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八錦
?沈逸風接道:「既然黛山都這麼說了,嫂夫人就還是不要飲酒了。」又轉頭看向王兆銀,接著說道:「黛山就是你剛剛口中那個可以治好我腿疾的良醫。」
上午初見時候,王兆銀已經知道了李薇竹的本事,而段氏尚不知曉,沒想到這麼一個小小的還未及笄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段氏的面上就流露出了詫異。王兆銀好笑的看著妻子的表情,接著說道:「中午時候有限,沒有來得及詳說,這兩位可是我的福星,你還記得我曾同你說的拐賣孩子的事情嗎?」
「這是自然。」段氏微微頷首,最近海安統共被拐走了三個孩子,她是知曉的。聽到了丈夫的開口,妙目一轉,心中猜到是沈李兩人所為,「我知曉你為這樁事頭疼不已,兩位果然是潤然的福星。」
王兆銀端起杯盞,對著沈逸風說道:「上午的時候,雖然聽人說了,七嘴八舌的,到底是不分明。」
「是黛山插手的,你說吧。」沈逸風開口道。
李薇竹徐徐道來當初的狀況。
沈逸風淡笑著聽著李薇竹重講一次,才發現李薇竹還有著說書人的天賦。王兆銀和段氏在一旁聽的跌宕起伏,心情也跟著李薇竹的語調起起落落,最終說道四人如何勇斗拐子時,更是在心中捏了一把汗,雖然知道最後他們是安全的,但還是為著過程的危險擔心。
段氏的心臟不好,原本是含笑捏著杯盞的,聽到了李薇竹斷出那胖孩子下得葯太重,右臂一顫,白玉瓷一般的杯盞就落了地。
「清兒。」王兆銀見狀一驚,長臂一攬,就把段清摟在了懷中。
「我沒事。」段氏搖搖頭,「就是胸口有些難受。」
王兆銀把頭轉向了李薇竹,問道:「李姑娘,你剛剛說清兒的身體不太好,之前府里的大夫也都檢查過,只是也沒診出什麼病症,只是說調理,因為喝葯與不喝沒什麼差別,喝了之後,清兒更難受了,也就斷了葯,李姑娘可有法子醫治?」
李薇竹聽出王兆銀語氣中隱隱的期待,什麼話都沒說,緩步走向段氏,示意段氏露出手腕,將下方墊了軟枕,李薇竹將手指搭在段氏的手腕之上。半晌,臉色有些古怪,先是一喜繼而皺起眉,是濃濃的憂色。
王兆銀等人在李薇竹把脈之時一直在注意著李薇竹的反應,見到李薇竹臉上神色莫名的表情,當下更是緊張,見李薇竹睜開了眼睛,卻沒有說話。忙著急的問道:「李姑娘?」
「夫人的身體是心疾引發的癥狀。這是自小的毛病。」
「心疾?」段清只是一時心悸難受,此時已經緩了過來,「我自小並沒有這毛病,這只是最近幾天難受。」
「是不是夜間睡覺不□□穩,總是會突然驚醒,感覺到心悸,胸悶,呼吸不暢,要做起來一會兒才能好轉?」
「沒錯,是這樣的。」每到春天換季的時候,段清身子就會難受,此時李薇竹說出了她身子的全部狀況,她不由得輕輕點頭。
「清兒?!」王兆銀顯然很是震驚,「你既然不舒服,怎不和我說?」
「都是老毛病了。」段清別過臉,不敢看丈夫的臉,「以前也有過的。」
「以前都是春季。」王兆銀把段清的事情記得是清清楚楚,「如果不是李姑娘發現,你就不準備說?」王兆銀想到了因為孩子失蹤的事情,他休息的晚,因為他,段清身子才會不是。此時便告訴了李薇竹他的揣測。
誰知道,李薇竹搖頭,「段夫人的心疾是自幼就有的,幸而很是微弱,所以旁的大夫沒有把出來。心疾雖然微弱,只是常年未曾服用藥物,唇瓣有些發紫。」
「那怎麼辦?」王兆銀有些著急,連忙問道。
「注意修養,平心靜氣,不要生氣。」李薇竹說道,「晚些時候我用蜜糖捏一些藥丸就好。」
王兆銀和段氏聽到李薇竹的這段話,心中剛剛定了下來。又聽到李薇竹張口說道:「只是……」王兆銀剛剛定下的心一瞬間就又提了起來,「段夫人身上有孕。」李薇竹輕輕地說,「已經大概一個月左右了。」
王兆銀乍一聽到李薇竹的話,還沒有反應過來,獃獃的看向段氏的方向。段氏聽到了李薇竹的話,眸中浮現了驚喜。雙手慢慢撫上了小腹,沒想到這裡面現在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是自己和兆銀的孩子,也許經過十月的懷胎,他會從自己的肚子里出來。慢慢長大成為一個像兆銀一樣頂天立地的男子,又或者是像自己一樣。
王兆銀回過神來,緊緊的抱住了段氏,「我要當父親了。」王兆銀喃喃的說道。
沈逸風沒有錯過李薇竹的憂色,此時不好開口,右手捏著杯盞,沉默地看著澄亮的茶湯。
段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手臂推在王兆銀的胸口,「黛山好似還有話要說。」
王兆銀一瞬間的驚喜過後,又想到了李薇竹剛剛話語里的遲疑,「李姑娘,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李薇竹仍然是有些猶豫,按照段氏的身子,最好的方式就是落下這個孩兒,只是這讓她如何開口?正踟躕著,忽的放在膝頭的手被人握住,正是沈逸風的手。
男子的手乾燥而溫暖,裹住了她的手,那溫暖席捲了她的周身,李薇竹抬眼看向沈逸風的方向,他對著她輕輕點頭,示意她有話直說,李薇竹便說道:「段夫人的身子不好,不宜有孕,現下這般,便是因為懷孕而致的氣血兩虧。」
段氏的淚水欲落而不落,她身子積弱,好不容易有了孕,李薇竹卻這般說,她心中難過,顧忌自己有孕,就算是難過,也強忍著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王兆銀嘴唇張合,看著妻子紅了眼眶,「只能落下這孩子嗎?」
感覺到握住自己的手的那隻大手收緊,李薇竹點頭道:「最好是如此。」
「若是想要生下這孩子,能不能保全這孩子?我活下來的幾率又是多少?」段清沙啞著嗓子開口,「我這胎是男嬰還是女嬰?」
男嬰還是女嬰?李薇竹忽的想到了祖父蒼老的面容,段清有身子一月有餘,她可以斷出她懷的是一個男嬰,她卻不能告訴段清,這是祖父曾經吩咐過她的。「男嬰還是女嬰,我不知道。」
「這個不重要。」王兆銀握住了妻子的手,「這孩子,我們不要了。」
段清笑了笑,目光落在李薇竹的身上,「那能不能保全孩子?我活下來的幾率是多少?」
「這……」李薇竹說道,「我還要仔細看一看。」
生孩子不光是看脈,還要看摸盆骨,段清的身子乾瘦,就算是沒有心疾,這孩子恐怕生起來也是艱難,李薇竹看完了之後,說道:「三成,只是,生產的那一日萬萬不能出什麼狀況。」這三成也是因為正好遇上了她,李薇竹肯定,若是遇上了旁的大夫,段氏恐怕根本沒有辦法活到能夠生下這孩子的時候。
「這就足夠了,生孩子原本就是鬼門關上走一遭的事情。」段清柔柔一笑,「黛山姑娘,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可是清兒……」王兆銀臉色一變,還想說什麼,他雖然也欣喜於這個孩子的出現,可是卻更是在乎清兒的身體,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段氏打斷了。「潤然,我想留下來這個孩子,這個屬於我們兩個的孩子,我還記得婆婆臨終前的願望,便是有孫兒。」若是她去了,夫婿便再娶一門繼室,總好過她平白站這樣一個位置。
「好。」李薇竹見著王兆銀被說服,留下孩子是段清自己的選擇,更何況若是落下孩子,今後恐怕段氏就生不出孩子了,她會儘力保全住段清,想到了這裡,便開口說道:「這三成,是我估摸著夫人跟我一塊兒練八段錦和八錦圖估摸出來的。要是夫人有毅力能夠堅持下來,這三成也會成為四成五成。」
「八錦圖?」在場三人同時吃驚喊出。
「怎麼了?」李薇竹有些詫異。
沈逸風就開口解釋,原來這八錦圖還有一樁舊事,習得圓滿之後便可以入道,這八錦圖已經失傳許久了。
李薇竹一愣,似乎沒想到祖父教習自己的這套功法竟然如此的有來頭,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習得的是不是你們說的那個八錦圖。」
沈逸風這時也介面道:「皇家書房裡也是有關於八錦圖的介紹的,只是年代久遠說的甚是模糊,想必後來的那些都是無知之人以訛傳訛傳出來的,不過到底應當是難得的功法了。」
「可是這麼寶貝的功法,能輕易傳給外人嗎?」王兆銀問道。
「這套八錦圖只是根據中醫中穴位等的運動創造出來的,僅僅是對身體有些益處而已,並沒有你說的那麼神奇。反而是八段錦,更有用一些。」頓了頓接著說道,「祖父傳與我之時並未提及不能授與他人,而且現在祖父已逝,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我會這個了吧。」李薇竹說道這裡時,沉默了下來。表情黯然,想到了祖父,現在卻陰陽相隔。
李薇竹抬眼看著段氏,溫聲說道:「就是段夫人,要辛苦些。」
「為了孩子,我什麼苦都不怕的。」段氏猜到就算是有了李薇竹的醫治,自己想要平安生下來孩子也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也許這代價大到他們夫婦二人都不能承受,她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備。而現在只不過是讓她勤加鍛煉罷了,她經受得住。
李薇竹一笑:「如果夫人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們明日早晨就開始學習八段錦,這樣可好?」
「好,如此就辛苦黛山姑娘了。」輕聲回道。
「夫人客氣了,其實就算是不教習夫人,我每日清晨也是要出來打一輪八段錦的。我自己是不覺得八段錦有多辛苦,因為我已經練習了十多年了。不過夫人明日第一次練習,想必會有些枯燥和辛苦,希望夫人為了孩子著想,也要堅持住。」
李薇竹又細細的叮囑了一番,她知道段氏也是官家女兒,從小嬌生慣養,所以事先給段氏點心理準備,免得明日出了狀況。段氏也知道李薇竹的心思,但是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自己也一定會堅持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