。她十分喜歡女杼與衛希夷在自己面前這樣生動活潑。也仿著衛希夷的口氣問道:「為什麼呀?又沒有我什麼事兒!」

說完心裡暗樂了一下!彷彿做成了一件長久以來想做的壞事一樣,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女杼掃過來的無奈眼神更助長了這種快意,女瑩十分有耐心地等著答案。女杼也沒有讓兩個女孩兒失望,回答得很快:「剛才我聽到你們兩個說阿朵夫人了?」女瑩搶先道:「她有什麼說不得的?這宮裡不常說她?」

衛希夷站在一邊,眼向上望,手掌在胸前對齊,指尖往上,然後一上一下地搓動著,發出輕微的聲音,哼嘰道:「她天天酸嘰嘰的,煩!」

女杼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將兩個小女孩兒的模樣看在了眼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阿朵夫人不是尋常婢妾,公主也要將她作長輩敬。你就更是了!」指著女兒,「真是不懂事兒。」

「不懂事兒」這四個字,衛希夷聽了無數次,如同秋風過耳,什麼都沒留下。女杼只好再加一份解釋:「公主,縱然瞧不慣阿朵夫人,也不要在有貴客的時候讓客人瞧出來。家裡失了和氣,會讓外人笑話的。自家有什麼事情,等客人走了,再說。」

說這話的時候,女瑩的保姆追了過來。女瑩羨慕衛希夷的體力,然而隨侍們卻總恨這位小公主精力過於旺盛,讓她們追之不及。聽到女杼說的話,保姆幾乎要感激涕零了。她是許后親選的人,卻無法完成許后的任務——帶好女瑩。虧得衛希夷被選為女瑩的女友之後,女杼教訓女兒,偶爾會帶上小公主,小公主有人陪著,也能聽進去一些。

女瑩看到保姆,就有些不開心,保姆侍奉小主人總是十分盡心的,女瑩也挑不出毛病來,只覺得她煩,老是拿許后壓人。這不,保姆又來了:「是呀,王后雖然不喜歡阿朵夫人,也不會喜歡在這個時候因為她生事的。」女瑩又不開心了起來。

女杼看看天色,輕快地道:「一眨眼都快要到晡食了,你,給我回家。」說便一指女兒。衛希夷有一樣好處,她能從表情和口氣的微小變化中分辨出什麼是底線,幾乎從來不會讓父母在大事上面為難。雖然以她的年紀,也沒經歷過什麼家庭大事。

也看了一下時間,衛希夷還認真瞄了一眼日晷,果然時辰快到了。女瑩卻不幹了,嘟囔道:「幹嘛不留下來陪我?」保姆一臉無奈,求助地看向女杼,女杼道:「明天不是還來嗎?」

見女杼態度堅決,女瑩也給她面子,當眾將衛希夷拉到一邊,小聲說:「明天可早點來,咦,我有東西給你。」說完,拉著衛希夷跑到妝台前,拿出一隻漆盒,裡面放著些女孩子的首飾,捏出一隻鑲青金石的戒指來給衛希夷。青金石難得,小姑娘們卻不會計較價值多寡,只問好不好看。衛希夷也收得不客氣,小聲說:「今天宮裡有事兒,我娘肯定不回家,我有功夫把那個做好。」女瑩一個勁兒地點頭。

說完悄悄話,才將衛希夷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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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有幾年宮廷生活的經驗,衛希夷猜得挺對,因有貴客,宮中準備著,各處執事都不得擅自離開。不但是女杼,連同衛希夷在膳房裡的姐姐羽,也不得回家。

衛希夷換了回了方便的衣裳,一個人跑回家。與王宮夯土為基不同,宮外大家因為地面炎熱潮濕,習慣了在地上打木樁,木樁上上加橫樑木板成屋的干欄式建築。

她的父親屠維是獠人,與族內起了衝突而出走,恰逢著南君勵精圖治,便投了這位英主。獠人在南疆也是數得上號的悍勇,屠維生得高大魁梧,濃眉大眼,十分惹人注目,又表現勇猛,被南君相中,擇為近衛,後來更升為近衛里不大不小的頭領,因而被稱為「獠衛」,故此姓了衛。

屠維稱不上國之重臣,他的家也稱不上府邸。然而職位緊要,也有些家資。家裡的奴隸很少,男女主人也不是日日在家,好在女主人掌家,對奴隸還算寬和,給鞋穿、衣能蔽體、食可果腹,倒也沒發生逃逸之類的事件。只有衛希夷與弟弟在家時,也不曾發生傷害小主人的行為。

衛希夷一回家,廚娘辛就端出了一盤吃食出來,皆是當地常見的果蔬,還有一塊烤肉,一碗夾了點豆子的米飯。比起宮裡的吃食,滋味也不算差,羽在宮中膳房、女杼也會烹飪,家中飲食也難免比別人家好。衛希夷卻不在乎這滋味,隨便將吃食往嘴裡一倒,便跑回自己的屋子裡。

她與羽共居西廂的三間房內,中間用竹編屏風隔開。翻出一隻竹編的盒子,裡面放著些零散的工具,還有許多蚌殼。這便是她承諾給女瑩的東西了。

兩人是同學,衛希夷學的總比別人更快些,師傅卻是為教導王的子女而存在的,不會為她一人加快進度。她便有大把的時間在學完之後東遊西盪,看什麼都去插一腳、學一手。東一麟、西一爪的,會的東西可不少。不過她年紀小,又不是專心學這些手藝的,好些東西只是看過記住了而已,實則樣樣都懂、樣樣稀鬆。只有感興趣的東西,才會沉下心來研究。

前幾天,她在路上看到有個大姑娘戴著漂亮的耳墜,陽光下泛著美麗的光澤,不怕生地詢問,得知是蚌殼做的。小姑娘喜歡漂亮的東西,從此上了心,自己磨了個不成樣兒的帶給女瑩看。對於她們來說,漂亮就好,不在乎貴重。女瑩的金銀珠玉的飾物不少,蚌殼不值什麼,反而沒有。

若說就真的愛得不行,那也是扯淡,都是圖新鮮。衛希夷拍胸脯保證弄點給女瑩,倆人一起玩兒。這便琢磨上了。父母姐姐的面子,工匠手底藏私活,無關緊要的手藝也教她一些。她學東西很快,又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一哄二哄得匠人開心,還多教兩手。得了點秘技,回來就自己搗鼓上了。

到得第二天,果然讓她磨出一對近圓的薄片來,帶著蚌殼本身的弧度,還鑽了孔,好做墜子。朝食也顧不上吃,揣著墜子,叼著枚果子,又跑到了宮裡。這回從門裡進去,光明正大地尋女瑩。

遠遠地就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接著是女瑩生氣的聲音:「憑什麼?」

有情況!

衛希夷快走幾步,聽清楚了女奴們低聲的勸慰。事情並不複雜,不外是許后擔心幼女過於活潑,不太適宜出現在這樣的場合,因而禁了她的足。衛希夷也呆掉了!她特別理解女瑩的心情,迎接貴客,多熱鬧呀!宮裡御道兩側相對的四十面銅鼓會同時敲響,拖到地上的長長的號角吹出低而大的聲響,鍾罄奏出悅耳的音符。到得晚間,火把將庭院照得亮如白晝,大殿里穿梭著美麗的舞娘,跳著歡快的舞蹈!還有矮小的侏儒,說著逗笑的滑稽笑話。

現在這些全看不到了!

衝進殿內,衛希夷脫口而出:「為什麼不讓去了?」

女瑩舉著一隻花瓶,看到她來了,匆匆往地上一摔,奔過來抓住了女友的手,委屈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怎麼這麼欺負人?」衛希夷問道:「就禁了你一個人?」保姆是真的怕了她們了,忙道:「不是不是,十歲以下的王子公主,都不去。」女瑩怒道:「他們都還不會爬呢!」衛希夷道:「不曉得前面看得嚴不嚴……」偷看兩眼,又不會死!

女瑩找到了戰友,大力地點頭:「就是!」

然後兩人一起坐在地上發獃。宮殿的室內,鋪著編織精美的竹席,兩個小姑娘你看我、我看你,都陷入了愁思。

見她們安靜了,保姆忙指揮著女奴將殿內打掃乾淨,也不催促,如果她們能發獃到晚宴結束,那可真是太好了!

然而女瑩一句話,又讓她的心提了起來。女瑩將衛希夷拉起來,拿手在兩人頭頂上比劃了一下,自言自語地道:「咱倆差不多高,你的衣服我能穿吧?」公主容易被認出來,若只是公主的女友呢?

保姆一臉驚恐:住手!你們想幹什麼?!

衛希夷眼睛一亮:「對呀,王后管你管得嚴,我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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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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