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聽說Ⅱ(現代番外)
夜愈深,屋外風吹葉動,屋內只聞親昵。
院門突然被砸得咚咚作響。
幾乎被化為一汪水的展笑意正是酥軟時候,哪裡受得住驚嚇,霎時間險些彈起來,被胤禛纏得正緊動彈不得。
他只恨沒有奴才守門,怨天怨地咒了個遍,小聲拍撫著僵在懷裡貓似的丫頭。
胤禛抓了衣褲慢條斯理地穿好,展笑意正抖著手在套睡裙,不知是被嚇得還是余情未褪,各種不利索。他想叫她躺回去,她執意要去,無奈之下幫她穿好,待看清晃在眼前的柔軟曲線,又去翻衣櫃找出件內衣,外帶一身長袖睡衣褲,三兩下脫光再重新穿戴整齊,才半扶半抱地到了院門前。
來人還是很有禮貌的,只敲了一陣便安靜等著,待看清了院門裡的兩個人,怔了一瞬開門見山,完全無視胤禛的憤怒與厭惡,對站不穩又尷尬的展笑意說:「你在就好,剛打你的手機一直沒有人接,我不放心又實在沒招兒了才在這個時候趕來……不招呼我進去歇歇腳?」
胤禛很不爽,更加摟緊展笑意,在她開口之前忿忿道:「三更半夜,你一男人跑到女孩子家裡,你們學校的男老師都這……」
陸瑾瑜嘖了一聲,截斷他的話直接邁進門去,搖著頭笑得嘲諷,「愛老師在說您自個兒?您還真是不知道我是誰,笑意從沒提過?」
他比主人還自在,信步經過小院到了客廳推門而入,順手開了燈。被吵醒的貓如他一般晃悠晃悠過去,討好般地蹭了兩下,被提在懷裡撓著下巴,享受地眯起眼睛。
胤禛更氣了,瞅了眼要追過去的展笑意,施力摟回身邊,不慌不忙地到了客廳。
陸瑾瑜敲著煙,點燃后吸了兩口,才看向杵在門口的兩人,「茶呢?水也行。我這火急火燎地趕過來,水都沒顧上喝一口,你就這麼招待我?」
胤禛剛要轟人,笑意被摟得掙不開,勉強擠了絲笑喚他:「大哥,到底什麼事兒?」
身後倏的炸開一聲悶雷,如同胤禛此時的反應,莫名其妙!他還真的從來沒跟胤祥聊過陸瑾瑜,不重要又惹人嫌的人他向來不放在心上,誰成想……這麼重要。
陸瑾瑜笑得稀奇,瞅了他一眼便不再看,夾著煙的手指隨意勾了一下,展笑意便離了胤禛身邊幾步湊過去,蹲在沙發旁邊就跟那隻仰著肚皮翻躺的傻貓沒什麼兩樣。
「你哥……」陸瑾瑜頓了一瞬,吐了口煙繼續說道:「出事了。」
胤禛瞥眼看向門外劃過夜空的白色閃電,心道:怎麼不是你出事,劈死你。他也擔心,不知胤祥有何意外,支著耳朵靜待下文。
展笑意騰地站起來,陸瑾瑜在她胳膊上拍了拍,又道:「沒事,我也是受姥爺所託前來通知你一下,內部消息是有驚無險,所以……安心。」
她哪兒聽得進!原以為自己回來了便是歸於正軌,哥自然還在法國受訓,與大清朝的生老病死再無干係,一切皆是安好,誰能料到還能有此意外。
胤禛一把摟住她,沖著猶自坐得舒服的人低斥:「別嚇她,你可以走了。」
陸瑾瑜應聲而起,又勸了笑意一回「好好休息」便出了門,忽然停住腳步回身看去,只當未見兩人所穿的同款睡衣親昵姿態,對胤禛笑了笑,「愛老師,順路送你一程?」
胤禛也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擺出主人姿態,「我住這兒,不送。」
陸瑾瑜挑著嘴角又走回去,在他耳邊悄聲說道:「你不用防我,笑意叫我大哥那就是大哥,我跟煜城不一樣。這兄妹倆打小沒有父母,不代表沒家人,你要想欺負她還真得仔細掂量掂量。你什麼來路不重要,只要你知道姓陸的和姓江的哪個你也惹不起就行了。」
說罷,拍拍他肩頭,又在笑意的頭頂揉了揉,再開口時換了種語氣,「這兩天回家一趟,姥爺想你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努力回想,試了幾種可能的聯繫方式均未果后,展笑意徹底睡不著了,心心念念著她哥。胤禛勸了又勸,氣得在心裡又罵了一回陸瑾瑜,無奈之下轉換話題問:「你幾個哥啊?」
有用!
展笑意望向他發現了不對勁,身心俱疲地閉上眼,無力地答:「四個。」
胤禛連罵人都沒了心情。
兩人躺在一處相互摟抱著,她給他細講從前的事、家裡的人,他靜靜聽著,聽得越多越精神,從她的話語中能感受到當時年幼,那些細節日復一日貫連起她的曾經,年復一年。
這個大哥還真不是假的,而且……似乎也不那麼討人嫌了。只是,江煜城除外!
第二天,展笑意思來想去,法國是不能去的,不趕趟,而且去了也找不到人,還得去江家。
胤禛跟著她到了大院門前,進不去。
站崗的警衛認識展笑意,自然放行,但不讓胤禛進。
她沒工夫跟他們磨蹭,掏出身份證硬塞進軍裝口袋,嚇得小警衛連忙掏出來,哭喪著臉說:「二小姐,別鬧了,我前腳拿了你身份證,後腳就得讓首長給崩了,我的身份證就要報廢了。」
她不接,他也不敢強往她手裡塞,僵持了一會突然驚道:「不對呀,你……你這身份證是假的吧?」
展笑意小臉一綳,沒了平日臉上時常掛著的笑模樣,指向大門沉著聲說:「你要再不放,我可就翻進去了。」
胤禛原本沒事人似的站在旁邊,聞言眉一挑,還真沒見過她翻牆。昨兒夜裡聽她說了一宿,此時真切看到,自然明白這是什麼地界。上一輩子他脾氣不好,卻也沒幹過硬闖皇宮或是軍營的渾事,他的女人還真是——渾不吝。
小警衛員作難,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邊上經過的人瞅上兩眼,認識展笑意的便在他背上拍一下以示同情,紛紛快步邁進門去。
車笛聲刺耳,響在身側車道大門前,玻璃窗落下來露出一張笑臉。
陸瑾瑜目不斜視地對著正在犯難的小警衛笑,「甭管她,讓她翻,出了事兒有我。」
警衛員很無奈,一家子都是神經病。
胤禛看著車裡的陸瑾瑜,兩人對視了一眼算打招呼,突然手掌被握住,拉著他就推進車裡。
車門落了鎖,展笑意被晾在外面……陸瑾瑜點了根煙,淡淡一句:「你翻進去。」
「大哥是個神經病!」展笑意喊了一聲,玻璃窗徐徐升起,她瞅了眼坐在後座直盯著自己看的胤禛,連拍了幾下後窗,「你跟著他進去,沒事兒,我自己進去,一會兒見。」說完,轉身走向柵欄門,邊走邊拉起長裙快速捲起包裹在大腿處系好,助跑都沒有,沒幾下就攀到了頂端,騎在大門上看了眼仍舊停在那裡的車,指了指駕駛位,腿一掀就跳下去了。落地后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站起來抖開裙子就跑,拐了個彎便沒了蹤影。
陸瑾瑜直樂,捻了煙發動車子慢悠悠地開進去,自後視鏡對著面色不善的胤禛笑,「沒見過?那你可不太了解她,翻牆爬樹小兒科,我們哥兒幾個會的她都會,除了殺人放火沒她不敢幹的事兒。知道她幹嘛去了么?找我姥爺告狀去了,一準兒說我欺負她。一會兒把你送到門口,我就不進去了,省得挨呲。好心沒好報啊……」
陸瑾瑜料錯了,展笑意確實先到一步,卻隻字未提,干陪著老爺子喝了幾杯酒。
胤禛看得明白,陸瑾瑜壓根沒想進去,算準了他們兩個進不去大門過來幫個忙,又怕脫不開身故意激將。展笑意怕他回家說錯話壞了自己好事,故意先行一步假裝告狀。兄妹倆太過了解,彼此使著心眼兒,全無惡意。
江立陽看到胤禛並未吃驚,招呼他坐下只問喝不喝酒。胤禛知道他對展家兄妹勝似親孫,直接取過笑意的酒幹了一杯。
展笑意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除去親哥不提,其他三位也沒有一個長舌的,哪怕嬉笑慣了的陸瑾瑜都不會,爺爺怎麼會知道胤禛的存在,而且是以看孫婿的姿態。
酒過三巡,胤禛直接發問:「笑言怎麼樣了?」
江立陽微微一怔,心念一轉便明白了來龍去脈,呷了口酒道:「還好,沒事兒。」
胤禛握住笑意的手,又問:「人呢?」
「法國啊,受訓還沒結束,自然還在那兒。」
胤禛看他這副搖頭笑著抽煙的樣子想起方才坐在車裡抽煙的人,還真有幾分像,狡猾得狐狸似的。他心裡明白再問也是白搭,他更明白八成是被陸瑾瑜給耍了。
展笑意也明白了,心便放下。
臨走,江立陽拍著胤禛的肩囑咐:「笑意可是我們家的寶貝,打小沒受過委屈,你要是欺負她,都輪不著我老頭子動手,多少人找你拚命啊。」
胤禛沒言聲,握著的手緊了緊,牽著她離開。曾經,他沒想過這個問題,一輩子都過去了,彼此的委屈都沒少受,卻從來沒有人為他出過頭,說過半句不能的話,更沒有人這樣為她。才到這裡未及兩日,已經有兩個男人這樣威脅他了,不包括上一次也說過類似話的江煜城。
一路無話,二人牽手回到家,未開院門便聞到香味,隔牆而立的雍和宮依然香火鼎盛,如同炊煙。
笑意抖著手一推,門便開了,一眼看到躺在院中央地上的人,和仰躺在他胳膊上的貓一樣閉著眼睛四肢舒展,指間夾著一支幾乎燃盡的煙,正是展笑言。
她一笑就哭了,捂著嘴眼淚噼啪往下掉。胤禛摟著她拍在背上,也覺人生奇妙。
展笑言突然站起來,拍著灰塵往廚房走,捻滅煙頭時說了一句:「還不進來吃飯。」
笑意抹著眼淚又笑,拉著胤禛往裡跑,追到他身後一把摟住,探著腦袋問:「若黎呢?」
笑言回手揉著她腦後,一掌拍在胤禛臂上,眼角眉梢皆是笑,「去學校了,我給她找了所大學,過去做交換生,三年後一起回來。」
多好!
素來不戀地老天荒,只願身邊一人相伴。
人情,有始有終。
這人世,無始,亦無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