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太后畢竟是宮鬥了一輩子的老人,她輕易不會把小事馬虎放過。笑過了便輕咳一聲開口道:「以後這些散養的鳥就讓宮人集中到一塊,統一一個時間去喂,或者這麼大的園子有的是草籽果仁肉蟲螞蟻就讓它們自己找食,其他人就不要隨便投食了。這類動物最容易被慣壞。袁家姑娘是福運好,這種事情再發生,可就難保不出岔子。」她久經滄桑,思考問題要複雜的多。嬪妃飼養寵物另作他用甚至充當兇器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她絕對不允許有她坐鎮的後宮再出現這種情況。
太后又看看書衡,神情已和軟了許多:「我們皇宮裡可是很久沒有這樣嬌憨的幼童了。」老人家的口吻不無遺憾,又看看皇帝,風涼的感慨:「連現有的這些孩子也是可憐吧啦的,皇帝的公主還比不過大戶人家的嫡女有體面。」
此語一出,眾人的表情顯然都有些古怪。皇帝面色僵硬,顯然知道太后不滿他不護親女護外戚。三公主本來就丟了面太后毫不留情的說破后更覺得跌份,頭都抬不起來了。書衡原本就是無緣無故拉了仇恨,此語一出只怕三公主十有□□要跟自己沒完沒了。太後果然是太后,不開口則已一開口殺死一片。
太后請封的決心顯然很強大,皇帝再打馬虎眼也不行。如今她收到了一些皇帝在前朝整治勛貴家族的風聲,接連傳來的消息讓她有點頭皮發麻。必須得使出點手段了!向華伯府如今沒有什麼大出息的年輕人,李妃生的美貌,卻是個繡花枕頭―――雖然說這是她當初自己有意培養所致,但她也沒想到這一代竟連一個出息些的後生都找不出來。搞得如今事到臨頭不得不與別的家聯手,而且還得她先出手示好。
太后慢悠悠的開了口,眉宇間難掩蒼老:「時間過得真快呀,眼瞧著大公主二公主也快要及笄了吧,王婕妤張婕妤進宮多久了?」
「十三年。」
「七年。」
「日久年深,有不少事情都記不清楚了,該忘的不該忘的都忘了。這兩個當初還是哀家親自選的,王家的孩子老實厚道,張家也是先輩皇祖的血脈。而如今哀家老眼昏花,竟已記不清兩人當初的模樣,就念到這倆封號的時候,還能找到點熟悉的味道。」
書衡聽的嘴角微抽,這酸溜溜諷刺可憐巴拉裝苦的技巧可是太高明了。太后其實就想說:我當初選了兩個婕妤,過了十幾年孩子都這麼大了,這婕妤還是婕妤,有功勞有苦勞,你就是不封賞,況且追到開國那一輩,那張家還是皇帝自己人,你對我有的眼光意見還是對你身上的血有意見?
陛下微微笑了,他看了一眼王婕妤三公主還有窩在張婕妤懷裡的六皇子又瞧了瞧殿中一派奼紫嫣紅,唇角的弧度頗具深意:「太后所言既是,倒是朕忽略了,那便依著母后的意思辦吧。」
最終,空餘的妃位補上了兩個。王婕妤封了賢妃,張婕妤封了麗妃。
其他眾女也或多或少得了賞賜。唯獨李妃和袁妃竟然什麼都沒有得。但這並不影響李妃的好心情,因為王婕妤和張婕妤都是她這一派的人。她看著袁妃的時候難掩幸災樂禍,瞧瞧,到底失寵的是哪一個?
袁妃的表情卻是淡淡的,她一開始面上就帶著點柔柔的笑,如今這點笑還掛在臉上絲毫未變。書衡心裡為大姑母感到委屈,小心的窺探四皇子的表情,卻見他緊緊握著母妃的手,面上卻是如出一轍的淡然。
太后瞟了眼寵辱不驚的袁妃,又迅速移開了視線。皇帝陛下卻似乎對這種局面很滿意,他看了看眾位女子又看了看兒女,最終視線落在了書衡身上:「袁家這姑娘我很是喜歡,袁妃又向來愛如至寶,視若親女,更難得是太后您老人家也合了眼緣,既然今日廣施恩露,那又怎能少了這女娃?」
「哦?這可是新封的榮宜縣主,陛下意欲何為呢?」
「加半品吧,正四品的榮宜縣主。」
「呵呵,應該的。」太后嘴角含笑命人捧出一隻雕漆包角小匣子出來,甫一打開,寶光四溢,竟是一個鴿卵大小的夜明珠,渾圓剔透,亮光四射。一時間莫說書衡,便是妃嬪公主也驚到了。因為太后素來嚴苛冷漠,甚少對孫子孫女表露出熱情,平時也只有李妃所生的二皇子能多少討得了好去。「圓潤和宜,寶華貴重。這珠子襯你。」
這評價簡直太高了。
袁夫人忙拉了書衡再次感謝皇帝太后恩典。早有宮女將兩人扶起,重新做回位置上。太后看著袁氏母女笑眯眯的開口:「我看到上次榮宜呈進來的端午節禮,那一卷《心經》上是有明修大師的印鑒的。」
書衡不大適應這個稱呼,反應了一會兒才曉得是說的自己。那抄在黃錦緞上的《心經》是靈知小和尚送來的謝禮,他既是明修的愛徒,獲得印鑒自然容易。書衡恭敬的站起身來,給太后回話:「回太后的話,確實如此。我於母親四月初到廣濟寺上香,有幸得見明修大師。大師說到了太后的宏願和悲憫。臣女不才,願為太后祈福。」
太后顯然有些驚訝,嘖嘖稱奇:「明修或雲遊四海或閉關參禪,等閑見他不到。想不到你這女娃娃不僅福運好,還與佛有緣。」
書衡只好謙虛的笑:「托太后洪福。」
太后揀起一塊糕嘗了一嘗,點了點頭,又吃了一塊,笑道:「袁妃還是這麼體貼孝順。她做的八珍糕向來都是我最中意的。軟糯適中,又不甜的膩歪。」她一邊說笑,一邊命人取了個黑漆雕蝠的小匣子過來,那裡頭杏黃緞子托著一隻赤金掐絲翹頭轉珠大鳳釵,鑲著拇指大的紅寶,當場賞給了袁妃。
看著自家侄女臉上毫不掩飾的不滿和不忿,太后心裡嘆了口氣。她另外用綠翡翠白雲鑲金玉如意賞了三公主和五公主,又用雙麒麟護靈芝紫金寶葫蘆賞了二皇子和四皇子六皇子。眾位皇孫忙忙跪下謝恩。皇帝有意讓永寧宮避開,大皇子二公主不曾到場,大公主在公主府逢節逢十才入宮,所以皇后一脈什麼沒得。他又不能開口要。太后看著皇帝兒子的眼神就彷彿在說:跟老娘我玩心眼是吧?趁早把你的花花腸子收起來。
驚心動魄的皇宮之旅終於結束,回到府中,袁夫人自去歇息,書衡也是一下子癱在床上,連一根小指頭都不想動了。
同樣不想動還有文和縣主。消息傳來,她娘南安王妃摔掉了一整套汝窯薄胎茶具。「大夏的縣主都是從四品,她一個小孩子又沒有功勞又沒有業績,憑什麼還能壓我們這些根正苗紅的縣主半個頭?」王妃捶著桌子:「建義莊算什麼?三四千銀子的事!不過花錢買個窮熱鬧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身邊伺候的老麼麽嘆了口氣把文和摟在懷裡:「王妃且珍重身子。袁書衡封了縣主哪怕是封了公主也不礙著我們么。」
王妃挑高了眉毛,啐了一口:「你懂什麼?就衛五那種貨色,打狗攆雞粗暴野蠻,她能養出什麼好閨女?我可是在閨中就認得她了!我段雲屏什麼比不過她?她女兒憑什麼越過我女兒去?還有上次在廣濟寺,我們堂堂王妃縣主去求見,明修敢說無緣,偏偏她衛五就有緣了?我就不服這口氣!」
文和縣主看到母親發怒,臉蛋微微發白,因著連日進宮趨奉太后的勞累,讓她眼窩微微發青,有點凹陷:「娘,我到底為什麼非要跟袁書衡爭?」
王妃凌厲的瞪了過來。文和有點畏縮的往麼麽懷裡靠了靠,囁嚅道:「建義莊也好,讀書畫畫也罷,都不是壞事,我覺得-----」
「放肆!」王妃猛拍炕桌,手腕上的一對絞絲嵌寶金鐲子叮噹作響:「你覺得她是不壞,可是你走著走著就會發現她擋了你的路。不惟是她,閨中女子大抵如此!你年紀小,看不出文章,娘少不得替你著急!你瞧瞧你在宮裡陪太后聊天聊了這麼久也沒見她老人家拿什麼東西出來,怎麼那袁書衡一下子就得了珠子?」看女兒嚇得神情萎靡,她又和軟了語氣,輕聲哄勸:「兒啊,娘是為你好,你的努力不會不辜負你的。八月十五陛下還會召我們進宮宴飲,你好好準備,到時候奪個頭彩,啊?」
文和縣主站起來乖乖應是,便回自己房間練琴。然而她靠著琴架,望著茜紗窗外的天光雲影,心中好不落寞,半晌都沒有動。
書衡擺弄著雕漆炕桌上擺著的賀禮。貴妃娘娘賞的整匣琉璃珠,成匹珍寶綾,四皇子的一隻翠玉獅子獸。書月姐姐送了她親繡的荷包一個,銀灰色素麵織錦鑲著半寸金絲絨邊,裡面釘珠綉綉了一隻憨態可掬的龍貓。如今她不用操心家計,做針線活不必求快,便往精細上發展,便是書衡這個外行也看得出這荷包老費功夫了。
杉哥兒卻也送了賀禮過來,一把摺扇,算不上什麼好物,但上面卻由他自己題了扇面,就寫的「天下大同」四字,想來是暗合書衡建義莊之舉。書衡笑道「這字寫的真好,長進多了。「天下大同」,沒想到杉哥哥還有這心胸,請告訴他我很喜歡。」書衡賞了送東西的小廝,又格外回了兩頭小金豬做禮。杉哥兒屬豬,而且他最近一年也規規矩矩上學堂了,花用大,這金豬要化成金子也方便。
書衡又擺弄了一番,命蜜棗收起來,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回憶片刻,才想到:「呀!董音,董大小姐怎麼沒有消息?」以往或是節下,或是書衡生日,這個才女總會送點風雅之物過來。或是一字或是一畫或是詩詞,均是她自家手筆。雖則書衡是個俗人,每次看到就會感慨:哎呀你真不如直接送些黃白俗物給我。不過如今卻養成了習慣,每次董音的禮物反而是最讓她期待的了。
蜜桃忙道:「她不會是病了吧?最近好多人熱傷風呢。」
書衡想了一想:「有理。否則以她的為人,是斷不肯在禮數上輕忽了給人說嘴的。我該去探她一探。」
次日一早,書衡給袁夫人打了報告,獲得了出府許可。她帶了蜜桔蜜桃,領了一盒子董音最愛的棗泥山藥糕,乘了一輛翠蓋青軸車往董府而去。約過了三炷香的時間,車夫穩穩的在董府正門停下了車子。
書衡被兩個婆子引去正房,卻是董夫人笑盈盈的接住了她,不見董音。書衡心裡打了個突:看來這個女孩是真病了。董夫人是個極安靜內向的人,並不是那種活潑的主婦。書衡問了她好,她便問袁夫人好。書衡謝了她問,她就給書衡吃果子。書衡說剛吃過飯不吃果子,她就沒話說了,知道書衡是來看董音的,就忙忙把客人打發給了女兒。
董音的閨房叫浣花閣,瞧著淺白,卻自有一股鮮活詩意。門前兩個大花架子如今正值蔥蘢,她的大丫鬟燕泥正在那裡喂雀兒,見到書衡忙忙行禮口呼縣主,又緊著腳打起了猩紅色薄錦穿雕花竹帘子。書衡把點心盒子遞過去,又問「你家姑娘好些?」燕泥頓時眼圈紅了:「縣主快去看看吧。」
董音跟她擅長將就的母親不一樣,日子過的很精緻。碧紗窗下放著一張紅漆雕四季富貴梨木大桌,筆洗筆海歸置的整整齊齊,還放著花簽筒子和一個汝窯春瓶,瓶里一叢月季開的嬌艷。牆上還掛了一副步兵哭窮圖。又有琴架磬盤等物。屋角還擺著一個三足貔貅海棠紋墨石水漏,水面上漏著兩隻綠松石模擬菱角。以前書衡來尋她,十次中倒有八次她都坐在這裡,或讀或畫。不過今日撲面而來的就是葯氣,書衡忙忙撩起串珠帘子,就看到董音懶懶的擁著錦被,靠在淺紫雲紋大引枕上。面龐暗淡的厲害,眉眼間失了精神。
拔步床角的錦墩上坐了個包子頭的小姑娘,看到書衡就走到跟前行了一禮,也不說話,又默默的退了回去,忽而又轉了頭玩弄那薑黃色綉碧綠草蟲的床帳,避開書衡的視線。董音道:「丹姐兒,你先回落霞齋吧,替我謝謝姨娘的惦記,等我好些了再去看你的字。」
那小姑娘好似十分羞卻,諾諾的去了,不發一字。
看到書衡眸中的異色,董音道:「一個庶妹。你家裡人口簡單。跟庶妹姨娘打交道也是學問,你倒是幸運,用不著學。」
「姐姐,你這是怎麼了?」書衡聽言便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拭她的額頭,又問:「嗓子可痛不痛?頭暈嗎?想吃些什麼?」
董音瞧她這樣子勉力笑了:「瞧你急的,我沒病。」
「那你這是---」
「我心裡煩躁。」
書衡啞然。她看看這藕荷鴛鴦的錦被,又看看那翠柳雙燕的紗帳,最後瞧瞧正值青春期的董音---風度翩翩少年郎,待字閨中女紅妝---想也知道她在煩個什麼。
她看著沉默不語雙眼放空的董音,躊躇一會兒,壓低了聲音湊過去:「姐姐被提親了嗎?伯父把你定人家了?」所以心有所屬的董音就病倒了。
董音沉默了半晌才慢悠悠的嘆道:「現在沒有,但只怕也快了。」
「咦?」書衡明悟:「你告訴了伯父你愛慕誠王爺,伯父不許。」所以痴心難說的董音就病倒了。
董音的眉眼愈發黯淡了。她幽幽的看了眼一團孩氣的書衡,慢慢感嘆出一句:「最憐無知小兒女。」
書衡嘴角只抽搐心裡回她一句:為賦新詞強說愁。
「你,你究竟要如何呢?」書衡湊著下巴趴在她床邊,伸出一隻手來憐愛的撫著她的面頰:「綺年玉貌,燦若煙花,這麼病著豈不讓人心疼?」她柔情款款,自我感覺營造出了濃濃的百合氣息。
董音原本就在自哀自憐,書衡這樣一說她倒噗嗤笑了,打掉她的手:「我娘親的角色還不需要你來替呢。」
「我這不是急的沒法嘛。」
董音靠了一會兒被燕泥扶著喝了點燕窩粥,又讓她出去,燕泥看著書衡的時候滿眼都是求助神色,就差掛上牌子「拜託拜託」了。書衡指指燕泥:「你便是看著這勤勤懇懇的大丫鬟也該振作起來,她可是要跟了你的,你這樣叫她如何是好呢?」
半晌,董音才幽幽的說道:「你不懂。」
書衡聽得直翻白眼:「我懂。你是不是眼裡心裡只有那小誠王爺一個?吃飯時候是她,讀書時候是他,晚上做夢還夢到他?」
董音臉上一紅,溜著眼四下查看無人,方才澀澀的道:「這就是愛啊。」
愛個屁!你丫就是粉絲見到偶像迷瞪了。書衡假意問道:「你愛他什麼呢?」
「他風流俊賞,才貌雙全,便是在京城四才子中也是居首的。」
「可你哥哥也是啊。在某些姑娘心裡你哥哥才是四少之首。」
「你知道誠王爺的書法寫的有多漂亮嗎?」董音沒好氣的道:「我見過我哥哥帶回來的誠王的扇子。那詩,那字都是極好的。」
書衡默。她只知道她爹的字是極好的。
「我哥哥曾經跟一幫人談文論道,就他厲害,竟然能駁倒我哥哥。」董音面有得色:「當然,他還是敗我手下了。」
「你跑出去跟他們論道了?」書衡詫異,董懷玉再寵她也不會縱容到這種地步。
「哪裡,我坐在屏風後頭。」
好吧,原來是cosplay謝道韞。
董音見沒法說服書衡,便道:「我爹爹不同意,連我爺爺都反對。因為誠王爺劉沐是當初的小麗妃生的。先帝後期最寵愛的妃子,誠王爺自幼聰穎,英姿早露,太子忽然罹難,可是有人支持立年幼誠王為太子的。」
哎呀。書衡輕輕掩口。別說是精明狡猾的董閣老了,便是書衡也看出了這事不妥。這樣的誠王根本就是太后和陛下積極防禦的對象嘛,更何況書衡也聽到一點風聲,小麗妃可是給先皇殉葬了---說是皇帝自己的意思,捨不得小麗妃,但誰知道是不是太后逼得呢?總之,這個誠王哪怕是個屬鳳凰的,也不是良配,有心在官途上奮進的人家只會敬而遠之。
「除了架屏論道你跟誠王有交集嗎?」書衡就納了悶了,怎麼可能就這麼輕鬆的愛上?
「沒有。就是年初的時候,我哥哥請了一些朋友來家裡遊園,我遠遠的看到了,他們在亭子里詩酒應和,談笑風生,你沒看到當時那場景,真是連我哥哥都被壓下去了,簡直就像會發光一樣。以後我就留了心,越觀察卻越發現他真是謫仙一般的人,一舉一動都是如此清新脫俗。」
書衡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你愛那能詩能酒的,那你喜歡阮籍嗎?」
「自然喜歡。」董音指著牆上那副圖。上書「步兵哭窮途,盡矣。」阮籍,阮步兵,好窮途之哭。
「那假如你能遇到他,你會嫁給他嗎?」
董音默。要跟青白眼的阮籍友好相處,那還得先把自己變成嵇康。
書衡道:「李謫仙,那是真的謫仙。他天天喝酒。娶過三個老婆。一年到頭清醒的沒幾天還喜歡到處跑,總是不著家。」
書衡按住她的手認真的道:「姐姐,我給你說真的呢,你瞧瞧我爹爹那般人物?我日日跟他處著,就覺得人間煙火才是溫暖人心的,要個仙做什麼。」
上天作證,無辜的誠王殿下,書衡真不是有意要黑他的,只不過眼看聯姻無望,倒不如勸著好姐妹早點打消這個念頭。依著書衡的推斷,這董音是對風雅高貴的誠王殿下一見鍾情。而說實話,一見鍾□□件發生時皮相的作用起到了半分之九十,所以話本里的故事主角往往都是才子佳人,而不是普通人。若是劉沐長了鼠頭鬼面,哪怕他是皇天玉帝,文曲星下凡,董音只怕也不會動心。
「可,可是你怎麼知道誠王就不能人間煙火呢?」董音已經有些動搖了,只是還不死心的。這才是正常的,若是被書衡說兩句就放棄了,她也不會卧病。
書衡搖頭:「我並沒有否定姐姐眼光的意思,只是覺得姐姐考慮的太簡單了。便是見誠王,你也只見到了一面,就是他在人前表現出來的一面。就拿姐姐來說,你也有梳頭沒梳頭兩個狀態呢。」
董音忍不住笑了。
書衡再接再厲:「你只看到了他喝酒,他作詩,他風流倜儻,便覺得他是個謫仙。可是他喝醉的時候,嘔吐的時候呢?你能想象他清新脫俗的蹲馬桶嗎?」
董音頓時面紅過耳,恨的拿手揉她:「你亂嚼些什麼呢!」
書衡也意識到說多了,暗暗咬舌頭。
「你個小人倒懂得多,反要你來哄我。」董音有些好笑的揉她的小臉蛋。
書衡忙道:「是我娘親講的。端午節那日晚宴結束回到府里,我娘親問我和董大小姐幹了什麼,神態鬼祟,倒像剛做了賊。」
董音啞然:「夫人真慧眼。」
書衡認真道:「我覺得女孩子一定要把自己看尊貴些,不要輕易去愛。」
董音嗤的笑了,來了勁兒一般翻身坐起,「我日日看著我大哥哥,現在好容易眼裡落進了另一個男人,你覺得是輕易?」
她散著一窩青絲,穿著米色中衣,桃腮帶赤,烏雲鬆散,隱隱露出雪白一段膀子,玲瓏的線條讓人移不開視線。書衡嘖嘖稱賞,這麼一個好美人胚子,不知道將來便宜了哪個去。她招了燕泥進來伺候。燕泥忙給她披上了嫣紅織錦百蝶衫子,難得見小姐鼓起了精神,她給書衡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