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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董音才幽幽的說道:「你不懂。」

書衡聽得直翻白眼:「我懂。你是不是眼裡心裡只有那小誠王爺一個?吃飯時候是她,讀書時候是他,晚上做夢還夢到他?」

董音臉上一紅,溜著眼四下查看無人,方才澀澀的道:「這就是愛啊。」

愛個屁!你丫就是粉絲見到偶像迷瞪了。書衡假意問道:「你愛他什麼呢?」

「他風流俊賞,才貌雙全,便是在京城四才子中也是居首的。」

「可你哥哥也是啊。在某些姑娘心裡你哥哥才是四少之首。」

「你知道誠王爺的書法寫的有多漂亮嗎?」董音沒好氣的道:「我見過我哥哥帶回來的誠王的扇子。那詩,那字都是極好的。」

書衡默。她只知道她爹的字是極好的。

「我哥哥曾經跟一幫人談文論道,就他厲害,竟然能駁倒我哥哥。」董音面有得色:「當然,他還是敗我手下了。」

「你跑出去跟他們論道了?」書衡詫異,董懷玉再寵她也不會縱容到這種地步。

「哪裡,我坐在屏風後頭。」

好吧,原來是cosplay謝道韞。

董音見沒法說服書衡,便道:「我爹爹不同意,連我爺爺都反對。因為誠王爺劉沐是當初的小麗妃生的。先帝後期最寵愛的妃子,誠王爺自幼聰穎,英姿早露,太子忽然罹難,可是有人支持立年幼誠王為太子的。」

哎呀。書衡輕輕掩口。別說是精明狡猾的董閣老了,便是書衡也看出了這事不妥。這樣的誠王根本就是太后和陛下積極防禦的對象嘛,更何況書衡也聽到一點風聲,小麗妃可是給先皇殉葬了---說是皇帝自己的意思,捨不得小麗妃,但誰知道是不是太后逼得呢?總之,這個誠王哪怕是個屬鳳凰的,也不是良配,有心在官途上奮進的人家只會敬而遠之。

「除了架屏論道你跟誠王有交集嗎?」書衡就納了悶了,怎麼可能就這麼輕鬆的愛上?

「沒有。就是年初的時候,我哥哥請了一些朋友來家裡遊園,我遠遠的看到了,他們在亭子里詩酒應和,談笑風生,你沒看到當時那場景,真是連我哥哥都被壓下去了,簡直就像會發光一樣。以後我就留了心,越觀察卻越發現他真是謫仙一般的人,一舉一動都是如此清新脫俗。」

書衡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你愛那能詩能酒的,那你喜歡阮籍嗎?」

「自然喜歡。」董音指著牆上那副圖。上書「步兵哭窮途,盡矣。」阮籍,阮步兵,好窮途之哭。

「那假如你能遇到他,你會嫁給他嗎?」

董音默。要跟青白眼的阮籍友好相處,那還得先把自己變成嵇康。

書衡道:「李謫仙,那是真的謫仙。他天天喝酒。娶過三個老婆。一年到頭清醒的沒幾天還喜歡到處跑,總是不著家。」

書衡按住她的手認真的道:「姐姐,我給你說真的呢,你瞧瞧我爹爹那般人物?我日日跟他處著,就覺得人間煙火才是溫暖人心的,要個仙做什麼。」

上天作證,無辜的誠王殿下,書衡真不是有意要黑他的,只不過眼看聯姻無望,倒不如勸著好姐妹早點打消這個念頭。依著書衡的推斷,這董音是對風雅高貴的誠王殿下一見鍾情。而說實話,一見鍾□□件發生時皮相的作用起到了半分之九十,所以話本里的故事主角往往都是才子佳人,而不是普通人。若是劉沐長了鼠頭鬼面,哪怕他是皇天玉帝,文曲星下凡,董音只怕也不會動心。

「可,可是你怎麼知道誠王就不能人間煙火呢?」董音已經有些動搖了,只是還不死心的。這才是正常的,若是被書衡說兩句就放棄了,她也不會卧病。

書衡搖頭:「我並沒有否定姐姐眼光的意思,只是覺得姐姐考慮的太簡單了。便是見誠王,你也只見到了一面,就是他在人前表現出來的一面。就拿姐姐來說,你也有梳頭沒梳頭兩個狀態呢。」

董音忍不住笑了。

書衡再接再厲:「你只看到了他喝酒,他作詩,他風流倜儻,便覺得他是個謫仙。可是他喝醉的時候,嘔吐的時候呢?你能想象他清新脫俗的蹲馬桶嗎?」

董音頓時面紅過耳,恨的拿手揉她:「你亂嚼些什麼呢!」

書衡也意識到說多了,暗暗咬舌頭。

「你個小人倒懂得多,反要你來哄我。」董音有些好笑的揉她的小臉蛋。

書衡忙道:「是我娘親講的。端午節那日晚宴結束回到府里,我娘親問我和董大小姐幹了什麼,神態鬼祟,倒像剛做了賊。」

董音啞然:「夫人真慧眼。」

書衡認真道:「我覺得女孩子一定要把自己看尊貴些,不要輕易去愛。」

董音嗤的笑了,來了勁兒一般翻身坐起,「我日日看著我大哥哥,現在好容易眼裡落進了另一個男人,你覺得是輕易?」

她散著一窩青絲,穿著米色中衣,桃腮帶赤,烏雲鬆散,隱隱露出雪白一段膀子,玲瓏的線條讓人移不開視線。書衡嘖嘖稱賞,這麼一個好美人胚子,不知道將來便宜了哪個去。她招了燕泥進來伺候。燕泥忙給她披上了嫣紅織錦百蝶衫子,難得見小姐鼓起了精神,她給書衡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董音卻不出門,隨意挽了頭髮,鋪宣紙,握羊毫,竟是要寫字。燕泥忙勸道:「小姐連躺了這麼多日,身子虛,先喝碗參湯吧。」書衡卻示意她不必擔憂,反而親自為董音墨了一匣子墨。董音自付是個才女,才女嘛總有才女的發泄途徑。

「問奴平生愛哪般,鏡外桃花,鏡里朱顏,莫辭東風相見歡

問奴平生恨哪般,眉間落蕊,眉下清泉,暗損韶華換流年。」

書衡看著這支《採桑子》嘟嘟嘴:「這種傷春悲秋之詞不是姐姐的風格,不過這自憐自傷的情結倒符合你現在的心境。」

董音聽說果然將這詞一筆塗掉,把筆扔到了紫雲蟾筆架上:「阿衡,我並不是個蠢人。你年紀還小,不懂這些,嘴上又向來安全,所以我才說給你聽的。我信我父兄,我祖父更疼我如寶,他們絕對不會害了我。便是他們不如我的心愿,我也不會心生怨恨,我生在董門,受養育重恩,又怎能為一己私慾置家族利益於不顧」

「我只是,只是」董音握著書衡的手微微使力:「不甘心啊。人生在世,竟有這許多不如意。」

書衡心說,你真嫁了誠王也未必如意。那小王爺已經註定是一個富貴閑王,還是備受猜忌提心弔膽的閑王。我可是聽四皇子說過他這王叔是會給女孩子淘胭脂的,身邊伺候的人各個都能張口詩閉口詞。你愛著誠王爺的詩酒風流,卻不一定愛他在別人那裡風流。讓他只風流給你一個人看?那可能嗎?

「好好好,董大才女,你有志氣。那你究竟要如何呢?」書衡約是猜到了,董音不是個逆來順受的姑娘,而且還有著自憐自戀的文人情結,她肯定會做一件事,祭奠自己這初戀的心動。寫篇賦?葬個花?

「燕泥,老爺這會兒還在書房嗎?」

「沒。我聽小廝說一大早去壽安堂給太爺請安被留下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那好,我們去合盛街吧。」

書衡頓時瞪大了眼:「你要-----」

「沒錯,就說要去你家裡玩。」董音已經開始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了。

可憐的董夫人看著女兒病懨懨的樣子只會勉強維持著風度心裡干著急,眼瞧著書衡哄的她回心轉意,也是喜出望外,親自將兩人送出了府。她可不知道自己這個極有主見又頗有膽子的女兒要做一件足以讓她嚇哭的事情,而她那頗能識破女兒小心思的丈夫現在卻在書房裡被老子訓話。

董閣老穿著暗褐色八團起花薄緞長衣坐在烏木雕漆五福獻壽太師椅上。鬢角已經花白,胸前飄著一部長須,面容沉靜,眼周皺紋叢生,眼睛總是眯著,可以想象的到這個人平日里一定總是笑的一團和氣。但跟他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這董老先生是個棉里針,眯著的眼睛一旦睜開了,就意味著有人要倒霉了。

董侍郎一直以老父為榜樣進行努力,可面癱畢竟不是好當的,現在也沒學到多少功力。

「暉哥兒我總是放心的,不驕不躁,上次的時文已做的頗有功底了。再沉下心來練上一練,科場上總是沒事的。」

董侍郎忙道:「兒子已叮囑他了,莫跟這些才子那些神童亂交,吹捧間染了浮躁。可以有文人風骨,卻不能有書生酸氣。」

董閣老微微點了點頭,他對寄予厚望的長房長孫向來都很滿意。

「父親,」董侍郎小心的看了眼自家山水不露的老爹:「梁王之事奈何?」

董閣老哂笑一聲,情緒聽不大分明,半晌才慢慢的開了口,說的卻是不相干的內容說:「先帝臨終前請把我和其他四個老臣招至榻前。先帝說東宮質頗聰穎,只是疏於督導,又兼性情狂盪,心智稚幼,任性胡為,命我等好生勸誡,使走正道。」

董侍郎想想這位陛下的作為,忽然覺得知子莫若父,先帝的評價實在太中肯了。當初他老人家一門心思管教太子,對這個老二愛答不理,就哪天閑了把這混球叫過來罵一頓。反正他既不讀書也不學著辦事,要麼就是在沒完沒了的射獵要麼就是跟太監鬼混,臉上還總是一副「老子就愛這樣你能咋地?」的欠抽德行,罵罵總不會錯。

他的光輝事迹包括和一大幫小太監玩真人遊戲,他是英勇無敵的大將軍,小太監都是北戎,活著的作用就是在他的手下犧牲,他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後來覺得這樣做不過癮,聽說南山下有了攔路劫匪,帶了幾個隨從就奔過去剿匪,找不到劫匪他賴著不走,地方官員嚇了個屁滾尿流生怕這個小祖宗有什麼閃失。最後還是州府的狗頭軍師出了妙計,從牢里抓了兩個死囚出來陪皇子殿下真人演繹一番,這才算完。

他還曾經擼起袖子直接把講經師傅給捶了一頓,原因是那老傢伙臉上溝壑縱橫影響了他寫字的心情或者那豬油塗在老師的墊子下面,搞得老師一坐就摔個仰八叉----先帝也下狠手打過----每次都打的嗷嗷叫跟殺豬一樣,然而並沒有什麼用,又不能真的打死,熊孩子依然故我,還熊的更上一層樓。曾經上樹捉烏鴉摔爛了鼻子,從馬上掉下來折斷了胳膊,盪鞦韆的時候直接飛出了城牆-----然後抱著旗杆滑落地上。其實這也不算什麼,畢竟熊孩子貪玩耍,然而他還帶著手下眾人扮成黑衣人去打劫下朝的大臣。

先帝震怒,重演了劉備摔孩子那一幕,恨不得殺了他以慰臣工----然而打死皇子這種事肯定不會發生。他就好端端的活著熊到了現在。

對臣子們來講,皇帝主子不好伺候,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這些上位者大多喜怒不形於色。而這位皇帝主子不好伺候,問題就在於他實在過於喜怒皆形於色。就比如早朝議事,議著議著他直接就罵:「滾你娘的瞎扯淡」然後龍靴一脫就摔到了人家臉上,可憐的郡王爺正說到「以禮儀為甲胄以道德為戈矛平復蠻夷」就被靴尖戳了個漫天星星竄,當時就羞怒痛哭,恨不得血濺華廊以證忠貞。

再比如他心愛的千里馬有了後代,他就決定大赦天下-----幸好被攔住了,否則這馬出世的待遇就跟新皇登基一樣。

先帝的評價是很准,然而針對熊孩子的熊他卻沒有留下有效的法子。董閣老一眾無一不是壓力山大----陛下您自己都沒搞定的熊孩子憑什麼就覺得臣等可以搞定呢?難不成真要文死諫?而且這個熊屬性的皇帝專愛做的事就是跟訓導他的輔臣閣老對著干!鬧得人仰馬翻,雞犬不寧。

正當一幫老臣憂心忡忡,各路人馬焦頭爛額的時候,袁慕雲出現了。而皇帝竟然被這個長得俊俏又有手段的袁慕雲拿捏住了!董閣老一開始對袁慕雲的出現和寵任咬牙切齒,想的恐怖一點,他甚至覺得要出現第二個禍國佞幸-----幸好,幸好沒有。天佑大夏!董閣老給先帝上三炷香。

袁慕雲從來都不訓誡皇帝,甚至從不哄勸,也從不逼著皇帝去做任何事情。皇帝想做什麼他都說好----一開始大家都覺得這是個善於逢迎的小人,後來卻發現不然,他總能拐著彎的實現自己的目的。當新帝登基大家還在逼著皇帝輕傜薄賦鼓勵農桑以謝天下的時候,他迎合聖心幫著皇帝制定北上策略,等到大家跟上形勢開始研究戰戎之策的時候,他已經在幫著皇帝賺錢了。當皇帝還在為立后之事跟太后爭吵的時候,他已經在暗中保護這個牧羊女了,等到大家終於反應過來擁立皇后的時候,他已經給皇后的母家準備好刷分機會了----雖然最後被太后截了胡。

事後想想,這些舉動並不顯得多高明,難就難在總是踩在點上,對付這個任性胡為的皇帝實在很有一套。有些人抨擊此人自持善體聖意柔順於上,毫無直臣風骨。雖然這都是事實----不過,當今皇帝是個奇葩,他要麼就不講話要麼就不講理,試圖跟他正常交流,那隻會小紅心碎成一地。

董閣老悠悠的嘆了一聲,說來也是天意,一物降一物,總有法子能克敵。

「你現在反來問我?」他鼻子里笑了一聲看著自己兒子,「若說起來,也是先帝寬厚,體恤臣僚。後來不惟國庫,各省貪墨挪移未免都嚴重了些。按理來講,此蠹國累民之屬是該清繳,卻不料一直按壓到現在才忽然發作。」

「當初陛下初登大寶,嚷嚷著打仗,那時候查了一次帳,眾人緊張了一回,上面卻又沒了動靜,未免掉以輕心,以為這陛下也是要『因遺策』,孰料他是要等,抓個有分量的刺頭出來,其他的才好辦。」

「幸而我董府的門生故舊都事先警訓,此次應該不會有大問題。」董閣老從袖子里抽出一張名單給他:「自從秦中之災暴起,就有人在搜集證據了吧。瞧著,只怕又一批勛貴之家要倒霉咯。給這些人事先通通氣,清祿蠹挖腐肉,清流不是最愛這種事么。」

董侍郎雙手接過,誠心跪謝,末了卻又尷尬的笑了一聲:「父親明鑒。那袁兄素有智謀,又頗有膽略,只怕現在在心裡笑我畏手畏腳呢。」

董閣老呵呵長笑:「無妨無妨,小心使得萬年船。」

董侍郎深以為然。定國公府的情況他大概知道,袁慕雲可無法做個中規中矩的守成者,他必須得是個敢想敢為的開拓者。同時也體會到了父親的苦心:他想告訴自己跟袁慕雲交好絕大程度上都是好事,但別跟他一樣總是沖在前面招人恨。

「對了,音兒那丫頭怎麼樣了?哎」老人長長嘆出一口氣,面上神情既是心疼又是無奈:「長這麼大沒有重話說過她,被罵一次就受不了了,那將來如何侍奉婆婆?」

董侍郎滿面紅漲:「都是兒子無能,教養無方,讓父親擔憂了。」

董閣老輕嘆一聲:「咱們音兒因著自己才貌好,便存了傲心,只怕不會那麼容易服軟。你再去好好勸勸吧。」

董侍郎忙忙應是。

然而事實上,他們的董音卻並沒有那麼讓他們不放心。

她正和書衡坐在一輛小馬車上----自然不能用國公府和侍郎府的車駕----車帘子撩著一條縫偷偷的往外看。與董音的俏臉生春小鹿亂撞相比,書衡就淡定多了。她默默在一邊吃糕,紫薯山藥糕。董音還說書衡運氣一直都好,余記的點心,每天都有定量,不是輕易能買到的,偏她這個點還能吃到。書衡倒詫異這不就是隨時都有的嗎?她每次購買都沒遇到過意外,早已習以為常。

她吃完兩塊糕,舉了塹銀梅花自斟壺給自己倒了杯茉莉花,看看保持一個動作已過兩柱香的董音:「姐姐,你脖子不酸嗎?」

董音頭也不動,擺擺手。

書衡默默無語,半晌又問:「姐姐,你確定今天能見到王爺?」

董音道:「我聽哥哥說誠王今日於留玉台以詩會友,所以他鐵定外出了。前幾次他都是這個點回來的。」

「前幾次?」書衡為這個女花痴感到汗顏,盯梢這種事你到底幹了幾回?

「是啊,可惜都沒等到人。」董音的語氣透著十足的遺憾:「我還就上次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運氣好撞見他了。所以你是個轉運珠,跟你在一起運氣會變好的。」

書衡無語,摸摸自己的小圓臉和小圓肚子:好吧,是挺像珠的。

「來了來了!」董音激動的輕呼,一把把書衡攔在懷裡:「就說你是個轉運珠!」

書衡被她勒的差點斷了氣,勉力掙扎出來,一起向窗外看去,果然有一輛蟠龍寶蓋車迤邐而來。待到馬匹站穩,一個小廝擺好了凳子,轎簾卻半晌沒有動。這下子連書衡都被這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架勢吊出了胃口,忍不住期待美人的登場。

忽然小廝鑽進了馬車,緊接著誠王殿下就被他抗了下來-----爛醉如泥的誠王殿下。他面紅耳赤,步履踉蹌,靠著小廝半扶半抱的往府里進,嘴裡還含糊不清的叫著再來一杯。書衡默默的看了眼董音,心想,各花入各家,說不定董音就好這口,叫什麼來著?對了,叫頹唐時如玉山之將崩。

她正想著,忽見誠王哇的一聲吐了一地,酒氣四溢的嘔吐物甚至落在了衣襟上還沾到了頭髮上。書衡下意識的往車裡頭縮了一縮----她一看董音,這花痴跟自己做了同樣的動作,甚至還掩住了口鼻-----書衡無語,這麼遠的距離,怎麼可能有味。

只見王府後門,一個身段窈窕容貌風流的女子娉婷萬狀的走了過來,拿了手絹親自與他擦面,旁邊的小廝都對她恭恭敬敬的。誠王醉眼乜斜,還含含糊糊的叫她「想容。」

書衡有點詫異:「直接接出來了。這丫頭好大的面子。」也好沒規矩。她原本以為董音會說:「名士落拓,風流不羈方是才子本色。」卻不料董音沉默了片刻,道:「那丫頭想必姓花。『雲想衣裳花想容』,太白句嘛。一般的女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名字?」

-----好吧,這個才女還在尋典故。

「走吧。」董音敲敲車壁下了令,馬車緩緩啟動。車廂內半晌無言,董音一直在靜靜的沉默。眼看著到府了,書衡問道:「姐姐心裡覺得如何了?」

「我覺得誠王妃不是那麼好當的。」

顏狗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正直又最無情的生物。

第二天董音就給她來了一封信,信中有她最新的擇偶標準:可以不會作詩但一定不能酗酒!此外還補送賀禮一份,又是她自己填的一支《採桑子》

「上京東山風光好,雲也飄飄,花也飄飄,鳥雀呼晴又一朝

莫憂瑣事縈懷抱,行也逍遙,卧也逍遙,踏歌逐月過小橋。」

書衡批閱:善哉善哉,恭喜大小姐渡劫成功。

手足無措的董夫人不知誠王爺自毀形象,董音閨夢幻滅,一直認為是書衡解開了女兒的心結,大喜之下不善交際的她還親自登門拜訪。袁夫人在屋裡養胎,正閑的發霉,聽說有人來興高采烈的招呼客人。

「你家董音調理的真好,瞧瞧那通身的氣派?難怪說是首輔的孫女,一般人家哪裡供養的出來?字寫的也好,書讀的也好,針線做的也好。我剛看了她送書衡的禮物,那泥金箋,丁香墨,簪花體的小字真是又精緻又風雅,那詞也好,閨中少女可難得見如此豁達態度。」董音是袁夫人喜歡的為數不多的才女,她不俗,又不會雅到讓人泛酸,不低下,又不會孤高到讓人討厭。

董夫人臉上微紅,替女兒謙虛道:「哪裡哪裡,一般一般。縣主才是難得的好女孩。」

袁夫人點頭:「嗯,也是」。她對別人誇獎女兒的話從來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然後,董夫人看袁夫人看著她,沉默了片刻,就使勁的點了一下頭表強調作用。

袁夫人:-----她早聽說董夫人是個安靜的畫美人,今日算是遭遇了。

董夫人似乎也覺得了,她努力了半天又想出一句:「哎呀,不知道將來哪個人家有這天大的福氣得了她去。」

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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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寵花暖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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