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她的預言成了真,本月月底袁夫人被號出了喜脈,書衡喜得什麼似的,差點放上兩掛鞭炮去慶祝,還是袁夫人拉住了她。夫人她終於美夢成真,看上去反而淡定多了,一點都不像書衡這種啥事沒經過似的,那鎮定淡然,「我就知道會這樣」的姿態,讓書衡好不汗顏,也不知道是誰盼兒子都快把眼珠子盼出來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國公爺正在書房與同僚對弈。
歲寒三友梨木小几,暗青八團如意流蘇錦繡條袱,朱漆梨木棋盤,黑白琉璃棋子。銀鎏金青花纏枝雙耳鼎爐,暗紫煙紋裊裊升空。如意紋方凳,潤瓷蒼松小蓋盅。
戶部董大人執著黑子,掂量盤中局勢,直覺得那手倒脫靴實在妙極,一時間左右受敵,不敢輕易落子。書房伺候的小廝聽了後院傳的話,喜得一蹦三尺高,顧忌著「下人不得擅入」的規矩,腳沒走進去,頭卻探了進去,歡呼雀躍:「公爺,夫人有喜了。」
董大人聽了,笑呵呵起身恭賀,他知道定國公久婚無嗣,這個消息實在彌足珍貴,「恭喜恭喜,天賜麟兒,我來的好不如來的巧,今日先討杯喜酒。」
國公爺抬起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敲敲棋盤:「該你了。」
董大人:---
小廝納悶的摸摸頭,僵在門邊。
董大人慚愧的敲額頭:瞧瞧人家這涵養,這底蘊!難怪聖人曾誇「不動如山,靜默如淵」。要是自己還指不定怎麼樂呢。不知道是不是他走神的緣故,居中形勢陡然變化,一直溫溫吞吞稍佔上風的袁國公忽然放開尺度,大開殺戒,董大人不消片刻開始額頭冒汗丟盔棄甲,掙扎了一會兒,棄子認輸。國公爺拍著他的肩膀很有風度的一笑:「今日有喜,那彩頭就不贏你的啦。」
說罷,看著還在擦汗的戶部侍郎「秦中之地古來富庶,八百里秦川其實浪得虛名?怎會一次青黃不接便流民四起,大人掌管國家庫努,計量各地賦稅,竟一點未發現端倪?」戶部侍郎頓時僵硬了身體,額頭又開始沁出汗意。
「公爺想也知曉,非不為也,是不能也。」末了,戶部侍郎從袖口裡小心翼翼伸出兩根指頭。
國公爺會意,拍拍他的肩膀:「時機到了。」董大人眸中閃過一絲亮光,袁國公隨即舉杯送客。眼看他急急離去,國公爺這才親自將棋盤收拾乾淨,又凈了手,更了衣,這才不急不慢往榮華堂走。
小廝進去收拾茶具:啊咧?這條袱上的流蘇怎麼被扯掉了一根?
榮華堂里,歡聲一片,幾個婆子丫鬟都在湊趣兒討彩,聽說國公爺來了紛紛退出,唯有一個鬢角花白的老太太還坐在這裡.醬色老布襖子,皂色撒腳褲子,眼角紋路叢生,卻眸光晶亮,面龐紅潤,雙手粗大,精神矍鑠。她是國公爺的乾娘宋婆婆,袁慕雲由她撫育長大,受她照顧的時候比老夫人還多,所以感情頗深,再加上她向來忠懇醇厚,所以也深得袁夫人高看,很是有些體面.書衡見了她也是規規矩矩行禮問好的.
國公和夫人素來待她不同,袁國公進了室內,見婆婆起立問好,忙請她坐了。視線順勢往袁夫人身上一落,抿嘴一笑,又先問婆婆家裡莊子上諸事可好.袁夫人微微側臉垂首,倒有了幾分羞意:「婆婆剛到沒一會兒,才用了客飯。奶哥哥也送去歇息了。」
宋婆婆秉性淳樸,並不以撫養了小主人的功勞自居,多次謝絕了袁國公要接她進京享福的邀請,如今還呆在京郊農莊上.時不時帶了時鮮的瓜果時蔬進京探望公爺和夫人.書衡也極為喜歡這位淳樸練達的鄉下老人,她很容易讓她想起農村的祖母。宋婆婆見問,便拉開了話匣子:「老天爺開了眼,風調雨順,不僅麥苗開的好花抽了穗子玉米收了滿倉,連剛下的桃子都有拳頭子大,我特特挑了頭一批趕鮮的送來,給公爺夫人和小姐都嘗嘗。日後有多少,可也比不上這貨尖子」緊接著又拍腿道:「瞧瞧路邊的饑民,我這老婆子覺得自己真該去菩薩面前燒高香.」
一席說的大家都笑了。公爺便道:「咱們府里還收著一個小玉菩薩,就給婆婆請回去吧。老天拔地的,不必天天翻山進尼庵。」
宋婆婆唱佛道謝不迭,又道:「公爺嘗嘗果子?清香甜脆,供在佛前也不會失禮。」
公爺聽說,便要試試,袁夫人早命人湃了一部分在水晶缸里,當即便取了來,切塊裝碟,盛到面前。
宋婆婆見到那金絲瑪瑙碟里切了紅白果丁擺出梅花形,旁邊還擱著小銀叉子,盛在紅木洋漆盤裡被丫鬟端過來,便笑道:「這果子到了府里也變得尊貴了,倒有那金的銀的來配它。」袁夫人桃腮含春,杏眸熠熠,當即笑道:「因為是婆婆送的,所以特特拿金的銀的來配。婆婆不見剛才,衡兒雙手捧著啃,小臉吃的鼓鼓的,連吃兩個連晚飯都省了。只怕婆婆若多送幾次,她就直接跟著您家下去了。」
書衡剛跟父親見過禮,又坐在小錦墩上啃桃子(她嫌小丁丁吃著不痛快),一聽見急忙抬頭:「不不,我晚上要吃的,喝蝦丸酸筍湯。」她臉上掛著汁水猶不自知,公爺很好脾氣的揉揉她的鬏鬏:「好好,都依你。」
宋婆婆哈哈長笑:「小囡囡還是這麼討喜,就跟那年畫上跑下來的一樣。我這次見她可是比上次又高了兩寸。」
袁夫人面上得意嘴裡卻沒好話:「那可不是?瞧瞧這嘴裡吃的,腳上踩的,白天玩的,晚上睡的,便是換成金子,也足以打個二尺三的金人啦,她還不得給我好好長兩寸?」
「了不得,了不得,」婆婆拍著膝蓋「夫人還是這麼能說會道,倒像是這花蜜果蜜都擦到您嘴上去了。我以前養著哥兒的時候,就常念叨,也不知道是哪個有福氣的,能消受國公爺這般的人品才貌,又不知道是哪個沒福氣的,得忍受哥兒這刁鑽古怪的脾氣。瞧瞧,終究被夫人攤上了,真像是三生石上刻下來的。」
袁夫人羞紅了臉,便是心裡高興,嘴上也不能說了。書衡在一邊強忍著笑,一本正經的吃蘋果。公爺嘗了一小片,果然汁水如蜜,果香撲鼻,便笑道:「還是舊日的味道。多虧婆婆想著。我一直記著要去庄下住幾日呢。」
宋婆婆笑眯了眼:「公爺若真又來,那感情好。你住幾天,我到比過年還高興呢。」他上上下下打量國公爺模樣:「倒比以前氣色更好了些,還是多虧了夫人管著,沒由著你成日夜的看書枯坐。我今日來的可巧呢,剛進了門房,就聽說夫人又傳了喜信了。」
袁國公抿嘴瞅了眼夫人,笑道:「倒是虧了您的土方子。」袁夫人的臉刷的紅了。
書衡在一邊聽了,更是想笑又不敢笑,蜜汁堵在嗓子里,好一頓嗆咳。國公爺很好心的幫她拍背,拿松鼠獻籽綉帕給她擦嘴巴,丟了帕子卻又很順手的拿走了她的蘋果,自己咬起來。書衡很無語的看著,老爹搶自己零食的事情已經發生不止一次了。
「不敢,不敢,這是公爺夫人積德積福。」宋婆婆喜氣洋洋倒像是自己要添孫子了,她又開始細細叮囑袁夫人一切孕期注意事項:什麼不能吃寒涼之物,螃蟹,柿子,海帶統統忌口,什麼不能久坐久蹲,洗澡別在澡盆子裡頭窩太久,統統分說了一個遍。袁夫人懷書衡的時候她念叨了一番,如今從頭到尾重新再來一番。夫人為了生兒子,早就成了這方面的專家,哪裡用的著別人來科普,不過還是很認真的聽著,面上沒有顯出一絲不耐。
末了,宋婆婆說道:「這一日,老婆子我可算盼到了,如今老胳膊老腿了,就不指望著幫您帶哥兒了,要是大閨女有興緻,想去咱們鄉下玩玩,老婆子倒還可以養養。咱那地兒,別的沒有,成群的雞鴨鵝,多的是馬牛羊,幾畝桑樹幾頃麥田。這可是你們讀書人說的那什麼田園風光靖節家呢。」老人家一個兒子考了秀才,曉得靖節是怎麼回事。
書衡一聽,頓時眼睛一亮,她來到這個世界上這麼久,也不過是這房子出那房子進,這伯府里走,那侯府里來,一所宅子換另一所宅子,真成圈養了。「好好好,爹爹娘親,等暑天到了,我們去村裡消夏吧。」
袁夫人笑道:「天一熱你就沒精神,真的到了婆婆家,只怕天天窩在窯裡頭,還不如人家那獃頭鵝精神。況且,別看現在應的好好的,六月份太陽一升高,你懶得出門,又縮府里,那婆婆可是白盼著了。」
「那我們現在去?」書衡興緻高昂,上京繁華擁擠,樓閣玲瓏連雲起,連天空都割成了一塊一塊的,她倒真想去外面散散了。
「你個小沒良心的。」袁夫人點她的額頭:「公府好吃好喝嬌養著,一聽說婆婆有果子就跟人家走了。眼下是端午節,四皇子要過生日了,你不得準備禮物進宮祝壽去?白費了貴妃姑姑那麼疼你,連那大的日子都記不得了。」
書衡這才從「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的侈想中醒過來,懊惱的拍頭:「該打該打,忘了吃肉也不能忘了這個呀。」
宋婆婆到底上了年紀,又說了會話,便由人帶著去休息。
「爹爹,我好不容易要有小弟弟了,你怎麼一點都不樂?」書衡皺著小眉頭,背著手,一臉嚴肅的看著國公爺。
「誰說我不樂了?」國公爺伸出指頭把她的眉心抹平:「小心臉長搐了。」
袁國公是個奇人,嘴角常年兩分笑,不高一分,不低一分。有種文雅中帶著疏離的高貴。當初皇帝陛下被這種笑驚艷到,提拔他做了侍讀,侍讀不是好當的,皇帝高興了,要幫他背書寫作業,皇帝不高興了,還得幫他背書寫作業。皇帝要是不背書不寫作業,那他就要挨打。據說皇帝有次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硬是軸著不做功課,結果袁慕雲被講經師傅打板子的時候,還是這樣笑,只笑得掌戒尺的老人家心裡發毛,先發毛後起火,那板子硬是比平時還重三分,直打的皮破肉腫。
事後,皇帝愧疚的問他:「疼不疼?」
他笑問:「恕我欺君之罪?」
「不恕!」
「可以不回答嗎?」
「不可以。」
「我能討賞嗎?」
「能,你要什麼?」
啪!袁慕雲伸出手把血手印摁在皇帝的龍袍上:「討陛下這件衣裳。」
皇帝:-----
陛下再上課的時候,前面是夫子威嚴刻板的老臉,左邊是那件胸口留血印的龍袍,右邊是二分微笑可為天人的袁慕雲,這三樣東西一樣比一樣可怕,皇帝的功課竟然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我樂得很呢。」公爺把書衡交給紅袖帶出去,回頭看著夫人,面上帶笑,額頭微微貼近,茜紗窗上映出的影子恰似天鵝交頸。
萬物蔥蘢,**相應,黃道吉日一日連著一日,紅白喜事也一樁連著一樁。安王府駕鶴了太妃,順王府王妃喜慶壽誕,寧遠侯府世子娶親,良國公府千金出嫁,待到所有事情料理清楚,端午節到了。袁夫人終於得了空,便遞了牌子攜書衡入宮朝拜。雖說後宮也進了好多次了,但袁夫人謹慎如故,絲毫不曾馬虎。她一大早便仔仔細細大妝,書衡無封號,就挑了最鮮艷喜慶的衣服,將她包裝成一個福娃。
項上光燦燦黃澄澄,掛著貴妃親賜的福壽連綿長命鎖,烏鴉鴉的頭髮梳出兩個童化鬟,用春紅宮綢緊緊的紮起來,一邊結上一朵金累絲珠蕊牡丹花,身穿錯金百蝶穿花真紅薄綢小襖,齊膝露出秋香色灑金團花羅裙,外面還罩著一件明紫色緙絲蓮雲紋紗衫,看起來實在是------很熱。
書衡輕噓了口氣,扭扭被項圈壓得酸痛的脖子,抬起沉騰騰掛著珊瑚紅鐲子的小手遮著眼睛,望了望牆沿,赤紅的太陽早已掛在那裡了。「春脖子短夏尾巴長,赤日炎炎掛空早啊」,書衡像模像樣的感嘆了一聲,口吻活似飽經滄桑的老者。袁夫人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淡定拆台:「是宮牆太高。」
袁夫人此次有孕,實在福大,別的孕婦嘔吐頭暈的妊娠反應她一個也無。不僅如此,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胃口和精神還都變好了,連往年的苦夏今年都沒有了。如今出了三月,身子穩妥,諸事照常。
最近溫度升的快,她的額頭上也有了些許汗意。所幸母女兩人都是淡妝,粉只拭了薄薄的一層,因此沒有花臉的擔憂。袁夫人本是一品的誥命,她在宮門外換了馬車,宮門內換了軟轎,依然可以坐著肩輿直達殿外。而書衡年幼,按情來講可以與母同恩,而袁夫人瞧著爽利洒脫其實內心格外小心,絲毫不曾逾矩。書衡在襁褓中的時候抱著她來去,書衡會走之後,下了轎進內庭便堅持牽著她的手,用走的。書衡很欣賞袁夫人這種做派,不張揚不造作,小心駛得萬年船.她走得微微喘息的時候,卻一錯眼看到西宮牆腳下走來一架肩輿.
那油青肩輿上面坐著一個明眸少女,眼見得書衡看過來,便「喲」了一聲,做出剛看到她的樣子,命肩輿停下,慢慢站起,只微微點頭,算是問好:「定國夫人,大小姐。」
「文和縣主。」袁夫人見她神態倨傲,也不介意,只覺頗為可笑。如今的南安郡王並不得重用,又曾經喪期宴飲被大加斥責,如今盛寵一日不如一日,她倒在自己面前端著了。去年瞧她,還覺得挺可愛,不料一年多就長成了這個樣子。
「大姑娘最近讀什麼書?」
這一問頗為突然,書衡也沒多想,實話實說:「才剛過了一遍五經。」
文和縣主又微微點了下頭「我要去永安宮陪太后說話,就不耽誤了。」
袁夫人嘴角含笑:「那自然耽誤不得,快請。」
書衡瞧著那肩輿上驕傲的像孔雀一樣的女孩走遠,她摸摸鼻子:「我想起來了,上次去廣濟寺進香,她瞪我來著。」
袁夫人樂了:「她瞪你?我怎麼不知道?你有沒有瞪回去?」
書衡搖頭:「她在人群里遠遠的瞪了我一眼,然後就走了。」
「這可奇了,莫名其妙招人怨,你這體質像你爹爹。」
書衡鬱悶的點頭:「她以為我沒有發現,其實我感覺到了。其實去年賀壽的時候,她還挺友好的,王妃也挺友好。不過現在人家是紅人,琴能高山流水,畫能吳帶當風,如今太后又喜歡,驕傲些也正常。」
袁夫人鼻子里嗤笑一聲:「你且看她到了太後面前還傲不傲。她比你大三歲呢,如今是終於開了竅,你再練兩年,管保比她強多了。」在夫人眼裡,自家閨女才是最棒的,文和她不過是得了年齡之便。
怎麼忽然就不和我好了書衡望著文和縣主的肩輿慢悠悠消失在拐角,心裡莫名其妙。
袁妃的昭仁宮伴在正宮永寧宮東側,書衡母女剛在殿外站定尚未通傳,便有一個小太監飛奔著來迎接:「娘娘等候多時了,夫人快請吧。」袁夫人先行謝過,這才拉著書衡登堂入室。書衡這位姑母身姿嫻雅,神清骨秀。因為身形頗顯柔弱,氣質反倒更顯超逸,眉眼間有著跟國公爺一樣的□□,很有股林妹妹的味道。不過這位林妹妹卻沒有吟詩作賦,也沒有悼月葬花,更沒有清淚成行,恰恰相反,她喜歡人間煙火。
此刻她的人便不在正殿,兩人一轉身的功夫,她就從后廂房出來了。那裡是她昭仁宮設置的小廚房。宮門深深,歲月久長,一般宮妃都會選擇琴棋書畫歌舞綉戲來打發時間,既高雅又精緻。袁妃卻獨樹一幟,選擇了與她清麗脫俗的外表極不相符的一項,做菜熬粥。她喜歡做,卻不熱衷吃,常拿來孝敬太后,或者直接賞賜給本殿宮人。書衡出生之後,就成了她的主要投食對象。這份偏愛不僅僅因為書衡是定國府頭一個孩子,她的頭一個侄女,還是因為她看到書衡就會想起早夭的小公主,滿腔的愛意都轉移了過來。
煙柳色細紋羅衫,飛點銀粉暗光,月白湘裙,細綉碧波菡萏,家常髻子,白玉菱花雙合扁方,淡眉微施螺子黛,薄唇輕點朱丹砂,耳邊小小巧巧一對碧玉耳墜,鐲環戒指全未妝起,兩隻春蔥般的柔荑上還帶著水跡。
袁夫人一望便笑,拉著書衡行了禮便道:「貴妃姑奶奶這是又洗手作羹湯了?瞧瞧這手,明明被油煙熏著還能保養這麼好,難道就是天生麗質?」
昭仁宮早已被這位柔弱的主子整治的鐵桶一般,走進了殿門,可就輕鬆多了。
「妹子又打趣我。」袁妃忙忙的叫免,又沒好氣的拿眼角瞅過來,像羞惱又像撒嬌有種說不出的風情。一邊早有宮女捧了錦帕為她拭手。「我一早就預備著呢,專等兩位過來。陛下為著過端午,大宴臣工,晚上開席,那時候這娘娘那誥命的,反而吃不到東西,今天中午我們先自己樂!」因瞧到兩人腮上紅雲眉尖汗粒,便忙道:「瞧著大裝大套的,快把衣服換了吧,這麼熱的天。」又把書衡拉到身邊用帕子擦了額角,柔聲叮囑「你可不能脫,小孩子家熱身子脫衣服最容易傷風了。」
早有宮女搬了凳子捧了盆子過來伺候,袁夫人一邊卸去釵環凈手更衣一邊笑道:「貴妃且稍等片刻,我今兒讓你品鑒一下我的手藝。您要早知會一聲兒啊,我就帶著剛下的西芹剛捉的鵪鶉過來了。這會兒,少不得吃你的用你的。」她姑嫂二人雖有君臣之分,卻是情分極深,言笑無忌。
「哪裡敢勞動你這雙身子。」貴妃親自攜了袁夫人的手在灑金簾后鋪了蓉簟的里炕上坐了,又拿了杏黃色彩鳳牡丹錦靠枕給她靠:「最近可覺得如何了?想吃酸的吃辣的?」
「好的很。不覺得暈,也不覺得困。吃得下,也睡的好。」袁夫人說起腹中胎兒更是容光煥發,故意道:「不想酸的也不想辣的,倒想甜的。貴妃前個兒賞的玫瑰松子瓤蜂糕,甜甜糯糯又有嚼勁。我愛的不得不了。」
「是的呢。娘親是分了我一塊,其他的都自己吃了。」書衡嘟著嘴巴裝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