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兩代人選擇

「寧唐，你可得想清楚，這件事……」所謂魔神，說是研究所的至高機密也不為過，這機密不僅神秘，而且駭人聽聞。

更關鍵的是，如果寧唐知道了真相，在一定意義上，也背負了相當沉重的責任，不管她選擇了任何一方。

「不管是什麼，我只想聽實話。」寧唐的聲音斬釘截鐵。

「好，我告訴你。」蘇筠水咬了咬牙，就將自己知道的，刪繁就簡，跟寧唐都說了一遍。寧唐在旁邊聽著，臉色越來越差。

「你說他就是……魔神？」聲音顫抖著，寧唐勉強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逗我的吧？末世都因為那個傻傢伙？溫迪，這樣的笑話不好笑……」可她心中卻明白，這些都是真的。

將臉埋在手掌中，寧唐發出了一聲破碎的嗚咽，可她馬上就狠狠擦了擦眼角，倔強地紅著眼睛，硬聲道：「溫迪，你說吧，我可以做什麼？」

蘇筠水啞然，她也不知道寧唐該做什麼，利用林頌遠對寧唐的感情去對付林頌遠……這話她說不出口，也做不出來。

「這要問你自己。寧唐，沒人會逼你選擇。」想了想，蘇筠水就道，「他承諾，保全我們第一基地，這裡很安全，你可以留在這裡，慢慢想。」

寧唐哦了一聲，悶悶地道，「我以為你會讓我為天下人考慮呢。我從小還是挺願意當救世英雄的——別看我打不過他，當不了英雄，還可以當烈士啊。」

「去，說什麼呢！」蘇筠水嗔了她一眼。

「那你呢？你們準備怎麼辦？你說了，你養母配不出救人的葯，四塊勞什子琥珀還都到了他手裡，你們還不是準備硬拼啊？」寧唐說話一針見血，大眼睛骨碌碌轉了轉，忽然一亮，道，「他不是說要保第一基地安全嗎？那咱們就給別的基地傳信啊，讓他們都躲來第一基地里，這樣不就行了？」

寧唐道：「外面沒人了，他就天天擺弄那些喪屍玩就好了，煩了就看看空中飛人、走鋼索什麼的，不是也挺滋潤？」她的聲音爽脆，說起話來如落玉，說完還朝蘇筠水眨了眨眼睛。

鑽這個空子啊……

蘇筠水眼睛也亮了，坐直了身子，也喃喃道：「是啊，反正都是第一基地的人……又沒說第一基地有多少人……」

雖然蘇彼方的事情不能馬上解決，可是至少能讓無辜的倖存者免遭塗炭。

只是這個計劃實施起來，卻不會太容易。

要說服其他基地都更名為第一基地，投靠過來，普通的借口是說不通的。可是如果說出實情，不說他們信與不信，就算他們信了，那麼膽小者間會造成恐慌，貪婪者中，恐怕也會出現蘇衡一類的人物。

這是萬萬不行的，魔神到這一代，也就夠了。

再者，他們基地勢力算是簡單的了，第三基地據說有軍隊駐紮，其中多方勢力，盤根錯節，讓他們放倒旗幟，那幾乎就是要動他們的命！

他們平素沒什麼來往，放任第一基地被吞併，可能都比讓那些人相信他們來得容易。

更何況，如果人口太過密集，那麼物資就很成問題，不管是第一基地，還是其他基地，都還沒誕生出能生產大批食品的技術。

以上，還沒考慮到魔神林頌遠會如何應對。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她眼中的光黯了黯。

不過，她可以讓姐姐溫蓮放出消息，收留更多的旅人，也派人去其他基地說項，用的借口，可以和姐姐商量一下，人情交往這方面，溫蓮絕對比她強得多。

不過溫蓮雖然會支持她，可是也會追問她因何起意，到時候，她要不要說實話吶？蘇筠水又開始頭疼了。

「寧唐……對不起，我把你卷進來了。」蘇筠水低聲道。

「怎麼你是卷進來的？從我和那傻傢伙合租，給他墊房租的時候，我就已經摻和進來了。」寧唐不在意地擺擺手，從空間里找出一盒夾心餅乾，撕開，自己連塞了兩塊，又遞給蘇筠水，「吃吧，幫我把存貨解決了，我們明天還有任務呢。」

「不是又要過期了吧？」蘇筠水吃了一口，就笑。

「額……已經過期了，反正吃不壞嘛。」寧唐有點尷尬地撓撓脖子，然後憤憤道，「都怪林頌遠，我本來準備前幾天就解決掉它的，唉。」

蘇筠水看著餅乾，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咬下去。

在一旁玩球的樹皮，聽到她們咬餅乾的咔嚓聲，就拄著木板走了過來，也不說話，就歪著腦袋看著兩人。

寧唐上次來的時候，蘇筠水讓人抱走了樹皮，因為那時候樹皮還是珍禽異獸。可這一次，卻沒那個必要了，樹皮閑不住，早就揚名第一基地，大家早就見怪不怪，好心人還將它當成小孩子疼。

「這是……」剛才兩人聊天的信息量略大，寧唐還沒顧得上看它，一見它穿戴整齊，拄著木板，好似小老頭拄著拐杖，不由瞪大了眼睛，「好厲害啊……溫迪，你可真會整人。」蘇筠水沒去糾正她的口誤，樹皮也極高興，沒拄著木板的爪子就朝著寧唐伸了過去：「同伴，我，樹皮！」

這一下寧唐差點就被餅乾噎住了，端起旁邊的水，猛地灌了一口，瞪著蘇筠水，等她解釋。

「它是樹皮，是林頌遠的……病友？反正是同病相憐，也是從研究所逃出來的。」蘇筠水朝她眨眨眼睛，「這可是個不簡單的『人』，是我們公會的一員。」

她在人字上咬了重音，寧唐愣了一會兒，也接受了這樣的設定，再看樹皮時，就摸摸它的小帽子，笑眯眯地道：「也不怕壓了耳朵疼？摘了吧。」見樹皮眼巴巴地看著她手中的餅乾盒，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得不將餅乾遞過去，樹皮拿到吃的，歡呼一聲，找到它專用的小坐墊，去享用美食了。晚上吃的粥，它沒吃飽，可蘇筠水心不閑，也沒想起給它開小灶，如今早就餓得不行。

「餅乾……還過期了……沒事吧？」寧唐艱難地吞了吞口水，低聲問蘇筠水。

「我們沒事兒，它應該就沒事兒。」蘇筠水的回答同樣艱難，兩人互相看看，又將話題轉移到正事上。

「砰——」可她們還沒說兩句，就聽到隔壁的房間里，傳來一陣東西破碎的響聲。

林筠的器材爆炸了？該不會是母子倆打起來了吧？可是馬上，又沒了聲音，顯然是被蘇彼方的空間阻斷了。

這就不是實驗失誤那麼簡單了，蘇筠水趿拉著鞋，連外衣都來不及穿，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囑咐：「寧唐，你和樹皮別出門啊。」

寧唐也跳了起來，可是最終又坐了回去。

如果萬一是母子吵架，蘇筠水是女兒，去看看就罷了，她到底是外人。

「傻傢伙，那就是你的母親啊……」寧唐低聲說了一句。

樹皮吃急了，被餅乾噎住，她趕緊就湊到了樹皮旁邊：「別著急，還有呢，慢點吃……要不要喝點水？」

蘇筠水出門，被冷風激了一下，連忙更快走幾步，大門沒鎖，蘇彼方的房門緊閉，林筠房間的門敞著，可因為蘇彼方的精神空間，她看不清裡面的情形，用力一看，頭就發暈。

她只能忍著不適，喊：「母親，彼得，是我，你們在哪兒呢？」

她足足喊了三聲，眼皮忽然一跳，才終於看清了房中情景。

林筠的房間，可以說就是一個小型實驗室了，可現在，實驗台上的瓶瓶罐罐，卻都散落滿地，變成了玻璃渣子。

癱坐在椅子上的林筠哭得絕望，這是她最後的寄託了，可是現在一切全都毀了。

蘇彼方站在一旁，似乎也是在忍著極大的怒氣。

她從沒見過蘇彼方真的生氣……即使是對蘇衡，都只是冷冰冰的恨，而沒有火山爆發般的怒火。

「這是……怎麼了？」她硬著頭皮問，有點手足無措。看這情形，應該是兩人吵架，一言不合，蘇彼方把實驗台給砸了。

兩人都不說話，空氣中只有林筠的哀哀哭聲。

「母親，先別哭了……」

「你別管，溫迪，你問問你母親到底想做什麼！」蘇彼方閉上眼睛，也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

兩人顯然已經吵了很久了，林筠的嗓子都哭得變了聲音。

「我不都是為了你！我林筠，不說一生從沒行差踏錯，但我好歹也恩怨分明，我為什麼要打那個小姑娘的主意？彼得啊，你是我兒子，我不能沒有你！」林筠的聲音里飽含著痛苦，「十九年啊，我失而復得的兒子，要是你再丟下媽媽，媽媽也活不了啊！」

「我大哥不也是你兒子？溫迪不是你養大的？媽……你這是要拿寧唐算計我大哥的命！這和蘇衡想用鬼手琥珀控制我大哥有什麼區別！」蘇彼方一步不退，可聲音到底放緩了幾分，「媽，咱們想別的辦法，成就成，不成也就算了，咱們看開一點不好嗎？溫迪對你那麼好，要是我不在了，她也會……」

「不，我就要你，溫迪，你走，你不是我女兒！」林筠口不擇言，尖聲喝道，蘇筠水在旁邊看著，心中一驚，現在的林筠，竟然又有幾分瘋魔的樣子了，「你好啊，把我和老狗去比……」

「媽，你別這樣……」蘇筠水進退兩難。

「寒了溫迪的心，你就好過了？媽，大哥他沒有錯，那個寧唐更無辜，這事情，不能那麼辦，要吃藥，要手術，我都聽您的，媽？」

林筠掃了一眼成了碎片的試驗器皿，眼淚卻流得更快，澀聲道：「你都砸爛了，我又不是神仙……」

這時候，蘇筠水才小心地插話：「蘇衡那兒收繳回來的器材，還有些，鎖在他原來的小屋裡，母親，您要是想要，我都給您搬來。」

林筠的目光就掃過來：「溫迪，你也不同意？」

「母親，這事兒，我覺得彼得他說得對。」林筠的目光讓她很有壓力，可她卻不能順著林筠的意思。

「算了……」林筠閉上眼睛，停了哭聲，道，「可能真的是我老了。明天你去搬老狗那一套東西吧，有什麼都搬來，搬來之前先洗洗，要不我嫌噁心。」

「好。」蘇筠水答應得痛快，反正水她管夠，林筠這麼說，就是答應不利用寧唐了，這樣解決，就已經很好。

找了掃帚和簸箕，蘇筠水快手快腳地去清掃地上的玻璃，掃到一半，忽然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