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BOSS有點不對勁[雙更合一]

42.BOSS有點不對勁[雙更合一]

直到大驚小怪的李媽、眼神狐疑的忠叔都離開,南宮清晏還是沒完全緩過神來。

他低下頭,再次仔細地看了看自己小了不止一圈的身體,將兩隻手的手指張開,再握成拳,又動了動整個身體,感覺……實在太過真實,一點都不像臨死產生的幻覺。

但這怎麼可能?上一刻,他還被困在一個冰冷潮濕的山洞中,身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還有的被引往了別處分頭圍剿,最後只剩下了一個牧白。他身受重傷,又被寒毒折磨,還有陰毒的「蝕腐散」纏身,再無生還的可能性。

外頭是震天的喊殺聲,裡頭是牧白扶著艱難支撐著身體的他。兩人離得極近,偶爾眼神相對,從對方的瞳孔中,他清晰地看到了渾身血污、面目扭曲的自己。

當年,南宮轍和清安派的一眾好手誤入岐川十八寨的陷阱,盡數折在了一線天,整個江湖震動。清安派眾人悲痛之餘,卓巍羅子嘯親自出馬為大哥報仇,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挑了十八寨,所有水匪皆不受降,盤龍澗屍橫遍野,血流漂杵,匪首的頭顱被高高挑起,掛在清安派前一個月。

整個武林既戰慄於卓羅二人在這個問題上的毫不留情,又不得不暗自讚佩其仁義。

只有他始終覺得這事結束得太過簡單。

父親是什麼樣的人?反正絕不是空有一身氣力的武夫,膽大心細,有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耳目,幾個逞兇鬥狠的匪徒怎能奈何得了他?怎麼可能無聲無息地就中了招,連反抗都來不及?

只是他年紀實在太小,提出疑問時,所有人都像看一個痛失親人後失去理智的孩子,又是憐憫又是無奈地,或明或暗地告訴他,這次,就是你爹爹大意了,馬失前蹄。

他悲憤之下,只能埋頭習武,決定長大后以一己之力查明真相,為父親報仇,也算是……為父親正名。

然後,他急於求成之下走岔了氣,傷了經脈,功力進展奇慢無比,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再之後,他遇到了安辰軒,開始了一連串的厄運。

一次又一次的衝突,莫名加深的誤會,讓他被所有人加倍排斥。內部外部比試失利時,他看到了所有人又是嘲諷又是解氣的笑容。

誤入黑龍幫湖底,被人作為練功時排出寒毒的載體,九死一生地活了下來,卻到底中毒已深。千方百計地得到了血影真經,成功壓制了寒毒,卻沒想到這功法邪門至極,壓根控制不住,最後一段時間裡,他時常失控,做下了一件又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情,自己都厭棄了自己。

直到現在,一切似乎就要結束了。回首自己短短的一生,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的所謂天魔教教主,竟然就像一個滑稽無比的笑話。

徒勞地奔波了十幾年,想做的事一件沒做成,竭力避免的事情惹上了一大堆,倒把別人幾十年才會有的經歷全都過了一遍。沮喪過,憤怒過,無奈過,絕望過,最後磕磕絆絆地撐到現在,或許只能感嘆一句:天意弄人。

牧白扶著他坐在一塊平滑的大石上,然後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這個平日里無比膽怯的溫順青年,似乎也平靜地接受了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

在他身邊待了十多年,這人似乎和剛到清安派那會兒沒多大區別,沉默,孤僻,有些自卑,習慣整日整日地一言不發,但卻始終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不管他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偶爾看他急得狠了,會小聲獻上一兩個幼稚可笑的計策,當然,從來都沒有成功實現過。

但就是這樣一個被所有人都有些看不起的人,南宮清晏覺得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再者,牧白的存在讓他想到了父親,想到了尚在清安派時無憂無慮的日子,想到了李媽和忠叔仍然活著的日子,所以雖然這人有種種不如意,到底還是一直留在了他身邊。這個人,幾乎成了一個懷舊的標誌。否則,每日里的焦躁都足以把他逼瘋。

沒想到,最後還得死在一起了。

血液的流失加上洞內的陰寒,南宮清晏的身上越來越冷,他勉強笑了笑:「牧白,看來最後還是得咱們兩個一起死了。你害怕嗎?」

牧白低著頭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突然問了一句:「你感覺怎麼樣?」

這傢伙,死到臨頭膽子也大起來了?以前可不敢不回答自己的話。而且這是指望還能脫身?南宮清晏失笑,想要搖搖頭,卻沒有力氣了:「不行啦,這回……真的黔驢技窮了,所有的蠱蟲都放在了外頭。至於我,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再也……不能帶你衝殺出去啦。」

牧白點點頭,似乎也並沒有如何失望。不知為何,南宮清晏覺得他與平時有些不一樣——明明還是整天低著頭,明明沒有任何動作,但整個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了起來。

細心的人就會發現,感覺實在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有些人明明表情動作都很少,但只要是特別熟悉他的人,總能輕而易舉地辨認出他是高興,是傷心,是憤怒,還是沮喪。

南宮清晏不能算非常了解牧白,但這人畢竟與他朝夕相伴多年,照顧自己所有的飲食起居,畢竟還是相當熟悉的。他發現,這人聽了他的話后,似乎鬆了口氣,雖然依舊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情緒卻明顯地高昂了起來。

心下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劍,南宮清晏不動聲色地向他看去。牧白似乎注意到了,忽然猛地抬起頭,第一次迎上了他的視線。

南宮清晏這才發現,他在笑,眼前雖然非常模糊了,但還能看出,他在神經質地咧著嘴大笑,笑得渾身都在顫抖。

「終於可以擺脫你了!南宮清晏,我終於可以擺脫你了!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棍,嗜血如命的魔王!」牧白似乎還有些害怕,聲音有些發抖,但又有些解氣,聲音激動而高亢,還帶著壓抑了許久的歇斯底里,「你死了以後,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陽光下了。」

南宮清晏錯愕了一瞬,隨即冷笑了起來。要說別人不知道,以訛傳訛也就罷了,難道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牧白也不知道,所謂的「殺人不眨眼」「嗜血如命」是怎麼回事么?

他寒毒纏身時也沒有放棄找到殺父真兇的意思,一直注意著搜尋所有的蛛絲馬跡,最後引起千星水寨寨主的警覺,以他修鍊邪功為名,明裡暗裡組織了數次圍剿。有兩次他是大開殺戒突圍了出去,還有一次正遇上血影真經反噬,當場失控,生生吸幹了許多人的血液。

說他越來越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也就罷了,但惡棍、魔王之類的詞能不能套在他身上,牧白難道不清楚?

南宮清晏冷聲道:「記得當初我被逐出清安派時,就跟你說可以選擇留下,還勸你留下。是你自己毫不猶豫地要跟著我走的。」

牧白跟著他們一起習文學武,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但畢竟是跟在南宮清晏身邊的人,加上南宮轍為掌門期間算是清安派相當繁盛的時期,到底有念舊的人收下了他。現在在派內有個不大不小的職務,雖說可能受自己一點牽連,時間一久影響也就淡了。

當時,牧白毫不猶豫地收拾了東西,跟著受完戒鞭的他一同離開了。南宮清晏頗為感動,覺得這孩子雖然不聲不響,但也是個重感情的人。

而現在,他是後悔了?想要拿自己邀功了?

但是他依舊猜錯了。

牧白冷笑道:「讓我留下?讓我留下接受所有人的指指點點么?讓我背著你的錯誤,一輩子都直不起脊梁骨做人么?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從來都沒瞧得起我過!說什麼把我當自己人,從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施捨與人的樣子!出了事,你是前掌門的兒子,清安派到底要留點面子,有沒有想過我要留下了該怎麼做人?!」

安辰軒被逐出清安派,是他偷偷修鍊血影真經剛被人發現時。當時他尚未喪失心神,但畢竟練的是邪功,為人所不容。再加上江湖上那一陣沸沸揚揚地傳著什麼血魔再世的流言,雖無證據能證明一些乾屍是被他吸了血,但到底有人指指點點。又過了一陣,他成為天魔教教主一事也不知被何人公之於眾。

卓巍迫於壓力,不得不按規定將他逐出清安派。但到底私下告訴他,等查清了作惡之人就接他回來。

沒想到後來,他便越來越無法壓制這功法,幾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失控,徹底地走上了另一條路,再也無法回頭。連帶著之前所有無憑無據的髒水,也都有口難辯地徹底潑在了他身上。

南宮清晏搖搖頭:「我哪怕對不起再多人,也沒有對不住你過。你自己摸著良心問問,我可有虧待過你分毫?哪怕這些年的奔波你心中有怨,又何必在我臨死還如此幸災樂禍?」

從救下奄奄一息的他,到給了他家救急的銀兩,讓他進清安派,平日吃穿用度也絲毫沒短了他,可謂仁至義盡。

牧白的眼中閃過一絲心虛,但很快又變成了堅定:「你們都一直把我當成一個買來的奴僕看,只有安辰軒,是把我當成一個人對待。所以,我至死也要報答的,是他。」

年僅七歲的牧白在坐忘峰醒來,得知自己被買了下來,心下惴惴不已。雖然那個看起來很和善的李媽告訴他,不用擔心,他每日里只要陪少爺玩耍就行,但那人看起來那麼難以接近,實在是很難相處的樣子。

鼓足了勇氣搭一兩句話,那人也不過是簡單極了地回一兩句,完全不像跟李媽、忠叔說話的態度,彷彿壓根不屑與他說話。他想要努力做得好一點,跑前跑後端茶送水,對方卻完全無動於衷,理所當然地接受著一切。

他當然知道這些是自己應該做的,對方也沒說過一句重話,但這種漠視,卻讓他更加坐立不安。

開始學文習武后,日子就更加難熬了。照理說,這算是主人家的賜予,莫大的榮耀。但他大約實在不是這塊料,不管哪一樣都學得一塌糊塗,再看南宮清晏每日裡面無表情地輕輕鬆鬆就比別人好了不止一倍。看著他冷冷的眼神和其他人嘲笑的目光,牧白想,他是怪自己給他丟臉了的。

家裡傳來口信,母親病了,病得很嚴重。

當初南宮轍留下的銀子到底沒有救得了父親的命,他撒手去后,母親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日子益發艱難了。雖然他偷偷託人把存的所有零用錢都帶了回去,卻依然是杯水車薪。現在,他身邊不過幾文錢,哪裡有辦法?

想來想去,到底不敢跟南宮轍死後脾氣益發古怪的南宮清晏開口,一個人在午休時找了個地方偷偷地哭。

然後,安辰軒如救世主一般降臨在了他的身旁。

這個人是他的偶像。雖然也不是來自世家大族,卻是所有人都佩服的對象,勇敢,善良,無所畏懼。是他最想成為,又最遙不可及的那類人,甚至連搭話的勇氣都沒有。

而對方完全沒有在意別人對他「陰沉、孤僻、蠢笨」的評價,和聲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在自己猶猶豫豫地和盤托出后,笑了起來:「我當是多大點事兒,放心吧,銀子能解決的都不是大事。」

從腰間掏出一個錢包,毫不猶豫地盡數給了他:「先拿著,不夠用再管我要。」

他不肯接,安辰軒把錢袋往他懷裡一扔,揚長而去。

從那以後,兩人逐漸熟悉起來。安辰軒風趣、幽默、仗義、嫉惡如仇,符合他心目中所有關於大俠的想象。既有一劍闖江湖的瀟洒,更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仁心。

所以,在南宮清晏越來越惡劣,安辰軒表達了他的擔憂之情,怕南宮為害江湖時,他終於鼓足了勇氣,說:「我,我可以看著他,如果他不對勁,我,我可以除掉他。」

安辰軒愕然看著他,沉默良久,最終交給他一包葯:「這是慢性毒/葯,如果你覺得他會成為一個徹底的壞人,就給他加到一點一點飲食中吧。放心,這毒檢測不出來,只要多分幾次,不會有任何人發現,更不會懷疑到你身上的。」

看著他不安的眼神,安辰軒溫言鼓勵道:「你這是為民除害,雖然可能對不住老掌門的恩情,但卻是整個江湖的大恩人。再說,要是老掌門還在,若看兒子誤入歧途且執迷不悔,恐怕也少不得親手除掉這個逆子。南宮清晏的存在,是為整個南宮家蒙羞。但現在他不在了,別人又奈何不了他,只有你能做到這一點了。毒/葯只是一個手段,重要的是我們拿它做什麼,若殺害善人,那是作惡,若替天行道,那便是莫大的善。」

牧白沉默良久,慢慢地伸出手,接過了那包毒/葯,然後越攥越緊。

安辰軒說得對,他這麼做,於道義完全無虧,而且還是一件大大的好事。這麼做,是應該的,絕對正確的!但是,心中那一絲隱秘的興奮又是為什麼呢?似乎是壓抑許久,終於,終於有了一次泄憤的機會!

牧白心頭狂跳,生怕安辰軒看出他醜陋陰暗的一面,趕緊告辭了。

安辰軒眯起眼睛看著他腳步踉蹌地跑遠,良久,嘴角露出了一絲微妙的笑意。

南宮清晏第一次為了突圍殺了無數千星水寨的人後,牧白猶豫良久,終於在他的飯菜里第一次下了毒。之後,南宮開始控制不住自己,失控越來越頻繁,牧白的藥劑越下越重。血影真經的反噬出現后,牧白下完了最後一點毒。

直到全江湖大圍剿開始,南宮在打鬥中毒發,身受重傷。倉皇逃離時,又中了早已布好的「蝕腐散」,再也翻身無望。

牧白覺得如同安辰軒說的那樣,真正做了一回幕後的英雄。

在小說中,穆白濃墨重彩地描寫了安辰軒如何收服一眾小弟,獲得無數美人青睞,在一眾佳麗間左右為難,這個也舍不下,那個也放不開。

至於排除異己,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對方多行不義,自取滅亡,讓原本對他有好感的許多人,也經受不住主角的人格魅力,棄暗投明。

沒有一個世界能夠毫無邏輯地存在,所以整個細節,就這樣一點點被自動自發地補充完整,包括其中一個毫不起眼的牧白。

「安辰軒」三個字一出口,南宮清晏猛地睜大了眼睛,心念電轉間,似乎明白了許多事情,又似乎什麼都迷霧重重了起來。

牧白惡毒又快意地笑道:「我要離開了,至於你,就腐爛在這個山洞裡吧。」

天之驕子又如何?死人永遠比不過活人。他點頭哈腰了許久,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想到未來的美好情形,牧白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轉身就往洞外跑。南宮清晏緊了緊手中的劍,又緊了緊,卻再也無力提起。

外頭的人終於衝破了他匆忙間布下的蠱陣,沖了進來,當頭的便是安辰軒麾下第一猛將羅子嘯。牧白面上一喜:安辰軒說過,事成的那一天,他會讓羅子嘯過來接他離開,一定保證他的安全。

正要開口,卻見羅子嘯濃眉倒豎,厲聲喝道:「妖人!哪裡跑!」一槍便將他扎了個透。

繼承了父親耿直性子的羅子嘯,怎麼可能給一個眼中「十惡不赦」的壞人跟班開口的機會?

不得不說,葉飛鴻算得非常到位,安辰軒極其滿意。至於葉飛鴻給的毒藥到底是什麼,他並不想深究。

只要確保,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做過什麼就行了。

南宮清晏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地看完這「狡兔死走狗烹」的場景,冷冷地笑了笑。在羅子嘯的槍頭對準過來時,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撐起父親留下來的「逐日」劍,繼續保持著那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對著發小道:「不勞……費心了,我……自己……來。」

引劍自戮,結束了他二十多年身不由己的一生。江湖上人聽說這一消息,無不拍手稱慶。

臨死前,南宮清晏想,這一輩子,真是天不佑我。

恍惚中,眼前出現了小時候在坐忘峰時無憂無慮的日子。那時候,他還整日嫌日子太單調了,希望出現一個小夥伴。後來,他才知道,比起人世間複雜的一切,那時候,才是他短暫而彌足珍貴的黃金時代。

好想……回到小時候啊。那時候,一切都還來不及發生,一切都有無數種可能。而他,一定會先將安辰軒掐死在成長前。

如果真的有老天爺,他一定要問一問,為何命運,對他如此不公?

這般厚此薄彼的待遇,讓人,無論如何,都不能甘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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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是真的回來了?彷彿之前所有的波折,所有的無能為力,所有的憤怒絕望,都不曾發生過,自己只是做了一個漫長的、糟糕的夢,現在突然醒來一般。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一切都不是夢。渾身腐爛時血肉一碰就掉的感覺還在,那種從骨子裡往外爛出來的腐朽味道彷彿還在鼻端,逃亡時的艱難還歷歷在目,怎麼可能是幻覺?

南宮清晏貪婪地打量著房間內的一切:他,真的又回來了。

「南宮,你還是不舒服嗎?剛才的噩夢,很可怕嗎?」送李媽和忠叔出門的穆白轉了回來,小心問道。

方才南宮清晏眼中一閃而逝的仇恨絕對不是假,出手的一瞬間,穆白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在他手下。到底是什麼樣的夢,讓他情緒如此失控?平日里乖乖巧巧的孩子,竟然一出手就想要人命?

難道……是夢到他父親的事了?

南宮轍失蹤后,這就彷彿成了一個禁忌的話題,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它。連穆白都是又想開解,又不敢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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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作者遇上反派BOSS [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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