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5.第1205章 漸近尾聲
江夏抬眼,就對上一雙仇怨、陰狠的眸子。
她的目光一凝,冷聲道:「竟然是你?」
跪在地上的人,儘管臉上帶傷,也留了鬍鬚,歲月滄桑浸染,可江夏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當年在京城劫掠過齊哥兒,被發賣到漠北的劉福貴,劉氏帶到江家的那個兒子。
趙慶廣道:「此人口稱夫人與他有弒母之仇,破家之恨……」
江夏並不躲避,冷冷凝視著劉福貴的眼睛,道:「我將你母親養到五十六歲,安然離世,是為弒母之仇?你自己沾染賭博,輸掉了家產,連妹妹也搭進去,還是我替你養了老娘,是為破家之恨?」
劉福貴卻似乎根本聽不到江夏說了什麼,只是雙眼狠狠盯著江夏,濃濃仇怨如有實質。
江夏說完,也察覺了不對。劉福貴只是瞪著她,卻不作聲。
她抬眼看向趙慶廣,後者立刻解釋道:「這廝胡言亂語,被封了穴位。」
江夏瞭然點點頭,又淡淡瞥了劉福貴一眼,道:「兄弟們的規矩我不太懂,是該按幫規,還是怎樣?」
趙慶廣與江夏對視一瞬,隨即垂眼躬身道:「那就按幫規處置。」
江夏的目光盯著地上的劉福貴,自然沒放過他身體一剎那的拘攣,那是人體因為極度恐懼做出的不受控制的應激反應。江湖幫規向來冷酷,想必人口眾多、魚龍混雜的漕幫規矩也很殘酷,甚至血腥吧?若不然,劉福貴也不會有這種反應。
她沒有遲疑,淡淡應下。
趙慶廣一揮手,立刻有兩個青壯漢子上來,將劉福貴架了出去。
趙慶廣又略略寒暄兩句,就辭了去。
水香捧了桌上的禮單子來,雙手遞給江夏,道:「夫人,這是趙舵主送上的。」
江夏隨意地打開禮單子,瞟了一眼。長長的禮單子上,羅列的無非是一些金銀珠玉、珍寶古玩……對於這些,江夏沒什麼興趣,隨手一放的時候,看見了禮單末尾的幾行字,卻是一些罕見的貴重藥材,其中最普通的居然是一棵『五百年老參』!
把藥材留下來,其他的江夏交待給水香木香去按單子入庫。
等她到了寶應,四喜客棧已經奉命準備好了一個幽靜的小院子。江夏如在天長縣一樣,義診三日。
到達淮安后,顧青茗有權,又不差錢兒,那別苑建的真是漂亮,住著還舒服,江夏甚至都有一絲兒眼紅了。
不過,她沒有貪戀這份適意,照例讓人布置了臨時的醫館,掛牌義診。因為要等徐襄會合,在淮安呆的時間就比較長,足足義診了一個月。
五月底,江夏收到了徐襄的信件,稱再過兩三日就能到達淮安了。
江夏拿著徐襄的信,想起的卻是小弟江齊——自從劉福貴被漕幫處置了,她就再也沒收到江齊的信。
靈芝從雲貴回來,並被江齊妥善安置了的事情,江夏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敢想,劉福貴與江齊有無聯絡,劉福貴想著加害她和孩子們,江齊真的不知道么?
這件事情,從知道劉福貴的存在後,就一直困擾著江夏。
對於江齊這個弟弟,江夏當初將他接過來養的時候,就想到了離心的可能。但知道他瞞著她安置靈芝,甚至可能還與一心害她們母子的劉福貴有往來,江夏還是覺得傷心。
轉天,江夏一早又去醫館中看診。這是最後一天義診。連續一個月高強度的工作,她真的很累了。另外,她也想歇兩日,準備與徐襄會合,然後啟程回京。
臨近晌午時分,江夏起身喝水,順便看了看外頭等候的幾個病人,示意水香再叫一個人進來。
診脈,問診,開方……
江夏一旦工作起來,就特別投入。
等有一個人從外邊走進來時,她下意識地問:「來坐,你覺得哪裡不舒服……齊哥兒?」
只是,話說到一半,她也看清了進來的人的容貌,登時驚訝了。進來的不是病人,居然是一直沒有信件的小弟江齊!
「大姐!」江齊壓抑地喚了一聲,聲音未落,人就噗通一聲跪在了江夏面前。
一跪下去,江齊壓抑了許多的情緒似乎一下子施放開來,如洪水決了口,洶湧激蕩,卻也一下子順暢起來。
他膝行兩步,撲在江夏腿上,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嗚地哭起來:「大姐……」
他記得當年的事情,所以並不會像劉福貴一樣扭曲了仇恨,但又因為割不斷的血緣,他在有能力之後,靈芝進京,他選擇了悄然安置,隱瞞了大姐。卻沒想到,劉福貴竟然差點兒害了大姐和孩子們的性命……
這一個月來,他心虛膽怯不敢來見大姐,也給靈芝尋了個漕幫的糙漢嫁了。
那位曾經還是漕幫的小頭目,漂泊半生,前年瘸了腿,這才離了水上,卻也很快就接管了徐州街面的魚團,每日里進項不少。靈芝雖然略微有些顯老,但底子不差,算得上是半老徐娘。又有一棟宅子和一個鋪面的陪嫁,那漢子倒也情願。動作快了,說不定還能養一雙兒女,過一個好日子呢。
而劉福貴的事情也傳到了靈芝耳朵里,她在碼頭上買米粉有些日子了,也了解漕幫規矩的殘酷,聽說劉福貴被處置了,她也日夜擔驚受怕著,故而,有這麼一個在漕幫里有人的漢子要娶她,她也一口答應了。
江齊這事兒辦得隱秘,那個取靈芝的漢子只知道靈芝身後有些隱秘的背景,卻也只當是哪個大戶人家放出來的婆子,並沒在意。當然,也不會再尋到江齊頭上來。
至於靈芝,江齊知道劉福貴做出的事情后就對她說清楚了,前情往事,皆是過往,以後彼此再無瓜葛。
不管如何,姐弟倆心裡卻終歸有了一絲裂隙,眼下無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擴大開來,破碎了姐弟親情。
江齊差事未完,臨時抽了時間過來見大姐。等徐襄趕到淮安會合后,略作停歇,就一併登船北上。江齊回徐州,江夏和徐襄也終於帶著孩子們重返京城。
他們回京三天,高郵一事相關的一個水師指揮使、兩個副指揮使,連同其他相關人,共八人,被推出宣武門問斬。這八個人看似品階不高,相互間似乎也並無明顯聯繫,但略加深究就能發現,這八個人,有七個人是出身於靖南王帳下。
回京后第二日,江夏就進宮面君,大興帝關切地詢問了好一會兒,又寬慰了一番。江夏也就答應著,替大興帝請了脈,然後辭了出來。
一出承乾門,江夏迎面看見太子宋允從甬路對面走過來,形容清減消瘦。正好起了一陣風,吹動他寬大的衣襟袖擺,竟顯出些渾欲不勝衣的羸弱之態來。
江夏微微蹙了眉,迎著太子走過去。看到這孩子過於蒼白的臉色,連嘴唇都一片蒼白后,不等宋允行完禮,她就伸手扣住了宋允的手腕,然後,就是一驚,卻見宋允手腕上赫然用白布裹著,那數層的白布上竟然沁著一抹血跡!
「你……」江夏又驚又怒,喝了一聲之後,卻看見了宋允眼底濃重的悲苦和哀傷,忍不住一陣心酸,喝罵就罵不出口來,換成了一聲嘆息:「你真是糊塗啊!」
梁皇后近幾年一直有入寢不安的的病症,之前,江夏給她配了藥丸子調理著,每晚還能睡上兩三個時辰。自去年,梁皇后失了對江夏的信任,自然不肯服用江夏的丸藥,又心思太重,思慮過甚,失眠之症日益嚴重,終至數日不得眠,然後,昏沉無力,晝夜不分。最近更是暴躁易怒,動不動就暴跳如雷,她宮中的宮女太監幾乎換了一半去。
不知從哪裡尋了一位醫道來,開了個方子卻是以心頭血補養,最好是至親血脈的心頭血。當然了,心頭血不許挖心來取,卻是每日在手腕上放血來用……
梁皇后育有兩子,但小皇子年歲太小,顯然無法取血盡孝,於是太子就成了唯一的獻血者。
太子的孝心未能救回梁皇后,江夏回到京中一個月,七月十五中元夜,梁皇后受不住病痛折磨,飲鴆而亡。逝年不過三十五歲。
梁皇后薨逝,國喪百日。
國喪過後,就有大臣提議,立新后。
有了這個提議的,立刻就有人推薦新皇后的人選,四妃自然都有支持者,還有意料之中的婉嬪娘娘劉氏。
大興帝卻將這些奏摺都壓了下來,並不理會。熱鬧了一個多月,請立新后的風頭也就過去了。
但大臣們也沒閑著,轉而關注起了年近十七歲的太子來。太子已成年,納側妃也有一年余,卻至今並無子嗣。於是,大臣們紛紛鼓噪,請求大興帝給太子立正妃,好延續皇嗣龍種。
太子立妃之事尚未鬧出個眉目,梁皇后之父靖南王梁彥忠病重,冬月初三日,太子請旨出宮,前往靖南王府探望,並奉上大興帝賜下的好些個藥材。
靖南王妃臉色憔悴蒼老,見了太子就拉著手落淚不止:「王爺到了如此境地,你兩個舅舅卻仍舊遠在西域,不得回來見一面……」
宋允為了救母連續割腕放血,本就傷了正氣,梁皇后薨逝后,又連續月余哭喪送葬,傷心又傷身。梁皇后梓宮移出宮,遷入奉先殿後,每逢初一十五,他還要去奉先殿哭祭……虧得有江夏用心盯著,宋允也依賴尊重老師,肯聽她的話,這才不至於病倒,但身體仍舊孱弱。
聽聞靖南王重病,太子傷心悲痛,又被靖南王妃拉著一通抱怨、言語磋磨,就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一股腥甜衝上喉嚨,又被他吞了回去。
儘管血沒吐出來,但他的臉色卻青白成一片,難看至極。
卻正在此時,得了太子邀請的江夏匆匆趕了來,一進來恰好看見太子臉色如紙,靖南王妃還半垂著頭,一手緊握著太子的手,一手抹著淚不停地絮叨呢。
江夏哪裡還管靖南王妃哭不哭,也不管靖南王病得如何,只是伸手將太子的手從靖南王妃的手中搶出來,掏了一枚護心丹塞進太子嘴中。
「你……」靖南王妃尊崇慣了,哪裡受過這種待遇,愣了一下,登時惱怒著就要發作。
江夏卻沒工夫理她,微一示意,東英和南蕪閃身擋在了靖南王妃身前,兩雙眼睛冷冷地瞪著她,卻並不說話。
那邊太子服下護心丹,江夏又接連在他的前胸後背下了十幾枚針,替他疏離倒逆的氣機,調順血脈,氣血平順自然循脈而行,血也就止住了。
小半個時辰,江夏才收了針,喚來太子的貼身太監榮豐榮盛兩個,冷聲吩咐道:「你們二人若是連太子也護不住……」
榮豐榮盛哪裡敢認這個罪,一慌神跪下請罪道:「太保大人,方才是太子爺命小的們在門口候著,小的們實在是不知情吶!」
「哼,別想著推諉塞責!你們比我更懂得規矩,若是太子真的不好了,難道你們還有命活著?」江夏冷冷警告一句,見那兩人再不敢推諉,這才淡淡道:「太子一時不好挪動,你們看著他在榻上歇息兩個時辰,我給王爺診完,再看情況,能否回宮。」
靖南王妃聽得這些話,也知道太子剛才情形危險,她也是一陣陣后怕的手腳發冷。若是太子在靖南王府出了事兒,後果,她連想都不敢想。可不止她失了太子外甥這一個損失,恐怕靖南王府都會遭受牽連,甚至遭遇滅頂之災!
恐懼之下,她也總算有了些理智,連忙招呼人伺候太子靜卧休息,又親自過來向江夏婉轉解釋、致謝,只說自己連續遭受打擊,糊塗了。
江夏也不跟她多說,淡淡地應了兩聲,就讓她帶自己去給靖南王看診。
看靖南王妃慌亂不堪的樣子,江夏還以為靖南王病重卧床,病殘孱弱支離不堪了,但見到的靖南王除了面色萎黃略顯憔悴外,竟整理的齊整利落,頭髮緊緊挽在頭頂,倚坐在床頭,雙手隨意垂放在被上……
聽到腳步聲,靖南王睜開眼睛,看向江夏的目光略顯黯淡,卻絕對稱得上平靜深沉,仍舊透露出一代掌兵統帥的威嚴內斂來。
「有勞江大人了!」靖南王低聲道,嘴角甚至帶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望聞問切四診,望診排在第一位,第一層意思是順序第一,醫者給人看病,首先要做的就是『望』,看病人臉面氣色、毛髮榮枯,甚至身體儀態等等。另一個層面上也點出『望診』的重要性,醫術有所成者,能望氣色而判病情、斷病勢、料預后。
江夏這一看之下,心底不由地升起一抹嘆息——靖南王臉上死氣已顯,即便施針用藥,也拖延不了幾日了。
「王爺客氣了!」江夏平復心情,調息診脈,片刻後起身,拱手道,「王爺略候,下官開了方子拿來給王爺過目。」
這個時代,給權高位重的人開方子,並不能直接用藥,總要拿方子看過才能抓藥。而且,很多讀書人愛讀兩本岐黃本草書籍,即便不懂,也愛顯擺顯擺,《紅樓》中有寶玉叱責醫生下虎狼之葯的情節。
靖南王卻卻只是微笑著搖頭道:「旁人還罷了,江大人的為人、醫術老朽都是信得過的。」
為人?
江夏眼底微閃,連忙肅容應了:「多謝王爺信賴。」
說完,江夏躬身退後兩步,離開了靖南王的卧室,來到外間。
太子宋允已經緩過勁兒來,聽到聲音睜開眼向江夏看過來:「老師……」
江夏點點頭走過去,摸了摸太子的脈象,按了按他的肩頭,示意他安心休息,她則就在旁邊的案几上提筆開方。片刻后,開好了方葯,來到太子身邊,念給他聽了,見太子點頭,方才交待給靖南王妃,又將煎藥、用藥的注意禁忌細細地囑咐了一遍。
江夏給太子施針之後,就已經打發了人回宮稟告大興帝,等江夏處置完靖南王的方葯,用了針,宮裡已經打發了兩個人來,卻是太子的乳母孫嬤嬤和東宮的掌事蓉靜姑姑。
兩個人還傳了宋抱朴的口諭:太子喪母哀傷太過,暫時停了差事,安心休養調治,並交給江太保負責調治。
這位皇帝太看得起她了吧?這位可是太子,一國儲君,就這麼交代給她?還真是看得起她呀!
江夏與太子宋允商議,宋允主動提出回宮,並言道:「四弟住在我宮中,我若不回去,怕他會找。」
——是不放心幼弟一個人在宮中吧?
不論如何,梁皇後去了,這兩個就成了沒了娘的孩子。特別是尊為中宮嫡子,不知道多少人想除之而後快的……
江夏了解地點點頭:「你回宮也好,但一定要謹記,別思慮太多,且安心休養,養好了身體,才能談及其他,也才能護佑你的四弟安然周全。」
這般柔軟溫暖的關切話語,聽著無比窩心,即便是努力讓自己心腸冷硬起來的宋允,還是一下子被酸澀沖入眼眶,紅了眼。
他喉嚨發哽,無法言語,只默默地點點頭,答應了。
江夏原本是十日一進宮,給皇上、太子請脈。太子病了,她卻每天一早就進宮,去給太子診看病情,調整方葯,並施針調治。給太子診治完畢,還會陪一賠四皇子宋祥。
東宮中雖然立了兩個側妃,卻並未誕下子嗣,偌大的東宮之中,顯得有些冷清。四皇子宋祥一個人,身邊圍著的就是太監、宮女嬤嬤,連個伴兒都沒有。
江夏看得不忍,轉天再去,就帶了犢兒一起。
穿著薄棉襖褲,帶著一頂棕色的毛線小熊帽子,帽子上兩隻半圓形的耳朵特別招人喜歡。
徐家自己孩子多,小魚兒的三個小的也幾乎是長住在徐家,加上王瑗娘、江齊家的孩子們,徐家天天熱熱鬧鬧的,跟兒童樂園似的,犢兒與這些哥哥姐姐們玩鬧慣了,來到東宮也不認生。
江夏將她放在屋子當地上,給他脫去身上的皮褂子,小東西站在那裡轉著眼睛看了看,目光就落在了安靜在榻上玩的宋祥身上。
宋祥比犢兒大兩歲,到年就要五歲了,卻一點兒不像個小小子,比小姑娘都要安靜斯文的。
犢兒倒騰著一雙小短腿,蹬蹬蹬地直朝著宋祥就奔過去,趴在榻邊兒上,看著宋祥手中擺弄的九連環,安安靜靜地看著,一副乖巧模樣。
宋允已經能夠起床走動,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氣力卻足了些,心口疼的毛病也沒有再犯。
看著犢兒的小模樣,宋允開口誇讚:「小師弟真是乖巧的緊吶!」
江夏示意宋允坐好,她低頭診脈,一邊淡淡道:「你且看著!」
聽老師這麼說,宋允也升起了一抹好奇,就配合著江夏診脈、施針,一邊關注著那邊的兩個小人兒。
犢兒趴在那裡過了一盞茶工夫,見宋祥全付心思地糾結著九連環,對他這麼『大』一個人竟然不理不睬的,他『乖巧』不住了,攀著木榻,雙腿雙腳齊用力,憋得小臉通紅往上爬。
旁邊伺候的小太監想上前幫忙,卻被江夏止住:「讓他自己爬!」
那犢兒顯見的在家裡也習慣了,並不指望大人相幫,掙得小臉兒通紅,好不容易一根小腿攀上去了,另一隻卻怎麼也攀不上去。
沉溺在九連環上的宋祥終於被這個新出現的小小子吸引了,奇怪地看著卯足了勁兒往榻上爬的犢兒,終於看不過去了,伸手來拉犢兒小子。
梁皇後有大半年時間病情一日比一日重,對宋祥的照顧自然無法周全。梁皇后故去,宋祥要跟著太子哥哥給母親哭靈送葬,一番辛苦勞累下來,更是瘦了幾斤,一張小臉只有巴掌大,只剩下一雙眼睛顯得格外大了。
這麼細胳膊細腿兒的四皇子顯然低估了犢兒小子的重量,伸出一隻手來拉,居然沒拉動。
這孩子也是個倔的,一把沒拉住,卻也不放棄,乾脆將手中的九連環撂下,爬起來,跪在榻上,用兩隻手一起來拖拽犢兒。
江夏心中自動配音:「拔蘿蔔,拔蘿蔔,嘿喲嘿喲拔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