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李家少爺
?「閃開閃開,都堵著我家後門做什麼?」
有人不耐煩的撥開了人群,原來是一位衣著光鮮的公子哥兒,兩個侍從用臂膀推開了人群,替那位錦衣的公子哥兒辟出了一條路。蜀錦經線彩色紛繁,雲龍八寶是銀線擰成股組成,邊角上流雲紋隨著走動,銀銀閃閃彷彿真的帶著波光一般。貴公子衣著華美,反而襯得他面色不大好,面白而帶著黃,眼下青色眼珠也帶著淡淡的霾似的,呼吸不均走路也似飄飄,儼然沉於聲色犬馬,身子虧空的厲害。
那人先見到了李薇竹的衣裙,呼吸急促起來,眼裡也冒出了綠光,待到見到李薇竹的正臉,立即就大失所望,口中也咕囔道:「我還當是有絕代佳人,不過是一個尋常女子。」沒見到美人,一群人簇擁著讓他心煩,「都圍著這兒幹什麼呢?」
小小打斷了節奏,眾人又圍了起來,不去管這富貴人家的少爺,而是往李薇竹的方向擠過去,而秦嬤嬤一看到錦衣少爺,有些慌了神,這混世魔王怎的回來了?還走得是後門,對著護院招手,很快就穩住了局面,這也讓錦衣少爺看到了秦嬤嬤,挑挑眉懶洋洋對她招手,示意她過來。
秦嬤嬤忙不迭上門,同時也用餘光留意著李薇竹一行,若是他們離開,得立即攔下。
「你這老貨在這裡做什麼?圍了這麼多人,護院也在,怎麼不把他們都轟走?」
秦嬤嬤用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不住彎腰說道:「三少爺,你怎麼走的是後門,這裡人多手雜,我們進門慢慢說。」
「我不進去。」三少爺是賭輸了錢,回來拿銀子的,「看到了你正好,我就在這裡等著,你進去找我娘,找她要一百兩銀子。」
「夫人不在,老爺也出去了。」秦嬤嬤小聲說道,「這裡人多,先進去?」她只想讓這位三少爺,先進房門再說。
三少爺眼珠子一轉,如果父親不在,倒也可以進去,應下了之後說道:「這圍著幹什麼?讓護院把人都轟走。這麼多人,弄得像是西市一樣,吵得人心煩。」
李薇竹聽到了李家三少爺的說辭,心中一動,有了主意邁腿作勢要走,而李家的護院立即攔在她面前,李薇竹便揚聲說道:「你們家三少爺不是吩咐你們清場?你攔著我作甚?你們家三少爺的話難道不中用?反而要聽秦嬤嬤指使?」
李有澤的腳步立即就停了下來,秦嬤嬤心中是叫苦不迭,「三少爺,我讓護院攔住她,是有些緣故的,若是老爺知道,也會這般做,等晚些時候老爺夫人同你細說。」
「既然是父親吩咐的。」李有澤漫不經心說道,「把人弄進來吧,旁邊老的小的,不走的話,一起弄進來。」老的指的是謝老太爺,小的則是謝懷溯了。
「這……」秦嬤嬤有些為難。
李有澤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他輸了錢本就心情不利爽,人群鬧哄哄吵得他心煩,現在指使不動秦嬤嬤,心中就升起了無名火,陰陽怪氣說道:「秦嬤嬤,我當真指揮不動了是罷。」
秦嬤嬤額頭上的汗更多了,剛剛胡亂塞到袖籠里的手絹又被她拿了出來,擦著頭上的汗水,三少爺是府中最小的那個,身子骨也不大好,因為生的與夫人相似,在長輩面前又是最會討巧賣乖,所以被寵的有些不著邊,李薇竹的事情可是王爺的繼夫人吩咐她來操辦的,王妃的意思她探的明白,就是往大里鬧,最好讓李薇竹當場斷了那婦人懷得是男還是女,之後既然這辨子的法子是李家的,李家再從李薇竹的身上得到方子就好。
秦嬤嬤來辦這事,也是因為被王妃捏住了短處,她有一個好賭的兒子欠下了賭債。
老爺夫人都還不知道李薇竹的來歷,經過秦嬤嬤一鬧,當場證實了李薇竹的本事,老爺夫人總有法子能從李薇竹的身上套出來方子,她也算是得了一功,秦嬤嬤不敢去想如果李薇竹不會給人診斷會有什麼後果,想到送過來木匣子里血淋淋的小指,李薇竹必須得出手給那婦人診脈,還要在眾人的見證之下!原本一切是順順噹噹,但現下三公子攪和到這件事,好壞頓時就不分明了。
「嬤嬤。」那懷了孕的婦人輕輕喊了一聲,雙目含淚道:「若是不嫌棄,我便跟著一塊兒進去,讓她替我看診罷。」
這婦人是王妃安排的,秦嬤嬤心中感激,既然婦人這樣說了,就表明入內診治也是可以的,「你等會進來罷,我讓她給你診脈。」
婦人點頭的動作李薇竹與謝老太爺看得分明,李薇竹甚至看到了婦人微不可查的輕輕頷首。
「老太爺。」劉達能從人群之中擠了過來。到附近的鋪子討要了一碗熱水,謝老太爺從他的手中接過水就一飲而盡,李薇竹也暫且放下了李有澤和秦嬤嬤哪裡,右手抵在謝老太爺的身後。
女子的手捏在謝老太爺的後頸,古怪的酥麻感從她碰觸的地方蔓延到了全身,手指捏著他的脊椎骨,手指一壓,謝老太爺只覺得嗓子里那堵住的物件兒上涌。
李薇竹的動作卻並沒有停下,她又站在了謝老太爺的身前,手指捏他胸前幾個大穴膻中、鳩尾、巨闕,一路向下,使了暗勁兒壓在氣海穴,謝老太爺覺得嗓子口中堵著熱痰就沖了出來,吐出之後,長長呼出濁氣,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
「這含在舌根底下。」捏碎了羅漢果,把裡頭的甜籽拿出,遞給了謝老太爺。
李有澤也注意到了李薇竹的這一手,摩挲下巴道:「這誰啊,醫術看上去還成?京都裡頭同仁堂的女大夫?」
「你們家大小姐,你都認不出來?」人群之中有人揶揄道。
李有澤一聽這話,一雙眼瞪得如同銅鈴一般大小,「什麼?!」
秦嬤嬤當機立斷,「三少爺,你可記得老太爺的事情?」
「自然。」李有澤不耐煩地說,老太爺李荀的事情,家裡人翻來覆去地說,讓他的耳根都要生老繭了。「你扯什麼祖父的事情,這個大小姐是什麼回事?我怎麼不記得,有這樣一個醜丫頭做姐姐或者是妹妹的。」
「老太爺來了一封信,當年出走之後收養了一個孫女,養在身邊,還教了她醫術。我們府上的那辨子的方子,就在這小姑娘身上,她是老太爺當年收養的丫頭。既然是老太爺收養的,咱們府上又沒有小姐,就是大小姐。」秦嬤嬤說道。
謝老太爺此時能夠開口說道,便道:「這戶人家口中的老太爺,應當是先前的『辨子聖』李荀,你可是收養你的人?」
旁邊的人也都豎著耳朵,等著李薇竹回答。
「是。」李薇竹點頭,秦嬤嬤和婦人的算計她看在眼裡,李有澤的德行她也看在眼底,但縱然他們不堪,她也得承認,李荀是她的祖父。
謝老太爺有心想要問當年是什麼狀況李荀養的李薇竹,但此時實在不是開口的好時機,聽著了李薇竹說道:「但是祖父不可能寫那封信。」她輕輕地說。
李薇竹的眼底是對李荀濃濃的思念,那思念如一泓水滿溢而出,謝老太爺被那其中濃厚的感情一震,心中竟是有些艷羨已經仙逝的李荀,他的孫女當中謝薇梅性子淡薄,謝薇蘭與他也不親近。拋開這情緒后,謝老太爺又揣摩起李荀來,先前也接觸過李荀,隱隱透露出,他是為自己的本事而自苦的,這種情況下,他怎會寫信告訴離開的家族,有一個認下的干孫女,得了他全部的傳承。
李有澤已經一目三行把信件給看了,他不學無術,卻也知道辨出腹中胎兒是男是女這般的技藝是多難得,此時抬眼說道:「你要賴了方子不成?你這本事本應該是爺爺傳給李家人才是,不是你這樣的野丫頭,可以吞下的。」對著護院說道:「把人給弄進來。」
見著護院要上前,謝老太爺對秦嬤嬤說道:「信可否拿給我一觀。」
「你又是誰?」李有澤的眉頭皺著眉頭,「這是我家的家書。」
秦嬤嬤連忙拉住李有澤,低聲說了謝老太爺的身份,對著謝老太爺說道:「我家少爺失禮了,不過,他也有一樁說得對,這是我們家的家書,現在也是我們家的家事。」她的聲音客客氣氣。
謝老太爺說道:「你們說有這樣一封信,而李姑娘不承認有這封信,也不承認有這樣的傳承,老夫先前為官時候,被人謬讚過一句為人中允,可否讓老夫替你們辨一辨這書信,畢竟,先前我與你家老太爺,也是認識的。」
秦嬤嬤頓時有些為難,若是沒有本事,怎做得帝師?這信王妃說得清楚,信件是捏造的,捏造的信件可經得住檢驗?
「我相信李姑娘有這樣的本事。」忽的青衣婦人開口,「所謂是醫術仁心。」婦人沙啞著嗓子開口,「若是李姑娘不救我,我就沒活路了,還請給我一條生路吧。」此時她從椅子上起來不說,還向著李薇竹的方向跪下,跪下還不算完,竟是匍匐著一邊叩首,一邊向著李薇竹這裡行來。「招娣,你也跪下。」
婦人身邊的小丫頭聽娘的話,也跪了下來,學著娘親的動作,向李薇竹磕頭。
砰砰砰的聲音,磕在青石板的地上,也磕在人的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