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李家的小姐
?謝老太爺是經歷過風風雨雨的,自從見到了青衣婆子抓著李薇竹不放,便覺察到有人在設計李薇竹,只是為什麼要設計一個獨自進京的女大夫?覺得李薇竹身上沒什麼可以讓人算計的,謝老太爺自然就覺得有人針對謝懷溯?謝懷溯是二房的幼子,本就命途舛測,他心中憐惜,怎能容得他人算計?
他後來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謝懷溯的身上,同時也低聲囑咐了劉達能警戒起來,心弦緊繃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薇竹兩字,轟然一聲,心中有什麼坍塌,雙目瞪如銅鈴,他猛地看著李薇竹,身子更是一晃。
「老太爺。」劉達能驚住,上前一步連忙扶住了謝老太爺。
李薇竹聽到了動靜,扭頭就看到了謝老太爺右手捂著胸口,表情扭曲,想也不想,就往謝家老太爺的方向走去。
青衣婆子見到李薇竹要走,有些急了,對著三三兩兩已經散落到人群里的護院試了一個眼色,人就立即圍了過來。看熱鬧看得確實是開心又自在,見著有壯漢圍了過來,有些機敏的就往外退了退。國人速來是愛看熱鬧的,有人抽身,也有人擠上前,一時更加熱鬧了,那坐在椅上的婦人,也抬起了頭,雙目含淚看著李薇竹。
李薇竹已經走到了謝老太爺的身邊,不管其他人對著謝老太爺問道:「哪兒不舒服?我替你切脈可好?」
謝老太爺看著李薇竹,恍惚中響起了也曾有人這般看著他說過這樣的話,彼時他在外隱去了謝家子弟的身份,在外遊學,因為丟了盤纏,在滁州給一個富庶人家的子弟做伴學,外出陪著那人郊遊時候,被馬蹄一腳踢在了膝上,他疼得直不起腰,周遭是那些人的鬨笑聲,因為疼痛眼淚也擠了出來,那群人反而笑得更換,「你哪兒不舒服?我替你看看。」他抬頭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她,她穿著的是紅色騎裝,神采飛揚坐在白馬上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那一丁點的火苗就落入到了他的心底,在他的心原上燒得一片通紅。
「謝老太爺?」
李薇竹的聲把他拉回到了此時,他看著李薇竹,嘴唇動了動,薇字並不是族譜上的排字,而是他夫人在世,最喜歡《詩經》當中的《採薇》一篇,所以孫女兒輩都用了薇字,他想要問她,她是被李荀收養,李荀為什麼用的是薇竹二字,和二房丟了的那個孩子,有什麼瓜葛?
心跳驟急,面上注入了血,漲得發紅,他彎了腰,撫在胸膛的右手也按壓的更緊了一些。
「老太爺!」劉達能失態,扶住了軟軟即將要倒下的謝老太爺,他本就年紀大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此時受到的驚嚇大了,直接暈厥了過去。
「把他放平。」李薇竹揚聲說道,「人都散開一些。」
李薇竹說話的時候,青衣婆子湊了過來,「大小姐,薇竹大小姐,我話還沒有說話吶。」說完就伸手要捉住李薇竹的衣衫。
李薇竹一心只在謝老太爺身上,剛剛青衣婆子喚她薇竹確實讓她分了心神,此時雖然不知道到到底什麼在候著她,卻也沒心思去和青衣婆子糾纏,「你放開。」一把拍開了婆子的手,蹲在了謝老太爺的面前,手指撥弄開他的眼瞼,飛快打開他的口,簡單檢視過,把手放在他的手腕上。
謝老太爺並沒有什麼大事,李薇竹把脈之後終於放下心來,讓劉達能讓謝老太爺半坐在地上,手指捏壓在他胸前背後大穴,那雙眼緩緩再次睜開。
劉達能問道:「沒事吧。」
「沒什麼大礙。」李薇竹收回了手,說道:「在這裡緩一緩,回去休養就好,你們老太爺應該吃的是紅參養榮丸,中午的那一粒提早服下就是。」
就連服用的什麼葯都能把出來,劉達能流露出讚歎的神色,應了下來。
「人醒了,醒了。」「這人看著好生眼熟,是誰?」「我瞧著也熟悉。」「這可是謝家的老太爺,這女大夫穿得看著是尋常,這下可是走了運道了。」「我覺得這個女大夫也不簡單,沒聽到剛剛秦嬤嬤喊她是什麼大小姐嗎?」「李家什麼時候有了個大小姐了,我怎麼不知道?」
悉悉索索的議論聲響起,秦嬤嬤聽到了有人談論起了李薇竹,就揚聲說道:「我本來還不確定,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剛好說到我們老太爺收養的大小姐,就正好遇到大小姐了。誰知道,就見到大小姐露這麼一手,這麼好的醫術就是從我們老太爺的手中學到的了。」
李薇竹扶起了謝老太爺,面沉如水看著那秦嬤嬤,對方眉眼之間的喜悅和得色顯而易見,聽著她接著說道:「說起來我們老太爺的醫術,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最為厲害的就是分辨腹中的胎兒是男還是女了,十幾年前是京都之中赫赫有名的御醫。喏,他先前寫了一封信,說得就是已經把所有的本事都傳給了認的一門乾親,叫做謝薇竹,也就是你。還畫了一幅畫像附在信中,我一開始的時候沒仔細瞧,沒有認出來是你,剛剛仔細一瞧,誰知道,隨手抓的一個女大夫,想要幫忙做個見證,誰知道竟然撞上了自家人!真是巧啊。」
那秦嬤嬤是滔滔不絕,陽光下可以見著她的唾液都飛濺了出來,李薇竹的左手捏著右手的手腕,那裡是剛剛這位秦嬤嬤死死捏著的地方,隨手一抓?一個巧合?李薇竹是不信的,她的目光放在了那個大著肚子的婦人身上,又移到了秦嬤嬤的身上,她們想幹什麼?為的是辨肚子里孩子的男女?那信不可能是祖父寫的。
秦嬤嬤從袖子中拿出了一疊紙,既然針對的是李薇竹,之前所有的物件都準備的齊全,此時李薇竹搖頭,秦嬤嬤想也不想就拿出了這事前炮製好的「證物」,抽出最後一張,揚起手讓眾人看得清她手中的畫作,「你們看,是不是?」似乎生怕別人不信,伸手把畫作給了圍觀的眾人。
議論聲不絕於耳,李薇竹的神情越發冷漠,謝懷溯弄不清楚當前的狀況,小手收緊抓著李薇竹的衣擺。
李薇竹抬起頭看著周遭的人群,剛剛一心掛著謝老太爺,沒曾留心,此時注意到了人群之中那魁梧有力的護院,這秦嬤嬤是不會放她離開的,她心中明了。忽的目光觸及到了謝老太爺,他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只是什麼都說不出。
李薇竹一笑,便對他說道:「您費了太多的心力,剛剛昏厥過去,人雖然沒事,這會兒說話有些困難,沒什麼大礙,回去喝口水就好了。」頓了頓,聲音極輕地說道:「謝老太爺,這裡的事情,都是針對我的,與懷……長順沒什麼干係的。」
謝老太爺自然看得出這是針對李薇竹的局,可嗓中像是有熱痰堵著,唇張張合合卻什麼都說不出。
「別急。」李薇竹伸手撫了撫謝老太爺的背,「多謝您替我憂心了。」她呻之一笑,短短的相處時間,她是極其佩服謝老太爺的學識與風度的,得了他的關心,心中是感激的,但是化解當前的局,她並不准備依靠旁人。
說話的功夫畫作繞了一周,又回到了那秦嬤嬤的手中,她對那懷孕的婦人說道:「先前我不是同你話不是說了一半嗎?如果有一個人可以學到我們老太爺的本事,那就是眼前的大小姐了。」
如同驚雷一般,眾人嘩然,紛紛議論了開來,辨別腹中胎兒的男女,這可是一門絕學,身為婦人,誰不想提前知道腹中的胎兒是男還是女,家有婦人的,也想要知道胎兒的性別,看著李薇竹的目光越發灼熱了起來。
有按捺不住的,就嚷嚷了出來,「李大小姐,您能不能幫瞧一下,我家婆娘肚子里懷得是男還是女。」「我也要瞧一瞧。」「還有我。」更是有懷了孕的婦人,當即不管不顧,直接擠到了李薇竹的面前,因為懷了身子而浮腫的臉帶著討好的笑,「大夫,幫忙看看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還是女。」後面有人嚷嚷道:「先來後到啊,我先說的。」那胖婦人仗著生的粗壯,硬是擋住不讓後面的人上前,把粗壯的腕子伸到李薇竹的眼前,迫切地希望李薇竹出手給她診脈。
熱鬧的像是要過節一樣,為了搶著到自己面前好方便號脈,雖說沒有大打出手,也是推搡辱罵,比唱戲還要熱鬧。李薇竹心中有些涼意,嘴角卻翹起諷刺的弧度,忽的想到了祖父曾經說過的話,他一生之中最為後悔的,就是那一次醉酒後顯露出辨胎兒性別的本事,李薇竹想著那時候,李家人把孕婦帶到祖父面前,他只怕也是自己此時的心情。
「水。」謝老太爺艱難地抓著劉達能的手說道,他是如此的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蹦了出來。
「這……」劉達能有些猶豫,今個兒只有自己跟著老太爺出來,若是出了什麼事,他萬死難辭,此時自然是不願離開的。
謝老太爺能說出一個字已經是極限,他說不出話,卻死死抓住劉達能的手,雙目幾近齜裂。
劉達能軟了下來,「是。」應了下來,他對著李薇竹說道:「我們老太爺想要現在就開嗓,是不是現在喝下了熱水,就能夠開嗓了。」
李薇竹看著謝老太爺,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她已經說了眼下的這般都是針對她,與謝懷溯無關,而他執意現在就要開嗓,是在擔心她嗎?
那疑問沒有說出口,李薇竹就見到了謝老太爺雖說是緩慢但是堅定點點頭。
鼻頭有些發酸,低頭掩住了失態,李薇竹道:「熱水還有羅漢果就可以,羅漢果我丫鬟藥箱里是現成的。」
「還請小姐幫忙照看,我去店家那裡套杯熱水,速速就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