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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的評價是很准,然而針對熊孩子的熊他卻沒有留下有效的法子。董閣老一眾無一不是壓力山大----陛下您自己都沒搞定的熊孩子憑什麼就覺得臣等可以搞定呢?難不成真要文死諫?而且這個熊屬性的皇帝專愛做的事就是跟訓導他的輔臣閣老對著干!鬧得人仰馬翻,雞犬不寧。

正當一幫老臣憂心忡忡,各路人馬焦頭爛額的時候,袁慕雲出現了。而皇帝竟然被這個長得俊俏又有手段的袁慕雲拿捏住了!董閣老一開始對袁慕雲的出現和寵任咬牙切齒,想的恐怖一點,他甚至覺得要出現第二個禍國佞幸-----幸好,幸好沒有。天佑大夏!董閣老給先帝上三炷香。

袁慕雲從來都不訓誡皇帝,甚至從不哄勸,也從不逼著皇帝去做任何事情。皇帝想做什麼他都說好----一開始大家都覺得這是個善於逢迎的小人,後來卻發現不然,他總能拐著彎的實現自己的目的。當新帝登基大家還在逼著皇帝輕傜薄賦鼓勵農桑以謝天下的時候,他迎合聖心幫著皇帝制定北上策略,等到大家跟上形勢開始研究戰戎之策的時候,他已經在幫著皇帝賺錢了。當皇帝還在為立后之事跟太后爭吵的時候,他已經在暗中保護這個牧羊女了,等到大家終於反應過來擁立皇后的時候,他已經給皇后的母家準備好刷分機會了----雖然最後被太后截了胡。

事後想想,這些舉動並不顯得多高明,難就難在總是踩在點上,對付這個任性胡為的皇帝實在很有一套。有些人抨擊此人自持善體聖意柔順於上,毫無直臣風骨。雖然這都是事實----不過,當今皇帝是個奇葩,他要麼就不講話要麼就不講理,試圖跟他正常交流,那隻會小紅心碎成一地。

董閣老悠悠的嘆了一聲,說來也是天意,一物降一物,總有法子能克敵。

「你現在反來問我?」他鼻子里笑了一聲看著自己兒子,「若說起來,也是先帝寬厚,體恤臣僚。後來不惟國庫,各省貪墨挪移未免都嚴重了些。按理來講,此蠹國累民之屬是該清繳,卻不料一直按壓到現在才忽然發作。」

「當初陛下初登大寶,嚷嚷著打仗,那時候查了一次帳,眾人緊張了一回,上面卻又沒了動靜,未免掉以輕心,以為這陛下也是要『因遺策』,孰料他是要等,抓個有分量的刺頭出來,其他的才好辦。」

「幸而我董府的門生故舊都事先警訓,此次應該不會有大問題。」董閣老從袖子里抽出一張名單給他:「自從秦中之災暴起,就有人在搜集證據了吧。瞧著,只怕又一批勛貴之家要倒霉咯。給這些人事先通通氣,清祿蠹挖腐肉,清流不是最愛這種事么。」

董侍郎雙手接過,誠心跪謝,末了卻又尷尬的笑了一聲:「父親明鑒。那袁兄素有智謀,又頗有膽略,只怕現在在心裡笑我畏手畏腳呢。」

董閣老呵呵長笑:「無妨無妨,小心使得萬年船。」

董侍郎深以為然。定國公府的情況他大概知道,袁慕雲可無法做個中規中矩的守成者,他必須得是個敢想敢為的開拓者。同時也體會到了父親的苦心:他想告訴自己跟袁慕雲交好絕大程度上都是好事,但別跟他一樣總是沖在前面招人恨。

「對了,音兒那丫頭怎麼樣了?哎」老人長長嘆出一口氣,面上神情既是心疼又是無奈:「長這麼大沒有重話說過她,被罵一次就受不了了,那將來如何侍奉婆婆?」

董侍郎滿面紅漲:「都是兒子無能,教養無方,讓父親擔憂了。」

董閣老輕嘆一聲:「咱們音兒因著自己才貌好,便存了傲心,只怕不會那麼容易服軟。你再去好好勸勸吧。」

董侍郎忙忙應是。

然而事實上,他們的董音卻並沒有那麼讓他們不放心。

她正和書衡坐在一輛小馬車上----自然不能用國公府和侍郎府的車駕----車帘子撩著一條縫偷偷的往外看。與董音的俏臉生春小鹿亂撞相比,書衡就淡定多了。她默默在一邊吃糕,紫薯山藥糕。董音還說書衡運氣一直都好,余記的點心,每天都有定量,不是輕易能買到的,偏她這個點還能吃到。書衡倒詫異這不就是隨時都有的嗎?她每次購買都沒遇到過意外,早已習以為常。

她吃完兩塊糕,舉了塹銀梅花自斟壺給自己倒了杯茉莉花,看看保持一個動作已過兩柱香的董音:「姐姐,你脖子不酸嗎?」

董音頭也不動,擺擺手。

書衡默默無語,半晌又問:「姐姐,你確定今天能見到王爺?」

董音道:「我聽哥哥說誠王今日於留玉台以詩會友,所以他鐵定外出了。前幾次他都是這個點回來的。」

「前幾次?」書衡為這個女花痴感到汗顏,盯梢這種事你到底幹了幾回?

「是啊,可惜都沒等到人。」董音的語氣透著十足的遺憾:「我還就上次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運氣好撞見他了。所以你是個轉運珠,跟你在一起運氣會變好的。」

書衡無語,摸摸自己的小圓臉和小圓肚子:好吧,是挺像珠的。

「來了來了!」董音激動的輕呼,一把把書衡攔在懷裡:「就說你是個轉運珠!」

書衡被她勒的差點斷了氣,勉力掙扎出來,一起向窗外看去,果然有一輛蟠龍寶蓋車迤邐而來。待到馬匹站穩,一個小廝擺好了凳子,轎簾卻半晌沒有動。這下子連書衡都被這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架勢吊出了胃口,忍不住期待美人的登場。

忽然小廝鑽進了馬車,緊接著誠王殿下就被他抗了下來-----爛醉如泥的誠王殿下。他面紅耳赤,步履踉蹌,靠著小廝半扶半抱的往府里進,嘴裡還含糊不清的叫著再來一杯。書衡默默的看了眼董音,心想,各花入各家,說不定董音就好這口,叫什麼來著?對了,叫頹唐時如玉山之將崩。

她正想著,忽見誠王哇的一聲吐了一地,酒氣四溢的嘔吐物甚至落在了衣襟上還沾到了頭髮上。書衡下意識的往車裡頭縮了一縮----她一看董音,這花痴跟自己做了同樣的動作,甚至還掩住了口鼻-----書衡無語,這麼遠的距離,怎麼可能有味。

只見王府後門,一個身段窈窕容貌風流的女子娉婷萬狀的走了過來,拿了手絹親自與他擦面,旁邊的小廝都對她恭恭敬敬的。誠王醉眼乜斜,還含含糊糊的叫她「想容。」

書衡有點詫異:「直接接出來了。這丫頭好大的面子。」也好沒規矩。她原本以為董音會說:「名士落拓,風流不羈方是才子本色。」卻不料董音沉默了片刻,道:「那丫頭想必姓花。『雲想衣裳花想容』,太白句嘛。一般的女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名字?」

-----好吧,這個才女還在尋典故。

「走吧。」董音敲敲車壁下了令,馬車緩緩啟動。車廂內半晌無言,董音一直在靜靜的沉默。眼看著到府了,書衡問道:「姐姐心裡覺得如何了?」

「我覺得誠王妃不是那麼好當的。」

顏狗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正直又最無情的生物。

第二天董音就給她來了一封信,信中有她最新的擇偶標準:可以不會作詩但一定不能酗酒!此外還補送賀禮一份,又是她自己填的一支《採桑子》

「上京東山風光好,雲也飄飄,花也飄飄,鳥雀呼晴又一朝

莫憂瑣事縈懷抱,行也逍遙,卧也逍遙,踏歌逐月過小橋。」

書衡批閱:善哉善哉,恭喜大小姐渡劫成功。

手足無措的董夫人不知誠王爺自毀形象,董音閨夢幻滅,一直認為是書衡解開了女兒的心結,大喜之下不善交際的她還親自登門拜訪。袁夫人在屋裡養胎,正閑的發霉,聽說有人來興高采烈的招呼客人。

「你家董音調理的真好,瞧瞧那通身的氣派?難怪說是首輔的孫女,一般人家哪裡供養的出來?字寫的也好,書讀的也好,針線做的也好。我剛看了她送書衡的禮物,那泥金箋,丁香墨,簪花體的小字真是又精緻又風雅,那詞也好,閨中少女可難得見如此豁達態度。」董音是袁夫人喜歡的為數不多的才女,她不俗,又不會雅到讓人泛酸,不低下,又不會孤高到讓人討厭。

董夫人臉上微紅,替女兒謙虛道:「哪裡哪裡,一般一般。縣主才是難得的好女孩。」

袁夫人點頭:「嗯,也是」。她對別人誇獎女兒的話從來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然後,董夫人看袁夫人看著她,沉默了片刻,就使勁的點了一下頭表強調作用。

袁夫人:-----她早聽說董夫人是個安靜的畫美人,今日算是遭遇了。

董夫人似乎也覺得了,她努力了半天又想出一句:「哎呀,不知道將來哪個人家有這天大的福氣得了她去。」

袁夫人:-----

七月流火,秋氣隱約。萬物開始由從榮盛的巔峰漸漸滑落,怪道有詞說「多事之秋」,又是秋後問斬,又是秋後算賬。也難怪那些做賊心虛或者心思敏感的人看到秋字,心臟都要揪一揪。

這個秋天的大夏也不太平。秦地藩王梁王,驕橫跋扈,頑縱不法,不僅奢靡無計,還貪婪成性,搶佔民田,圈地跑馬,乃至擄掠民女草菅人命。龍顏大怒,奪爵下獄,抄沒家產,重者斬首,輕者流放。這次□□運動以雷霆之勢發動,甚至牽連不少外省大員。

不惟如此,京中的豪門顯貴也一併聆聽訓誡,接受忠廉奉公再教育。運道不好的錦鄉侯府,寧遠侯府,壽山伯府等都挨了責罰,被勒令期限之內補上戶部虧空,否則就抄家奪爵。其他如令國公府,廉國公府,南安郡王府,誠王府也挨了申斥。更倒霉的諸如東昌侯,威遠侯,華陽伯等則被奪爵抄家。

那梁王妃是太后的大外甥女,不僅老公要喪命,要被殺頭的小世子還是她三十多歲的老來子。聽說了消息,一路從秦川哭到京城,哭進了太后的永安宮。彼時,太后正用細紋叢生的眼睛看著自己一早送去廣濟寺祈福的佛經-----送去的究極完美版,留下的是略有瑕疵的,聽到梁王妃來拜,心裡長長了嘆了口氣。

根據她得來的消息,連她娘家向華伯府也是鬧了飢荒的。於是太后病了。幸虧這皇帝兒子混蛋歸混蛋,但還知道不能太不孝,偷偷的查到了也不聲張。一劑寬心藥下去,太后的病又好了。然而太后心裡並不樂觀。縱然她一直都知道這個兒子不好拿捏,卻也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欠兒子的人情。

難道為這姨表親再豁出臉去求人?哼!若非他們倚仗權勢圈山佔地鬧的太過分了弄到民不聊生,怎麼會有這次大清洗?太后心裡也憋著一股氣,幸好她事先拉攏了領著刑部侍郎的張家,和奉旨清查的良國公王家,否則還不知道能兜住多少。

梁王妃顧不得體面,跪在永安宮又是哭鬧又是撞柱尋死,最終太后一聲怒喝:「你要真想死,何不死在秦川?偏要千里迢迢趕到上京,死在哀家眼皮下?」

梁王妃披頭散髮,乾枯蒼白,舊衣破裙伏在地上哀哀哭泣,「姨母,姨母,我娘親在世時你是如何說的?你說我欠姐姐這一回,姐姐放心,你的女兒我一定幫你照應著。現在呢,現在我的王夫我的兒子都要被殺頭了啊!可憐我的小世子他才八歲,他還是個孩子啊!太后,太后救命。」

「你既是當家冢婦,冊封的王妃,就該知道勸誡夫君規行矩步,謹慎行事。可你呢?你娘親當初是怎麼教育你的?男人肆意妄為,你不僅攔著諫著,反而一味順承討好,甚至變本加厲,我怎麼聽說罷占田產逼死人命這種事還有你的份?」太后板著臉,閉著眼,手裡照常握著一串佛珠。

梁王妃連跪帶爬的撲過來,又被宮女攔住:「太后,我不過一個婦道人家,哪裡管得住王爺?他把壞事安在了我的名下,我哪裡知道?」

太后冷笑道:「妻賢夫禍少,依我看,你也忒貪吝了,又只知道奉承討好男人,如今禍事臨門,這滔天之罪,哪個救得了你?」

梁王妃聽說,渾身一震,再次抬起頭來,神情有些駭人,眸光已近瘋狂:「陛下,還有陛下,當初要不是借我們的手,小麗妃娘家能玩完?登上大寶的說不定就是不他二愣子劉瀚,而是誠王劉沐!這已經不是過河拆橋了,這是卸磨殺驢啊!太后,太后難道您忘了?我們梁王府可是從龍之功啊!」

「夠了!」太后爆喝一聲,渾身都在發抖,半晌才喘勻了氣,厲聲罵道:「陛下登基乃是先帝遺囑,奉天承運,你渾說些什麼?」

太后冷笑連連,眼中也是寒氣升騰,梁王妃被這眼神逼的退居殿角再不敢亂叫,卻依然淚珠滾滾不甘心的看著她。太后臉上的肉彷彿化了一般,往下耷拉著,顯得極為可怖,最終開口狠狠的道:「你的兒子死不了,你的舌頭可要留神些。」

梁王妃連連點頭,叩首如搗蒜。

太后又看了看面前的佛經,心裡默默嘆息:自己還真是年紀越大越心軟了,若是早些年,她會不斬草除根?

太后老人家親自開了口。皇帝願意當一回孝子。小世子廢為庶人,保住了一條命。

風波乍起之時,袁妃娘娘正在剝蓮子,她打算煮銀耳蓮子羹。秀美的手指,清凌凌的水,碧瓷小壇,玉簪雲髻,月白羽紋紗衣,淡煙流水般美好,靜靜的就像一副畫。若是有心人欣賞,便會妥帖收藏。消息傳來,她微微一怔,一枚蓮子滾到了地上。抬頭望了望這闊大的宮室,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入宮緣由。

她的父親老定國公才到中年便纏綿病榻,母親無力庶務轉而投向了神佛。而她的好二叔好三叔為了自己奢侈糜爛的生活,最常干也最愛乾的事就是跟戶部借貸-----然後由長房去還錢,後來還出現了霸佔民女盤剝私產的惡行----統統由長房頂著。新帝登基,正是各部門開足馬力獻功的時刻,連著幾道彈劾把整個國公府推向風口浪尖。她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對病榻上的父親說的話:「我是袁家嫡女,長女,父親病重,幼弟無依,袁家有事,我不頂著誰頂著?」她入宮見幸,冷暖自知,卻絕對不會後悔。

她也還記得當初弱弟愧疚自責之語:「大抵男兒沒本事才讓女子受著委屈。」

其實她很想說嫁誰都是嫁,難道不嫁皇帝就不會委屈了?但凡人生,總要有點磨難才像活著。該拼的時候,就要拼一把。

子羽沒有辜負她。袁妃微微昂首轉了轉眼睛,將那點淚光盡數隱下。

「母妃。」地上的蓮子被重新撿起來放進了碗里,卻是小四。

看著這個俊秀懂事的孩童,袁妃臉上陰翳消散,笑意溫暖如水,拿出手帕輕輕擦去他額頭上的汗,看他穿著深藍騎馬服便道:「又騎馬了?」

「沒,看大皇兄耍槍呢。」

袁妃忍不住笑了:「皇兄耍槍,你倒出了一身汗?」

「我鼓掌呢。皇兄好厲害,騰龍九式都學會了。他準備再長些氣力,就學霸王槍呢。」

袁妃一笑便罷,不多置評,只捏捏幼童尚顯稚嫩的骨頭:「你只管鼓掌,可別亂碰,也不許急著練,現在把骨頭累著了,以後長不高。」

四皇子乖巧的點點頭:「我覺得自己拿筆更順手。」

袁妃慈愛的道:「不用想太多。我做了冰糖狍子肉,快去更衣,準備用飯。」

四皇子答應著跑開,袁妃眼神始終溫柔的注視著她。

先帝寬仁,對有爵之家非常優待,如今這位卻不然,看清這一點的勛貴世家,紛紛告誡子孫,大整家規,一時間鬥雞走馬的少了,吃喝嫖賭的也少了,書院空前熱鬧,上京風氣為之一清。不過再怎麼整,也輪不到「賢良恭敏」的書衡身上,說實話,若非有那些貨色在起反襯作用,或許她再修個義莊也封不了縣主。因為隨後也有人家修義莊,但帝王除了口頭嘉獎,兼賜牌匾,也沒有別的表示了。

書衡這個剛封的榮宜縣主非常低調,既沒有擺流水席,也沒有大宴賓客,除了近親,只通知了幾個要好的姐妹。現在她正在練字。腕上懸了一塊沉甸甸的玉葫蘆嵌寶墜子-----特意用來練練腕力。這法子還是袁國公告訴她的,因著他當初體弱,也是腕力不足,才用這麼個法子。

袁夫人很心疼,沒寫上三五十個就讓丫鬟給她按摩活血,生怕累著骨頭。監督她休息,卻不會多做阻撓。紮實的童子功非得一筆一筆練出來不可,沒有捷徑可以走-----她不懂書法,但她無條件信任自己相公。

雲煙墨,宣紙,湖州硯。這些都不算什麼,難得是筆,琥珀筆桿,剔透光潤,秀巧鼠毫,圓滑如意。筆桿桿首還刻著兩個小小的字「右軍」。「右軍」筆,千金難求,有價無市。王羲之,王右軍。這右軍筆的製造者號稱出自琅琊王家,乃是書聖王羲之的嫡系傳人,他做的筆,從款型到顏色無一不是有據可循,有典故可查,考證起來無一不是當年書聖的同款。而這筆也的確質量上乘,精雅絕倫,不僅書寫實用也可做雅器來賞。本身數量極為有限,一年也不知有幾支產出,再加上有這麼一層光環在,這筆可謂是瓊林文人閨閣才女夢寐以求的好物。等閑見它不到。

雖然書衡根本不覺得用著書聖的筆就能寫出書聖的字,可是真的握在手裡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飄飄然。虛榮啊,人性的弱點啊弱點。書衡忍不住唏噓。

這筆是董音的哥哥董懷玉送的。

「聽聞縣主最近正苦練書法,特備薄禮。縣主解開了小妹心結,在下甚是感激,略表一二。」那個秀雅如竹的少年,行止間彷彿風過松徑,賞心悅目。按理來講,首輔才是握著實權的大臣,比一般的宗室更可生畏。但這少年卻是一直謙遜有禮,沒有一絲傲氣,年紀不大,卻顯出虛懷若谷的氣度來。看著一幫臉紅眼暈,忍不住眼光往他身上溜的丫鬟,書衡暗罵她們不爭氣。

有這麼一個哥哥,董音還看上了誠王爺?書衡心裡默默比較了一番,得出結論:董大才女,你丫的根本就是青春期的躁動吧!

光影漸沉,暑氣濺落。綠樹陰濃清荷花香穿透水晶簾,池湖澄碧金紅日光輕灑荼蘼院。巧果擺滿碟盤,桂枝門庭飄香。七夕節娘娘又賞了東西出來,鏤花丁香木仕女香扇,紅琉璃珠五彩絲流蘇手串,蘭碧華玉豬小件,桂花香球,還有一個串寶絡子絡了一塊鑲粉紅芙蓉玉佩。書衡拋了一番花球,又把小豬拿出來:「這個等弟弟出生了可以給他玩。」

袁夫人摸摸肚子笑道:「你弟弟不玩這個,你自己留著。」

「那,這個鐲子倒是可以送給他媳婦兒。」

袁夫人想大笑又不敢笑:「你只管留著自己用。我的兒媳婦我自己操心。」

恰逢書衡貪涼受了點寒,袁夫人見她精神葳蕤,便奏報一聲,留她在家裡休息,不必謝恩。而她有孕在身,早就免了這個禮。

書衡午覺睡醒已是金烏斜沉,倦懶的展了展腰,蜜糖便端了水進來,她凈了面漱了口,又獃獃坐了一會兒,蜜糖連提了幾個逗樂的注意都被她回絕,正著急無奈,書衡卻讓她也不必跟著,自己一個人信步穿堂,隨心過院,溜著花蔭悠忽走進一個偏院。國公穿了玉白袷紗單衣,披了件月白暗雲紋薄錦長衫,握了本書,隨意靠在紫竹榻上,身後一大架子藤蘿花開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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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寵花暖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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