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三星

28.三星

希伯來被請了出去,涅耐出神的望著他的背影,希伯來臨走之時仿若無事想要擁抱他,被涅耐伸手推開。涅耐看見他眼中清晰的納悶,兩人之間來來往往,主動的永遠是自己,被動的永遠是他,涅耐累了煩了總是會為自己打氣,情起年少希伯來的回應來的太不容易。

他以為對方總有體諒感動的一天,誰知道石頭被露水滴開了花,希伯來還是像個鐵人一樣,如果愛一個人要付出一切,放棄所有尊嚴,他寧願回到最初的無拘無束。

森爵一陣在一旁聽著,希伯來走後他進門嚴肅的問:「涅耐,你是認真的嗎?」

涅耐指著自己胸口,「舅舅你看,像一張抹布被丟棄的人是我。現在希伯來想施捨這張抹布,告訴抹布,你只要別抹黑我的公正嚴明,我就繼續帶你回家擦地。舅舅,你希望我接受這樣的同情么?」

森爵看著涅耐的表情特別不知如何自處,從前的自己如何他不記得,可現在的自己特別護短,他恨不得有一雙大翅膀,將所有在乎的人藏在羽翼下面,或許人年紀就會變得軟弱吧。

如果沒有這些糟心事就好了,森爵恨鐵不成鋼說:「你為什麼這麼蠢呢,真正愛你的人,又怎麼會在乎你的一條手臂,是愛你整個人。」

「舅舅,我可能沒有這麼幸運再等來一個愛我的人,開庭之前你不要再來看我,讓我們靜等最後的審判吧。」涅耐站起來,將森爵輕輕的推出門,朝森爵揮手:「舅舅再見。」

森爵看著涅耐,知道他想獨自呆一會兒,涅耐一如既往沒有漂亮的眉目,沒有遺傳到相片里姐姐一絲一毫的美貌。他普通的就像個路人,眼中常帶著清晰的狂放和深埋的自卑,他是個膽大包天的傻瓜。

森爵卻害怕與他分離,如果有一天他大夢初醒,回憶起過往種種,會不會怨恨自己現在未盡全力?無論對錯,他不能失去這個親人。探視者走後,監獄又恢復平時的死寂,涅耐沉默的傾聽著浪潮,想著過往種種。

涅耐小時候一度以為他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否則他為什麼沒有爸爸呢?別人至少有一個爸爸,問到他時,他只能囁嚅的說自己只有媽媽。他不愛撒謊,逢問必答,久而久之,與眾不同的涅耐傳遍了校園,怪異的他總是成為同學們的笑點,這讓本就長相普通,門牙微齙的他更受欺負。

媽媽總是在租來的小樓上發獃,一旦涅耐問到爸爸,媽媽總會失去耐心,煩躁的回答她也不知道,而後變得異常低落。涅耐沒有機會問下去,因為媽媽過不去這個坎兒,每次發問后她都會在夜裡偷偷的抽泣,哭的快噎過氣,直到第二天才能緩過來。

這期間涅耐是沒飯吃的,媽媽沒有心情做好吃的魷魚卷,也不會為他撬開營養液的瓶子。某一次,涅耐餓得不行,媽媽在閣樓哭的天昏地暗,他只能用門牙去咬營養液的蓋子。

厚厚的金屬蓋子與乳牙對抗,誰輸誰贏一眼就知,涅耐提前體會到換牙的感覺,缺牙和齙牙都不是好東西,他受到了更多的嘲笑。別人不懷好意的眼神已是家常便飯,比起精神上的虐待,涅耐

更不想被餓死,他再也不打算問爸爸去哪兒了。

涅耐在學校過的不算愉快,時間一久他逐漸頓悟,再逆來順受窩囊下去,他一輩子出不了頭。為了換來片刻安寧,他不得不開啟罵戰生涯,學著在別人嘲笑他的時候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別人嘲笑的越狠,他越是冷靜地還嘴,時間一長,那些無所事事的同學們也覺得無聊。

涅耐開慧太早,越來越聰穎發覺他的世界統共只有兩種人,一種人一般點到為止,不願拉幫結夥跟人鬥毆,聰明人總是獨善其身,冷眼旁觀,做好自己。還有一種就是他打心底嫌棄的蠢貨,雙商太低,每天只會不厭其煩暴露自己的粗鄙,通過辱罵、欺負、八卦別人為樂。對,沒有第三種,他的世界暫時沒有第三種人。

涅耐發覺精神強大的自己可以活得更好,他也這麼按部就班的做了,直到有一天……

大陸是很少看見哺乳動物的,這在帝國非常稀少,索性媽媽租一了套好地段的房子,他有幸劃分到貴族學校,見識了有錢人鍾愛的馬術運動。

清晨的馬場籠著霧氣,朝氣蓬勃的馬匹恣意自在的遊盪在操場,三三兩兩從眼前走過,跟在成馬身後的小馬駒是他最喜歡的,活潑亢奮,他沒機會接近,但總會抽點時間去馬場觀望。

漸漸地涅耐知道馬是胎生的,跟他們塔瑪星的種族不同,馬是沒有蛋殼子的。涅耐偷偷找了角落看場主為母馬接生,血淋淋的胎盤和透濕的馬崽讓他充滿好奇,出生不久的小馬立刻可以直立,而他們還得在蛋中待很長時間,幾乎沒有自保能力,為什麼物種之間有出現這麼大的差異,真是神奇。

草場永遠帶著一股青草香,忽略那股馬屎味,那些貴族子弟初次騎馬跌的狗吃|屎讓他捧腹大笑,當然有時馬匹也會在經過他面前時拉下一堆讓人尷尬的大便。

涅耐至今也想不通那些人為什麼鍾愛騎馬,有飛行器就可以啊,好的配置甚至能做短途太空飛行,馬兒呢,它們腳下生風甚至跑不出這片區大陸。大概貴族之所以身為貴族,他們的身份、地位必須通過這類活動來表明吧。

直至他遇見希伯來,他才明白,貴族所以是貴族,儀態、氣質就是很好的證明,他根本不需要依借別的手段,他的神色已經表明一切。

大多時候涅耐覺得希伯來傲慢,他不愛說話也不會理人,他騎馬的時候從沒透露出一絲狼狽,更不會跌個狗吃|屎。長鬃的溫順馬兒不說,短鬃的馬兒也在他胯|下訓練有素,指西從不會向東。

這個年紀的涅耐已經對生物非常感興趣了,差異讓他迷醉,在知道大學有生物這門課程后,他立志當個生物學者,探究出他所迷戀的問題根本,比如希伯來這樣的人,跟自己完全迥異,這種差別究竟是怎樣形成的?

涅耐偷偷觀察著希伯來,他欣賞他的外表,喜歡他沉默寡言的性格,時間一晃而過,希伯來選擇了軍校,而涅耐憑著唯一的優勢——聰慧好問進了綜合大學的生物系,按理說兩人分道揚鑣本不該再有交集,可涅耐憑著自己一腔熱情硬是和希伯來拉進了關係。

這年的涅耐失去了母親,也終於被家族找回承認,不過他不愛拘束的叛逆性格已經形成,根本不想回去,公爵府就是一座冷冰冰的囚籠,唯一讓他感興趣的是那位還在人工冬眠的年輕舅舅。

後來,涅耐陰差陽錯同希伯來在一起了,希伯來就像一個珍貴的研究對象,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不敢怠慢。說是在一起,往往是他在倒貼,常年不平等的相處讓他根本拿不準兩人的關係,多年累積的注視、琢磨讓他對希伯來充滿了幾乎偏執的愛意,只求付出不求回報的愛讓他完全不想計較對方的態度,哪怕希伯來不許諾回應少,他也熱切的投入著。

愛情大概是誰付出的多,誰收穫的傷心多,涅耐知道自己究其一生都不能讀懂他,也不再想研究他,只想永遠呆在他身邊。然而希伯來不戀舊情的舉報了他,冷酷的像彼此從不認識。那天的殘陽紅的像血,明明是冬日裡難得的晴天,明明希伯來難得從要塞來看他,大夢初醒,他被喚醒的如此徹底。

涅耐上了軍事法庭,因為涉及帝國機密,森爵不能旁聽。雖然霍德希汶再三向他保證事情不會向最壞的方向發展,他依然心慌的沒底。陪審團那群老頭不是尋常人士,而是輔助皇帝主宰國家命脈的參議院長老們。

森爵坐在飛行器艙門邊守在法庭外,長老們路過時投放的視線足以將人冰凍,他們眼底帶著完全不會鬆懈的防備謹慎,讓人背脊發涼。

「戊己,我心裡沒底。」森爵十指交錯,他煩躁的換著姿勢,「霍德希汶做的保證毫無用處,他可能應付不了那群人。」森爵盯著最後一個長老的衣角,從高聳恢弘的大門前一閃而逝。

「爵爺,如果陛下也應付不了,我們操心也沒用,還是靜觀其變吧。」戊己安慰著,與涅耐不合的歐少尉刻意避嫌,兩人的關係雖勢同水火,落井下石歐少尉卻是萬萬不會的,她自動選擇了隱身。

「希伯來到了。」戊己抱著手臂站在森爵身後說,標誌性的□□號飛行器停在法庭樓頂,因為前

門的停機場被佔用光,大道上還有森爵這架加長版飛行器阻擾視線。只見□□號距離屋頂一小段距離懸浮,穿著軍裝的希伯來從艙門身姿利落一躍而下落在屋頂,然後身手利落的從房檐爬下來。

戊己評論著:「除了戰場,希伯來從未如此殷切過。又是跑監獄,又是出席庭審,距離審判還有一個小時,他來這麼早幹什麼。」

森爵眼皮也沒抬的說:「還能有什麼,舉報我侄子。」

戊己是旁觀者,看的反而透徹,他憑著對希伯來的刻板的印象說:「反常即是妖,說不定他也很在意涅耐少爺而不自知。」

森爵呿了一聲,「如果在意,他就不會把涅耐送上法庭,至少得聽他解釋。」

戊己忙說:「爵爺,你對希伯來很有意見啊,我知道你護短。這麼說吧,憑我對希伯來的了解,他應該不是這種人,他的時間不會浪費在無所謂的事情上,我倒覺得他寧願開著機甲在訓練場打虛擬戰役。」

森爵對希伯來確實有偏見,他不滿的說:「戊己你倒是說說看,你怎麼會了解他?如你所說,你應該根本沒機會接觸他。」

戊己被噴的狗血淋頭,可憐巴巴的說:「爵爺,咱們的大情報站你忘啦?鎏金賭場,你和黎洛將軍玩票興緻建的,聽說是你們兩個零用錢太多……這兩百多年發展的很好,各種階層人士出沒,有什麼打聽不到的。」

「多嘴說一句,軍團的人最喜歡來玩幾把了。星際戰場多枯燥,除了滿眼星辰就是滿眼星辰,他們一回帝國當然得找樂子消遣一下,只要不成癮,調節一下狀態是常有的。」

「浩瀚辰星,灰色星雲,閃爍銀河,說穿了就是刻骨的寂寞阿,寂寞。」

森爵被戊己帶的越來越遠,這傢伙總有本事扯開話題,他沒好氣的說:「你既然如此喜歡作詩,回去就寫個二十篇罷。」

戊己一聽便拉下臉,囁嚅著說:「爵爺,我錯了……」

森爵點頭:「知錯就好,知道什麼是聰明人嗎,就是看懂了也不要大嘴巴說出來,不必張揚,你心頭明白就好。」

「是。」戊己聳達著肩膀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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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蛋丟了![星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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