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非緣勿擾

孫悟空和青霞一起來的時候，瑤池已經是神挨神，仙擠仙的火爆情況。孫悟空一直維持人形之貌，身形高挑修長，面容俊朗不凡，一雙眼瞳燦爛如金，嘴上揚起習慣性浪蕩不羈的淺笑。青霞一身水碧素衣，露幾分絕塵仙骨，一頭長發輕挽，倍顯疲懶之態；一雙明眸清亮，微露冰冷之意。

「小月月，辛苦了，什麼時候來水簾洞來，老孫好好請你。」孫悟空上來就給蕭月一個大大的擁抱，生生將她體內的仙氣都擠了大半來。

如鐵箍禁錮般的雙臂鬆開了，孫悟空沖身旁的碧衣仙子點頭示意，一手將蕭月拎到前面來：「青霞，這位便是月老，本名蕭月，昵稱小月月。」

青霞的眸光落在蕭月臉上，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她的眸光久久不收，又伸手緩緩撫摸著蕭月的面頰：「你就是月老？嗯——」

蕭月只覺得青霞的一雙手冰得駭人，活脫脫像是兩塊冰玉來回磨蹭自己的臉，後背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皮膚狀況很好。看你的模樣怎會稱呼自己為月老？稱為月少倒還是不錯。」青霞冰冷的眼中終於浮現些許笑意。

蕭月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仙子謬讚了。」

青霞一直居住在西方的菩提凈土，難怪會不認識自己。她正想著，聽到青霞幽幽含怨的聲音，「月老，你可知道祥林在哪裡？我和他，可還有姻緣的可能？」

「待此次大會完結后，容小仙再仔細核對，還請仙子不要著急。」蕭月微微一笑，其實已經知道青霞和祥林之間的結果，只是這個結果實在不好現在告訴她。

蕭月和青霞已經落座，孫悟空踟躕良久，極其緩慢地落座，碰觸到座位時他的臉色驀然扭曲起來，顯得十分怪異。

「大聖，近日可是吃辣吃多了？」蕭月想起來廣播中經常播放的廣告，自以為善解人意地說道，「不如這次相親會改日再進行？」

青霞撫了撫發畔的玉簪，含笑道：「不必，不過是他取紫青寶劍和銀鈴索的時候被看守之人所傷。」

蕭月大驚：「大聖早已為金剛不壞之體，一般屬性的攻擊根本無效，何人能傷及？大聖速速說來，即便小仙打不過，也能斷了此人的姻緣，叫其孤苦一生。」

孫悟空哼哼唧唧兩聲，舉起瓊漿玉液酒喝了一杯，道：「不過是之前有過糾紛的蠍子精，沒曾想竟然被那個老頭重鑄肉身還委與重任，不僅血量和法力值猛長，毒屬性攻擊的等級也增了不少。扎一下，這滋味還真是夠酸爽。」

青霞仔細端詳翡翠酒杯，翠光幽幽之下映照出她若有若無的笑意：「是，而且在攻擊在極為隱秘、不好說出口的地方。」

「你還說我？你不也被那隻蠍子重傷？當時都已露天人五衰之相，若不是老孫攔住你，你還不定要做些什麼。」孫悟空不甘示弱地回擊，「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如此拚命。」

青霞放下翡翠酒杯，面露譏笑：「你還好意思說？連一個女子都要出手助你，虧你還自詡為齊天大聖。」

孫悟空的酒杯立即碎成翡翠渣子：「有本事再說一遍！」

青霞秀眉一挑，手中的酒杯輕放在石桌上，輕輕「噠」的一聲在嘈雜人聲竟十分清脆：「說便說，若有本事，何必要我出手？」

蕭月眼見著他們之間的氣氛愈發劍拔弩張，咳嗽一聲：「那隻蠍子精如此厲害，不知道兩位是如何得到寶物的？」

此時強行轉移話題雖然有些牽強，但是好歹也緩和了一下緊張的氣氛。孫悟空咧嘴一笑，笑容之中頗有深意：「不過明言小月月你是我的至交好友，可以略微補償她千年未成的心愿。」

「啊？」蕭月看著孫悟空一口明亮的小白牙，沒有明白孫悟空的意思。

「不過幫她找到一個與『御弟』相似的人牽紅線而已。」青霞淡然解釋道，手放在蕭月的肩膀上，她登時感覺自己彷彿也被重壓在五行山下，「月老，辛苦你了。」

「哈，看來你婚介所一定會火爆，你也不會發愁你的工作業績了。」

蕭月哈哈哈乾笑三聲。在茫茫三界中找到一個樣貌相似的人，不知道那台486會不會又冒起煙來，是不是還要提前跟火德星君打聲招呼？她如此想著，罷了，還是先著眼於眼前的事情。

蕭月定了定神，順手拿起雷公牌的大喇叭對著瑤池眾位女仙道：「咳，咳，咳，讓眾位仙子久等了，這裡是由天界崑崙瑤池桃花朵朵開獨家冠名的『非緣不必打擾』天界特別節目，參加此次節目的女子皆可得到三千年開花結果小蟠桃一個，在這裡感謝花果地產公司的贊助，好山好水好瀑布，花果別墅歡迎您！好，我們的節目馬上開始，有請一號女仙。」

節目流程很簡單，無非是她們一個個先介紹自己，再與青霞握手，後用紫青寶劍展示自己的修為，最後再帶上銀鈴索表演一下才藝。

可是就在青霞那一關，能通過的仙子就寥寥可數，大部分還是青霞看在私交不錯的面子上，可是她們即便通過了青霞那關，紫青寶劍拔不出來，銀鈴索也沒個動靜。

眼見著一個個女仙掩面哭泣而去，孫悟空有些坐不住了。蕭月見狀趕緊安慰他，道：「大聖，大聖，別著急，若是天界專場沒有的話，還有別的專場。」

孫悟空面露痛苦之色，沖著她呲牙咧嘴：「……被那個老蠍子蟄一下還真有點受不了，你說她年紀這麼大，不去跳跳廣場舞陶冶一下情操，變得這麼毒辣，那個男人能受得了？除非是口味重的。」眼見著最後一個女仙放下紫青寶劍，掩面駕馭而去，鬼哭狼嚎的低粗聲響讓三人都嚇了一跳。蕭月立即翻看那個女仙的信息。

果然，身為人的時候曾在泰國修鍊過。

孫悟空再也坐不住，連忙召來筋斗雲，二話不說駕雲就跑。

「大聖，今天可是限號啊！會被罰的！」蕭月朝著筋斗雲猛喊道，結果吃了一嘴筋斗雲的尾氣。

「過了千年還是那個猴兒脾氣。罷了，看來天界確實是沒有紫霞。」青霞拿出白娟輕柔地擦了擦蕭月的臉，感嘆道，「果然稱呼你為月老實在太不恰當了，如此好的皮膚必定要好好呵護才是。」

「哈哈，仙子謬讚了。」蕭月心中有點感動，諸天仙神之中終於有一個把她當成一個仙子來看了。

「不如你加我『仙信』，我的仙友圈上有幾款面膜特別適合你，哦，你也可以推薦給其他人。」

「……」蕭月心中溫暖的小火花滅得徹底，死灰都不能復燃的那種。

事後蕭月又特別設定了《非緣不必打擾》的人界專場和地界專場，但是效果不佳。人族數量過多，不好找出；女妖大都心心念念的都是「御弟」歐巴。

紫霞仙子的事情還是一無進展，孫悟空壓抑了千年的焦躁之火一旦無法遏制，那是可怕的，首當其衝的就是蕭月。

一日蕭月正打算前去地界再問一問她那個睡了近百年的師兄三生，再順便給他擦擦石頭身子，地界陰冷潮濕，三生性情懶散，萬一真得在石頭上長出青苔蘑菇什麼的，豈不是丟了她師父的臉面？

可是蕭月萬萬沒想到孫悟空突然前來，二話不說直接把她連帶那台486一同綁到花果山水簾洞，自此之後她日日在孫悟空眼皮底下心驚膽戰地工作，絲毫不敢抱怨自己上班沒打卡的事情。

孫悟空日日夜夜盯著懸在半空中的紫青寶劍發獃，這時候蕭月才真正確信孫悟空是一隻石猴，動都不動一下。

青霞偶爾也會來，時而會帶著幾款面膜強行貼在蕭月和孫悟空的臉上，再拍個照掛在仙友圈上。孫悟空一直偏頭望著紫青寶劍，絲毫不管青霞究竟在做些什麼，而蕭月一直焦躁地工作，還要分出心來時不時照顧一下孫悟空的三餐起居，這種境遇著實讓她覺得有點委屈。

一日，青霞給發獃的孫悟空貼上面膜之後，正打算給蕭月貼的時候，看著她的臉愣了一愣：「小月月，你的臉上怎麼起了這麼多痘？難道你的皮膚是敏感型？」

蕭月滿心煩躁地說道：「仙子，你說大聖二話不說就把我給擄到這裡來，又遲遲不肯放我走，多日上班沒打卡暫且不說，關鍵是這山區里的信號太差！我這個工作計劃還沒發給領導。」說著她「咚」的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成河地對孫悟空苦苦哀求，「大聖，您老就放小仙回去吧。您看，小仙好歹也是一個如花似玉的——」

石化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滾。」

「哎。」蕭月立即從地上爬起來，麻利地站在一旁去了。

青霞一雙芊芊素手梳捋流水的長發，走過來遞給她一件東西：「……你的節操，別再丟了。」

「啊，多謝。」蕭月望著孫悟空重回石化模樣，長嘆一聲，「仙子，你說我好歹也是一個高顏值的女仙，怎麼大聖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呢？」

青霞微涼的雙手又伸向蕭月的臉，手指輕輕點在她的面頰：「你既然知道是憐『香』惜『玉』，那就應當明白自己的問題在哪裡。」

蕭月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皺眉道：「仙子是什麼意思？是說我的顏值還不夠么？可是我對自己的顏值還是挺有自信的啊。」

「……或許是你遊走在男女情感之間，模糊了自己的位置，如此言談舉止這樣，女性會視你為姐妹，但男性也只會把你當兄弟。」

蕭月想了半天，沒明白青霞的意思：「啊？」

「……或許你多多用我推薦的幾款面膜，就好了。」青霞話鋒一轉，蕭月總覺得她好似巧妙地繞過了什麼東西。

蕭月看著眼前種類繁多的面膜呆了一呆，忽而疑惑道：「話說回來，紫霞仙子已經離開千年，為何大聖會忽然得知仙子轉生的消息？」

青霞抬起手來凝視手腕上銀鈴索，洞中的幽光在細長銀鏈上留下一道冰冷光線，千年的時光並未奪取其曾經的光芒。青霞凍結如冰的眼眸漸有波瀾起伏：「讓他知曉也是我一時不慎。小月月，你也知曉我和紫霞曾共有一個肉身，銀鈴索和紫青寶劍原為她的寶物，亦是我的寶物。寶物能感應到紫霞的存在，而我也能感應寶物的異動。一****忽然感應到雙寶無緣由地仙力大放，我便知道必定和紫霞相關，一時心急就告訴了孫悟空，但是我們拼盡所能還是找不到紫霞的影蹤，故而想來請你來相助，看他的姻緣線有沒有重現。」

蕭月心思一動，慢悠悠地說道：「仙子，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曾經被昴日星官殺死的蠍子精被重塑肉身，非入輪迴而存於世間，那紫霞仙子會不會也是如此？」

端坐石椅上的石猴活了過來，一雙手死死按住蕭月的肩膀直把她推到石壁上。

蕭月微微縮著身子看著那雙金霆大作的眼睛，小聲喃喃道：「大聖，大聖，你壁咚小仙貌似不大合適吧？」

孫悟空沒有放開手：「小月月，你的意思是……紫霞已經重生了？」

「大聖、大聖，你別激動，這也只是小仙的一個猜測。倘若仙子兩件寶物真得有所感應，那應當是仙子已經重生，但是小仙的姻緣簿上的確是沒有仙子的名字。」

「小月月，那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想來是有人故意為之了。」青霞替她答道，「或許紫霞就在我們身邊也說不定。」

「看來，還是要費一番功夫。」孫悟空慢悠悠地放開了手，咧嘴淡淡一笑，「最多也不過是鬧一個天翻地覆而已。」

蕭月謹慎地觀察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大聖，現在可否讓小仙回去了？若小仙在留在水簾洞中，怕是今年年終獎都沒有了，小仙還想在大聖此處買棟房子，還希望大聖看在小仙勞心勞力的份兒上給個優惠點折扣。」

「……」

回到天界后，蕭月發覺竟然沒有一個神仙發現她遲遲沒有打卡上班的事情，一方面暗自竊喜，另一方面又感到這種情況實在是讓人心酸。回到月老居，她心中記掛著紫霞仙子的事情，想來想去還是要去找她那個老朋友北斗星君，看看能不能撬開他的一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