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失戀

趕走了不正經的某人，葉言躺在床上頭枕雙臂陷入了沉思，她確實如黎銘說的那樣，什麼都沒做就接受了現狀。

也許她真的可以改變。

這麼想著，她一隻手覆在眼上，勾了勾嘴角。

回想起來，這是她入住黎家的第五個年頭了。五年前，她的父母意外事故去世，無依無靠的她被黎父接進黎家，成為了黎家的一名外姓寄居者。

黎家上下對她很好。

表面溫文爾雅實則演技派的甜食控黎家老大，整日無精打採的異性|交往障礙患者黎家老二，沉默寡言自帶冰山效果的創業者黎家老三，關鍵時刻反射弧長過回歸線的絨毛控乖寶寶黎家老幺……因為認識了這些人，她的彷徨不安，消失了。

感謝這些人，因為有他們，她才能這麼快就能夠坦然面對黑夜。

葉言搖了搖頭，被自己突然表現出來的感性有點噁心到了。她將覆在眼上的手挪開，關了燈，閉上了眼。

明天還得早起上班呢。

葉言在入睡前決定聽取黎銘的建議，為改變現狀做點什麼，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卻發現那些作為她改變現狀的道具消失了。

再一次確定冰箱里沒有黎銘所說的包裝好的蛋糕之後，她愣了一秒，怒了。

那貨果然沒有那麼好心，只是逗著她玩兒呢！

就在這時，黎源頭頂亂糟糟的頭髮，耷拉著他那標誌性的死魚眼，打著哈欠飄進廚房，看到呼哧呼哧冒著火的「雕塑」，疲懶地抬了一下手：「小葉子，早。」

他把林姨留下的屬於自己的那份早餐取了出來，彷彿沒看見她的怒火似的出言邀請她：「要一起吃早餐嗎？」

葉言還在為黎銘欺騙自己的事生氣，聞言心不在焉：「不了。」

「哦。」黎源因為她的拒絕有點小小的受傷，但他很快振作了起來，再次積極地推銷自己，「那等會兒上班我送你？」

葉言又一次婉言拒絕了：「我開了車來。」

他們現在所在的黎家老宅地處偏僻的西城桓山山腰，距離市中心的上班點很遠，因此配車是必須的。為了方便，葉言也給配了坐騎。

那是一輛菜青色的小甲殼蟲……當然，葉言在入手她心愛的坐騎之初，它還是正常的月牙兒藍，之所以會換了身詭異的菜青色的皮完全是拜黎銘所賜，那貨曾經借她的車出去過一趟，回來時就大變了一個樣。

這事就發生在不久前，而她這兩天忙著交接新工作，沒時間處理這事，於是她的車就一直保持著這身「清新綠」。

葉言和黎家的幾隻雄崽一樣，大多時間都住在市中心的公寓，昨晚回來得這麼全，完全是偶然。

黎源十分高興有這一場偶然，因為這次偶然給了他機會讓他抒發久別重逢的感慨，以及……不遺餘力地推銷自己：「你的車被大哥開走了，不過我可以送你。」

葉言眉心一跳，咬著后槽牙問：「他開我的車幹嘛？」

「他好像沒有開車回來，不過不用怛心，我可以送你的。」

「他靠兩條腿走回來的？」葉言不可置通道。

「據說是靠臉回來的。」

靠著一張高顏值的臉順利地搭上了美女的順風車，黎銘就是這麼回來的。

對於這一點，異性|交往障礙症患者的黎家老二不無嫉妒，好在葉言的存在轉移了他的注意力：「我可以送你哦。」

「嘖。」葉言意味不明地吐出一個單音節。

她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取了自己的那份早餐回到飯廳，開始了自己的早餐時光。

黎家老二跟著她坐到她對面，再一次重複他今早重複了n遍的話：「小葉子，哥可以送你。」

而葉言的回答——

「小真怎麼還沒起？睡過頭了？」

哦，她轉移了話題。

「……小葉子，我可以送你。」

葉言把自己餐盤裡的最後一塊麵包片取出來放到黎源的餐盤裡，結束了自己的早餐，她用餐巾擦了手，起身離開。離開前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了她語重心長的勸誡：

「待會兒找個人送你去上班吧。」

黎源：「……」

葉言必須得承認，她從一開始就不準備把自己的生命置於未知的危險之中。她對一個駕駛證落了塵的傢伙的車技報以十二分的懷疑，要知道，黎家老二在被勒令放棄開車之前，他斬獲的罰單可以摞出一本資治通鑒的厚度。她至今十分好奇，他的駕駛證到底是怎麼考上的。

毫不猶豫就排除了黎源這個末等選擇之後，葉言想了想，決定搭黎真的順風車去上班。

也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乖寶寶黎真整個人跟擼多了小人書似的，精神嚴重不濟，葉言擔心他把車開車黎源的效果，於是建議自己來開，黎真應了。

開車去公司的途中，葉言發現黎家老幺一直盯著自己看，看得她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忘記洗臉了。車子驅入市中心的時候，她終於有點忍不住了。

「怎麼了？」她問。

黎真扯了扯嘴角，卻什麼都沒說，然後結束了他長達半個小時的注視，扭回了頭，開始閉目養神。葉言發現他的表情沉重中帶了點小憂鬱，這樣的表情出現在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上顯得有些違和。

她嘴角抽抽，沒有執著地去挖掘一個十八歲大男孩的小秘密。

接下來一路沉默地到了公司樓下。

葉言停車的同時黎真睜開了眼。

「睡醒了？我要去上班了。」葉言朝他笑笑，「能自己開車不？」

「嗯。」

這一天是黎真假日返校的日子，上午沒有課，所以她並不擔心自己耽擱了他的課業。不過雖然沒有課，但作為一個畢業生，早點去學校總是好的。

「早點去學校。」葉言囑咐他，完了之後開了車門下去，她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繞到副駕駛那邊，敲了敲車窗。

車窗應聲搖下來，露出黎真的臉。

「我走了，路上注意安全。」

葉言朝他做最後的道別，說完就朝公司的方向走去，卻在走到一半的時候就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抱住她的人自然是黎真。

這個十八歲的大男孩從身後抱著她，下頜抵著她的發頂，聲音悶悶地喊她：「葉言。」

「……你叫我姐的話，我想我會更高興一點。」

黎真沒有理她的話，顧自憂鬱著：「葉言，我失戀了。」

「……」

陡然聽到這樣的消息，並不擅長安慰人的葉言愣了一下，隨即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開始了她生疏的安慰：「那什麼，吸取經驗，為一下段感情作準備？」

「嗯。」黎真好似真的從她的安慰中得到了力量，他振作了起來，而後鄭重地一點頭，「我會的。」

葉言拍了拍他的手，讚賞道：「好樣的！」頓了頓，又道，「可以放開我了？」

黎真仍然抱著她，跟抱她的面圓一樣，問她：「你和大哥什麼時候結婚？」

「……啥？」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原來不是自己的幻聽！

葉言滿頭黑線，突然有點想翹了班和他好好談談人生!她什麼時候對人做過結婚的承諾了？！

「……你這話從何說起呢？」

黎真聞言原本振作的精神又轟然崩塌，他擺著一幅被主人拋棄了的小狗似的小模樣，抬頭四十五度望天，表情明媚憂傷。

他一言不發，只是頗為憂鬱地望著天際。

葉言從他的沉默中看出了什麼，她嘴角狠狠一抽：「你說的失戀，戀的不會是我吧？」

「不然呢？」

沉默。

「噗！」葉言驀地笑出聲，她推開他，和他面對面站著，「那必須得恭喜你了，你沒有失戀。第一，我和你大哥清清白白，八百年後也不可能結婚！第二，還請你不要把對我的感情歸結為愛，那比面圓還稀薄的喜歡會讓我覺得……沒那麼幸福。」

黎真為自己辯駁道：「我很喜歡你！只比面圓少一點點！」

「是是，我如果哪天你和面圓步入殿堂的話，我會祝福你的，不過那都是你完成學業以後的事了，現在……」葉言苦口婆心道，「你只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就行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語速有點快了，黎真直愣愣地看著她沒說話，一臉反應不過來的懵逼樣。

「好了，去學校吧。」葉言輕輕推了跟木頭似的杵著的他一下，「開車小心點。」

黎真的反射弧似乎終於從赤道另一端繞了回來，然而反應過來時卻發現已經錯過了為自己辯駁的時機，於是只能悶悶不樂地「哦」了一聲。他看著她幾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上了自己的車，發動車走了。

葉言無奈地聳聳肩，看著他的車消失在自己視線內后，這才轉身往公司大樓走。她剛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正看著她，眉頭狠狠皺起，似乎對她的什麼行為很不滿。

她一愣，揚起微笑朝對方打招呼：「周姐早。」

管理著辦公室里的幾名職員的資金主管周玫對她點了點頭，隨即一言不發地轉身進了公司大廳。

葉言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多了一絲無奈。

好吧，她的這位不知道在背後看了她多久的上司，似乎對她產生了一點小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