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十四家花店
鐵皮石斛是珍貴,可貴到這份上,周明哲敢給,蘇鏡也不敢收。何況他本來就是來談降價的,這會兒說著說著反而又漲了是怎麼回事?
「降價?」蘇鏡的話讓聽到的人都愣了。哪有把到手的錢往外推的?
「是這樣,」蘇鏡解釋道:「明年鐵皮石斛就會上市,到時候雖然價格和其他珍貴藥材比起來會偏貴些,但絕不會貴到這份上。之前您買的時候,那盆價格其實就很貴,所以我才想著降一降。鐵皮石斛明年就上市了,現在我也只是為您提供個方便,提早拿到葯,實在是不值得這個價。」
最多等一年,鐵皮石斛達到量產可以上市后,價格也就會隨之降下來。周明哲現在買一盆的錢,到時候都不知道能夠買多少。最起碼能多到拿來入葯,保證他妻子一個療程的治療還有餘。多到這個地步,蘇鏡又不是奸商,這錢拿著虧心。
其中的道理,周明哲自己也明白。只是以後是以後,現在是現在。目前鐵皮石斛的身價還很貴,一億一盆這樣拿出去賣,多的是人要。總不能自己得了好處,提前一年把妻子的病控制住,卻捨不得錢,讓蘇鏡去承擔這份損失。
雖然葯一年後就會上市,可按他妻子原來的情況,能不能撐到那時候都還是個問題。蘇鏡可以說是救了他妻子的命,只要他妻子好好的,花多少錢他都願意。
周明哲是這樣想的,他岳父岳母和妻弟也是這樣想的。周家這代雖然沒人經商了,但他妻子娘家卻不一樣。他們兩家是世交,當年都在商海里浮沉。周家退了下來,他妻子娘家卻還在裡面拼搏。雖說不算多有錢,但奮鬥了幾代人,別的不說,買葯錢還是有的。
一億兩億的,在平常人眼裡看起來是多,可站在他們那個階層,拿來買命換健康,再翻個十倍也沒人會覺得貴。
兩邊一邊執意不要,一邊出於感激和謝意,又覺得不能讓對方吃虧,硬是想加,來來往往推拒了半天,愣是沒能達成共識。蘇鏡沒轍,提起了承包山的事:「要不是您,這事還不知道得拖多久。」
周明哲倒是沒把這事放在心裡,之前幫忙的時候也是出於報答,沒想到蘇鏡不僅知道了,還一直記著,沒覺得他的幫忙是理所當然,也沒不走心地口頭感謝后就拋之腦後,還想著要回報他,這讓周明哲對蘇鏡的觀感更加好。
有了這一層,兩人又爭論商討了一會,最後實在談不下來,只好雙方各退一步。沒加價,也沒降太多,以七千萬一盆的『批發價』定下。蘇鏡掛完電話后,有心給周明哲挑些質量好的鐵皮石斛。結果想到去花展前,挑來挑去也看不出差別,每盆都特別出挑特別好,根本分不出高下的往事。回想起這事,蘇鏡最後還是理智地放棄了這個想法。決定等周明哲的人過來了,讓他自己去花圃里挑。
拿葯這種事宜早不宜遲,趁著花期還在,把鐵皮石斛帶回去才是正理。不然等花謝了,再拿來入葯,藥效可就沒原來那麼好。
周明哲原本是想自己過來的,無奈分身乏術,實在走不開,最後還是他妻弟走的這一趟。妻弟到了之後,也沒多糾結,既然都一樣好,拿哪盆都一樣,乾脆就隨意選了些帶走。來去匆匆,做事雷厲風行,十分果斷。
扶市那邊的山,順利承包下來以後,姜氏的人就在上面進行開荒。說是開荒,其實也就是翻翻地,添添肥,做點種植的前期準備工作。別的,都要等種子送到后才能開始做。
草地的土質還算鬆軟,下面又沒什麼石塊,翻地並不困難。因為除了草地,山上的其他地方都不動,所以這活幹起來倒也還算輕鬆。
蘇鏡並沒有參與前期的準備工作,他正在家裡努力地給鐵皮石斛的種子輸靈氣,爭取打下一個好的基礎,讓鐵皮石斛能長得更好些。陣法深入地下千百米,輕易不會被破壞。因而山那邊,蘇鏡就放手讓其他人做了,並不擔心會出什麼問題。
種子全輸好靈氣后,那邊的地也整理得差不多,剛好能夠種植。種下后,蘇鏡就又當起了甩手掌柜。有足夠的靈氣在,又有專業的葯農負責照料,他留下也是多餘。
日子一天天過去,鐵皮石斛開始發芽,開始抽條,越長越好,天氣也漸漸冷了下來,這會兒不年不節的,買花的人少,花店也就進入了淡季。不過店的位置好,淡季也只是相對平常來說。和其他花店比起來,因為在醫院附近,前去探望病人的人一直不少,因此生意還算好。蘇志勇不在,蘇鏡一個人就有些忙不過來,時常抓李遇壯丁。
李遇對花卉懂得不多,幫忙一天兩天還好,讓幹些重活粗活也沒怨言,可讓他老老實實蹲在花圃里像照顧自己孩子一樣,無微不至地耐心細心地照料植物,又要關注有沒有蟲害,又要關注缺不缺水,陽光是不是曬多了之類的小細節,李遇就有些受不了了。
「勇叔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李遇提著花灑澆水,一臉的崩潰:「真不知道勇叔這麼些年是怎麼堅持下來的,我這才幹了半個月,就感覺整個人都廢了。」
「要不你回去?」蘇鏡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於是建議道。
李遇聞言撇嘴,見手下的這棵花已經澆透了,於是往旁邊走了點,換下一棵繼續澆:「我要是能回早回了,還在你這受罪?問題是我媽要是知道我扔下你一個人,非得把我耳朵擰掉不可。她那麼凶,我才不回去。」
蘇鏡無奈:「那就沒轍了,不然晚上找地方請你吃頓好的,安慰下你受傷的心靈?」
「別,浪費錢。外面人做的,那廚藝,還沒我煮得好。家裡冰箱還有菜吧?晚上我給你露一手。」說到自己的專長,李遇身上那股子懶洋洋的勁就沒了,整個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晚上想吃點什麼?我記得家裡還有雞蛋,給你蒸個蛋羹。天氣冷了,有點想吃辣,再炒個辣螺?這個季節,田螺肉最美了。」
「你現在能吃辣了吧?我弄個微辣的,免得你舌頭受不了。」李遇轉頭,剛想繼續問蘇鏡還想吃什麼,就看到花圃大門那邊,進來個中年男人,長得還挺帥:「請問你找誰?」
帥也不能這樣不經允許就直接進來!李遇顧不上放下花灑,提著水壺就走過去:「這位先生,這裡是私人園圃。」別是小偷吧?或者是來搶劫?李遇警惕地抱著水壺,好歹是鐵質的,又裝滿了水,又重又沉,關鍵時候還可以充當下武器。
這年頭種花也這麼危險,幸好自己剛剛沒回去,要不然留蘇鏡一個人在,就他那小身板,說不準就讓人得逞了。
李遇看了下男人身上鼓起的肌肉,暗中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也不知道這幾年顛勺練出來的力氣能不能壓製得住對方。如果真打起來,好像有點難。萬一起衝突了,希望能拖到蘇鏡報警。
蘇志勇被李遇警惕的眼神看得有點懵,又聽到他叫自己先生,心裡更是覺得不對。這小子什麼時候和自己這麼生疏了?張嘴就先生,居然連叔都不叫。
蘇鏡正一邊幹活一邊聽李遇說晚上吃什麼,見他說著說著人就跑了,轉頭一看,又聽到他說的話,再看看一頭霧水的蘇志勇,忍不住笑出聲。走過去一拍李遇肩膀,說道:「怎麼,連勇叔都不認識了?還這位先生,我第一次看見你這麼禮貌!」
「我一直都特別有禮貌好不好!」李遇下意識地反駁,話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蘇鏡剛剛說得什麼,盯著眼前的中年男人看了又看,好像是有點眼熟。這身材看起來也像,衣服也是,這套衣服去年還看過勇叔穿。因為是蘇鏡給買,當時勇叔特別喜歡。
李遇又看了下鞋,沒錯了,真的是勇叔。這鞋是他買的,前幾年有次勇叔生日的時候,他和蘇鏡一個買了衣服,一個買了鞋襪,收到禮物的時候勇叔可高興,還捨不得穿來著。後來勸了好久才上身。結果穿上后,一穿就是好幾年,有點舊了,買了新的,還捨不得扔。
衣服和鞋襪都是他和蘇鏡一起去市裡挑的,花了倆小時,那是他們第一次逛那麼久街,所以李遇印象特別深刻。把看著自己長大的叔叔認錯,還當成了陌生人,李遇有些赧然:「一時沒認出來,現在的醫療水平太發達了,沒想到勇叔你這麼帥,我都沒敢認。」
勇叔去大城市治臉,這事李遇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是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好,一點痕迹都沒留下。早知道現在的醫療水平有這麼高,前幾年就該讓勇叔去,白耽擱了這麼久。
聽到這話,饒是好全以後,已經照過無數次鏡子,蘇志勇還是忍不住再摸了摸臉,入手一片光滑。之前猙獰醜陋的傷疤都已經消失,現在他的皮膚,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差別,甚至比普通人都還要來得更好些。
「也不怪你,」蘇志勇放下手,露出了笑容。在意識到自己笑的時候,笑臉僵了一瞬,好在他很快就想起臉已經好了,不會因為笑起來疤痕虯結而嚇到人:「大醫院就是大醫院,我也沒想到效果這麼好。才祛完疤,痕迹漸漸淡掉的時候,我自己照鏡子都有些不敢認。」
這張臉,又熟悉又陌生,他都有幾十年沒在鏡子里看到過。雖然以前拍的那些照片還在,但他卻不敢翻,只能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