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三星
森爵怒不可遏的問看守:「他已經這樣了,為什麼你們還拴住他的手!」
看守忙說:「請息怒,這裡關的全是危險份子,如果稍有鬆懈導致犯人出逃,受傷的是無辜人民。」
森爵冷靜了一下,說:「你打開門,讓我進去和他說話。」看守面露難色,他當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也知道陛下的指示,只不過能關在這裡的犯人都太危險……
「有任何意外我全權負責,你不必擔心。」森爵望著鐵門內的涅耐,焦躁的跺了跺腿,一路趕來,他完全沒有心情去打聽涅耐犯了什麼重罪,居然還要背上叛國的名聲,他也不知道這事能不能澄清,他更不知道涅耐能不能彌補過錯逃脫責罰。
鐵門打開,森爵將戊己留在門外,一個人走了進去,冷風從狹小的石縫中吹來,那裡甚至不能稱
之為窗戶,暗沉的光線下,森爵感到自己的身影也變得詭譎起來,他啞著嗓子喊著:「涅耐。」
「舅舅?」涅耐蹲在角落,一臉迷幻的抬起頭,他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直到看清楚森爵的身影,才敢露出欣喜的笑容:「舅舅真的是你?」涅耐不敢相信的搖搖頭,站直身子想要往森爵身邊撲,可動作還沒完成他就被腳下的鐐銬捆住了,差點摔在地上。
「你小心。」森爵大步邁過去扶著他,驚訝的發覺涅耐的衣服居然是透濕的,黏膩的貼在他皮膚的上,發著一點汗臭。涅耐好像無所謂似的靠在森爵身上,故作輕鬆的說:「舅舅我有點味,你可不要嫌棄。」
森爵蹙眉,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涅耐肩上,問他:「你究竟被了關了幾天?期間有沒有吃過東西。」
涅耐伸手盤算了一圈,語氣虛弱的說:「大約四天吧,我也記不太清。有東西吃,放心吧,他們不敢餓死我,還沒上軍事法庭,要死也是□□麵包噎死的。」
森爵摁住涅耐的肩膀,讓他坐在石床邊,又對看守和戊己說:「你過來,把他手上的鐐銬解開,戊己你去飛行器取點吃的來。」
戊己立即轉身離開,看守貼在門外猶豫的說:「爵爺,這樣不好吧……」
森爵冷笑:「再說一次,出了什麼事我一人承擔,你只需要放開他的手。」看守盯著涅耐,心想他斷了一臂應該作不出什麼幺蛾子,再說他腳上還有束縛。最重要的是,這是森爵啊!且不說皇帝,森爵一人的身份也足足將他一個小看守壓死。
不過,涅耐是上頭交代下來需要嚴加看管的叛國重犯,不可輕率,這麼想想,他真是好糾結阿。森爵難得的強硬,他兩步走出門外,渾身散發著攝人的煞氣,壓得看守三兩下掏出鑰匙,苦著臉為涅耐解鎖:「爵爺,我的許可權只到這裡,請你不要為難我。」
森爵說了句謝謝,蹲在被解開手銬的涅耐身前。涅耐齜牙咧嘴的用左手揉了揉殘肢:「舅舅,真是血上加霜,我這半條小臂快要壞死了,還好你來的及時。」
森爵指責的瞪了他一眼:「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你到底幹了什麼?希伯來為什麼會舉報你?他不是你的男友嗎。」
涅耐揉捏的動作一滯,輕笑著說:「希伯來少將怎麼會是我這種人的男友?舅舅你別說笑了,他是我見過最正直無私的男人,與他相比我就是一隻陰溝里掙扎的臭蟲,為一飽私慾寧願站在帝國對立面的小人,我怎麼配當他的男友?舅舅,將已破解的基因編碼出賣給外族,這就是我被送上軍事法庭的原因。」
森爵眯了眯眼,涅耐說這話的時候根本沒有看他的眼睛,而是古怪的盯著自己的殘肢,森爵不大相信他的說辭,便肯定的說:「你現在在生氣,這是你的真心話?你想獲得什麼利潤,又何曾缺什麼?」
涅耐低沉的說:「是真的,舅舅我沒有賭氣,我只是一個自卑、醜陋、膚淺的人,我恨我母親,也恨我自己。怪她讓我生來沒有父親,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別人嘲笑我是個不知來歷的野種,我不甘心,這就是我的目的。」
森爵看他始終垂著頭,不由得規勸到:「涅耐,你聽話,先抬起頭看著我。」涅耐動了動腳,下定決心抬起頭。
這一抬頭,涅耐整張臉像被雨淋過完全濕透,他狼狽的用臟污的衣袖擦著淚水,訥訥的叫著:「舅舅……」
森爵心疼莫名,聲音沙啞的問:「別哭,擦乾眼淚。然後老實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
涅耐擦了會兒臉,發覺淚水連連不斷的跌下來,原來哭泣不一定要哀嚎作為陪伴,無聲無息也足以表達痛苦,關鍵這礙事的淚水根本擦不幹凈!涅耐索性不管,平靜著說:「舅舅,我確實拿了基因編碼跟某個蟲族交換,他們的再生能力非常強,有證據表明他們的修復能力比我們強數倍。」
「舅舅,我厭惡這條殘軀很久了,無時無刻不想擺脫它,我說嫌棄不是說說而已,我是真的覺得噁心。」
森爵能理解他的痛苦,設想那條手臂長在自己身上永遠無法擺脫是什麼情形?可是這一切不足以作為叛國的理由,他又問:「你……真的用基因交換了?」
涅耐的表情一時間非常複雜,好一會兒他才說出:「我給的是假的。」
森爵鬆了一口氣說:「既然是假的,你就有機會脫罪,我們完全可以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涅耐苦笑著說:「不行的舅舅,我沒法證明我自己。」
森爵瞪著他問:「什麼意思?」
涅耐自嘲的說:「當時為了確保萬一,我發出的內容是即時銷毀的,文件傳了一半突然被希伯來發現了。最好笑的是,前半段是我作假的基因,他手上的證據是完全真實的後半段。我沒有任何方法自證,總不能讓蟲族為我作證吧,要知道,蟲族對我們又妒又畏,這會兒,那隻蟲族已經發現我給的是假基因了,而我交換的那部分還來不及檢測。」
森爵無語的搖頭:「你真是瘋了,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東西將自己搭進去。還有……希伯來為什麼要舉報你,難道你沒來得及跟他解釋?」
涅耐疲憊不堪,一臉麻木的說:「希伯來不相信我,我抵不過他的信念,更比不過他對帝國的忠誠,這樣的人萬萬不會為了我違背原則。在他做不了決定時,只能將我交給國家裁決,其實舉報我的是別的任何一個人我都認了,為什麼偏偏就是他。」
涅耐又說:「舅舅我怕,一旦進了這裡,我這一輩子可能都出不去了,舅舅……如果他們要判我終身□□或者去放逐到海上,你一定要幫我,讓我死,我不願了無希望的活著。」
森爵撫著涅耐的臉頰,堅定告訴他:「我怎麼可能看著你死,放心,你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森爵回家第一件事是找到霍德希汶,那傢伙難得沒什麼事,正開著矮墩小機甲帶著大剪刀修剪樹枝。森爵二話不說的鑽進毫無防備的機甲,霍德希汶連警戒都沒開,興味盎然在控制機械臂,對突然出現在身後的森爵沒有一絲預警。
「霍德希汶。」森爵站在他身後,看他坐在操作台前,老神在在的動著剪刀,喊了一聲。霍德希汶正哼著曲兒,冷不丁被森爵一驚,大剪刀啪嗒一下落在地上,砸在機甲腳背,通過神經元連接將痛苦傳到霍德希汶身上,痛得他臉頰扭曲。
「你怎麼上來了?」霍德希汶回頭看著森爵,平復了一會兒甩開控制閥,張開雙臂往森爵走去。
森爵巧妙的繞過他,做出推拒的姿勢:「先聽我說話。」霍德希汶撲了個空,不情不願的站在原地。
森爵暴喝一聲:「我說正事。」
霍德希汶雙腳一合,站的筆挺,將雙手背在身後,正經的說說:「爵爺請講。」森爵問:「涅耐的事你能插手嗎?」
霍德希汶臉色一變,略顯猶豫的說:「我是插得上手,前提是沒人知道。現在涅耐這事被有心人鬧得滿城風雨,他犯了叛國罪,如果處罰太輕或者是被赦免,我都無法向眾人交待。」
森爵又說:「如果他是冤枉的呢?」霍德希汶答:「只要有證據,他自然可以被釋放。」森爵失望的搖頭,如果有證據,他何須霍德希汶插手。
「我只有兩個要求,一將涅耐的金屬手臂還他。還有,在審判前讓我自由出入監獄,這不過分吧。」霍德希汶難得的沉默了。
森爵無力地說:「這是我唯一的親人……他只是一個搞生物的,完全不會武力,渺小到不能再渺小,何必像戰犯一樣鎖住他?請你幫我為他保全最後一點尊嚴,他會鋌而走險,也是為了這個。抱歉我不得不站在他的立場說話。如果出了什麼意外,你們捉我去抵罪就是。」
霍德希汶看森爵真的生氣了,忙說:「我沒別的意思,我同意都同意。爵爺,你對你的侄兒真好,如果我有一天也變成這樣,你會不會這樣對我。」
話沒說完,森爵便暴躁的打斷了他,「沒有什麼會不會,你不要做不可能的猜測……」說著,森爵捧著頭靠著內艙,他這一路奔波根本沒時間休息,心裡鬱結煩悶,突然就犯起了頭痛。
霍德希汶被臉色難看的森爵嚇了一跳,將森爵打橫一抱送回房,同時呼叫來歐少尉,索性沒事,森爵醒來,又馬不停蹄的為涅耐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