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9章
恢弘的庭院,層層疊疊巍峨的亭台樓閣之間一棟精緻的雕花小樓掩藏其間。房頂上的小窟窿旁邊竟然蹲著一隻小白兔。
這年頭,修鍊點道行真是不容易,它這隻修鍊萬年的兔妖,終於也可以上房揭瓦了,確切地說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年。
房頂上的小洞正對著一張雕花的床榻,榻上倒卧著一個形容枯槁的女子,她周身罩著一層清冷的藍光,裹在身上的衣著錦被十分凌亂,頭髮披散著遮住了臉,看不出年紀樣貌。
屋裡充斥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那是一種日久沉積令人作嘔的藥味,夾雜著各種不知名的臭味,熏得兔子總是要側過臉去,大大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再趴下來。它換了個姿勢,盯著下面躺著的女人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低聲嘀咕:「這皮囊太衰了點吧,蛇精的眼光也太差了。」
兔子常聽人說,要想學識淵博,就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它沒有心思讀萬卷書,於是選擇遊歷四方。
今天早上,它用真身遊覽到了京城,說來慚愧,它……其實只有真身,這個沒得選擇。它不想承認因為不學無術惰於修鍊,作為一個修鍊近萬年的妖精竟然還沒學會幻化之術,說出來太特么丟人了,啊那啥,丟妖。
當它路過這個宅子的時候,小鼻子一開一合,已聞到了一絲特別的氣味。
那是其它妖精的氣味,一隻蛇精的氣味。
它抬起前爪仰起頭,用鼻尖仔細分辨著這種味道。然後點點頭:「嗯,個子不大,道行千年,法術……法術居然和本妖不相上下啊,看來要小心點了,別被它發現,碰面肯定躲不過一場惡鬥。」
兔子躡手躡腳地想要從院牆邊溜過去,遠離這有蛇精的是非之地。突然卻腦中念頭一閃:「這蛇精到人煙密集的地方來做什麼?肯定不是像它一樣來遊歷四方的,莫不是要害人?」一股正義感從它心中油然而生,腳步迴轉壯了壯膽子想要見義勇為。
它溜進了宅子,這宅子實在是大得不像話,大得非常不像話!要不是它是妖精對妖氣敏感,恐怕找一輩子也找不到蛇精藏身的地方。
循著氣味找到一棟雕花的精緻小樓,小樓里住滿了妙齡女子。「跑到陰氣這麼重的地方來,莫不是這蛇精是個大變啊態,想玩偷窺女人?」兔子皺著它眼睛上方的幾根毛,用小爪子抹了抹鼻子,篤定地哼了一聲。
它爬上房頂,開始揭瓦,瓦片揭開,下面是一層屋椽,一點一點把木椽子縫隙撥大了,看到再下面是粗大的主梁傾斜的細木搭的側梁,它隔著側梁和木椽的縫隙往下看。
當順著小窟窿看向下面的時候,兔子才發現不是它想的那麼回事,不是偷看洗澡那麼簡單。蛇精在這房間已經潛藏好一陣子了,榻上躺著一個病病歪歪的女人,沒什麼大毛病,只是氣血不足。
「果然被我料中,蛇精真是來害人的,那女人已快被它纏死了,隨時有可能咽氣。」兔子挪動了一下它的四個小爪,有點泄氣,這個女人氣若遊絲,憑它那點小法術根本回天乏力,而且蛇精的道行雖然不深,但已足夠對它造成不小的威脅,要不要去惹這個大麻煩呢?
兔子猶豫了,它不想見死不救,可是現在這個情況,就算費了老大的勁救了,看那女人的樣子也是一時三刻必定會咽氣。
兔子正在房頂上糾結是救還是不救,這時只見一層悠悠的藍光將那女人牢牢罩在裡面。
蛇精想要附這具肉身?兔子瞪大了眼睛。這種事情經常聽說,實則甚為罕見,這還是它第一次親自得見妖精附人的身體,它屏息細瞧,沒想到進來見義勇為不成,卻有這個大開眼界的機會。
妖精如果自己修鍊不出人形,可以在特別的時刻選擇特別的人,附身其上,以成人身。
只是這種時機非常少,要順應天時星象,選對了時刻才能附得上去,否則只會自虧功法。至於適合附身的人則更少,必須是氣場弱之又弱,陽氣少之又少,陽壽已盡,將死未死還未死透之時,用特別的功力引導,才能成事。
憑著兔子會的這點功法,在最好的時刻,給最弱的人給它,白給它附,它都上不去,沒練這方面的功力,逃個跑什麼的它倒是最在行,速度比誰都快。
它趴在房頂上,定定地看著那一圈藍光,看著下面那具只剩了不到半口氣的女人肉身,忽然心裡一動,那女子的軀殼與妖界的通路已被蛇精用法術打開,只等著她一咽氣就可附身上去,何不……何不趁此機會撿個便宜,藉助蛇精的法力,自己要了那具軀殼。
兔子一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成人形的一天,不禁樂了,趴在房頂上直盼著那女人快點咽氣。
兔子的眼光那是如何的銳利,一看到那女人魂遊離身,立時使出逃命絕招移形換影,對著她的軀殼附了上去,幾乎在同時,蛇精也箭一般彈了過來,被兔子一口咬住七寸甩向床下。
蛇精可不是吃素的,身子剛挨地就又彈了起來,再次撲上那具軀體,可是晚了一步,兔子已經附身進去了。
蛇精狠狠地一口咬向軀體的大腿,一副死也不讓兔子好過的表情,兔子在人的軀殼裡快樂地看著蛇精,好半天才感覺到疼,它出於本能,想再次去咬蛇精的七寸,可是根本夠不到,只搖搖晃晃地勉強咬到了蛇精的身子。
女人的身體像生了銹似的難以轉動,「這副肉身不是剛死嘛,怎麼會硬得像個殭屍?難怪人剛咽氣的時候叫挺屍,真的挺得是非常硬啊。」兔子正琢磨著,這時門開了,一個老媽子張口結舌地看著床上的女人,然後慘叫了一聲就跑了,腿腳利索得根本不像是她那個年紀的人,絕對屬於超常發揮。
也難怪把老媽子嚇成那樣,她一進門就看到,這個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的女人突然披頭散髮坐起來,上半身硬挺著向前伸著,一臉蒼白地咬著一大條蛇,不害怕才怪呢。
那老媽子一把年紀的,看到這麼驚悚的畫面,沒有被嚇死還有力氣叫著逃跑,算是身體和心理素質很不錯了。
蛇精見已被人看到,無心戀戰,鼓起最後一點法力幻出法術周身一震,把床上的女人震得向後摔了個四仰八叉。蛇精身子一得到解脫,立時游下了床,順著牆邊溜了出木樓。
蛇精真是無限的不甘心,維護了那麼久的勝利果實,竟在收穫的一刻被另一隻妖精橫搶而去,連句客氣話都沒有,現在的妖精都腫么了,真是沒有一點道德底線。
蛇精硬生生咽下這口氣,心裡氣得要爆血,一時卻也無計可施。
兔妖已附身成功,要逼它出來除非毀了那具肉身。可是蛇妖自己方才為了打開軀殼的通路,耗費了太多功力,眼下與普通的蛇類相差不多,它沒有毒牙,不用法力想要殺人,真真是心有餘力不足。若是再來了其他的人,怕是自保都難,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聰明如它怎會去干。
想了想,還是走為上策,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奪身之仇它遲早會報。
蛇精氣鼓鼓地游進草叢,回身望著潛伏了好幾個月的小樓,這地方它都呆得快吐了,殫精竭慮忙了那許多時日,費盡了功法,最後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真真是風風光光的嫁衣啊!這事它怎麼想怎麼窩囊,恨恨地咬牙切齒道:「小白兔,你給老子等著,老子這輩子絕對和你沒完!天涯海角,不纏死你絕不罷手!」
和蛇精那義憤填膺滿臉黑的鮮明對照,屋子裡面的兔子此時卻是快樂得很。
「哇,人的身體耶!以前只敢遠觀,不敢湊近的族群,真沒想到出來散個步都能白撿一個,嘿嘿嘿,手氣真的好,太安逸了。」兔子小心地扭動著身體上的每個關節,完全忘記了是搶了蛇精的戰果,更沒想過蛇精會來報復它這回事。
它忽然耳朵有點熱,習慣性地抖了抖耳朵,嘟囔了一句:「誰在念叨我呢,不會是想我了吧?嗯,最近想我的妖真是越來越多了,我不知道有多煩,嘻嘻。」
正在兔子一個人手腳四肢活動嚴重不協調,卻滿臉臭美的時候,之前被嚇跑的那個老媽子帶領著一大幫男丁上了樓。老媽子遠遠指著房門,就站下了,再不敢往前走一步,哆哆嗦嗦地,似要隨時都會尖叫著扭身狂奔逃下樓去。
那十幾個壯丁踩得樓板「咚咚」作響,直奔兔子的房間,雖是人多膽壯,但被那老媽子之前聲情並茂的描述影響到,他們的心裡都不由自主地有些發怵,到了門口不敢進屋,縮在門口窺探著,沒有一人敢上得前來。
兔子看著門口那些縮頭縮腦的男人,忍不住叫了一聲:「唉?來了好多公的!」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肉身,嘟囔了一句:「母的。」
然後比剛才更加快樂了起來,「哇,這母的肉身看來行情不錯嘛,剛附上身就引來這麼多公的,嘻嘻,這下可有的忙了,雖然還是比我的真身魅力差了那麼一截,但我還是勉強有點滿意滴,唉,將就著用了,上哪找我這麼不挑剔的妖去。」
那一群男人看著床上披頭散髮的女人姿勢怪異地坐直了身子,脖頸僵硬地緩緩轉向門外,嘴裡還不住口地念念有詞,她那樣子分明就是中了邪啊,而且還邪得不輕!
一群男人看到她消瘦蒼白的臉上,亂髮下瞪大了的眼中,竟閃動著明亮的眸光,靈動得根本不像是人,便愈加驚慌了起來,統一步調不由自主向後退去。
「瘋了,這女人一定是瘋了。」其中一個抖著聲音說。
「我看,這事情不太尋常,快去稟報老大。」另一個介面說道。
最靠近樓梯的一人一聽說「稟報」二字,一邊叫著「我去我去。」一邊撒腿就跑,猶如得了大赦一般,跑得比兔子還快。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個膀大腰圓一臉橫肉的粗壯漢子上得樓來,踩得樓梯簌簌發抖。一上來就粗著嗓子惡聲惡氣呵斥道:「連個女人都搞不定,這種小事也要本大爺親自出馬!養了你們沒一個有用的東西!」
說著,人已大踏步進得屋來,一把抓住女人瘦削的手腕,拖著便向外走。
「啊,好痛。」兔子被捏疼了,盡量用人類的語言表述著她的感受。
一邊身體各種不協調地掙紮起來,本能地想要掙脫外來的鉗制,暗道,哪裡來的粗人,竟這般粗暴,一點沒有憐香惜玉,哎喲,好痛,祝他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木有小JJ,「哇哇,痛啊,鬆手啊,大哥。」
那漢子對她的反應卻根本不加理會,直把她拖下床向著門外拖去。
兔子不高興了,它雖然法力低微,走到哪裡都是個不入流的小妖,但還從來沒有誰這樣對待過它,真是欺妖太甚!
它從來沒有揍過人,想起來蛇精可以用法力輕易震開人類的身體,便也暗念心訣,想要學著蛇精的樣子,要把那壯漢震個狗吃屎。
可哪曾想試了半天,心訣竟不起作用,只幾下,女人已被壯漢拖出了屋門。
「笨死算了,妖界的臉都被你丟光了!」兔子的腦海中驀然闖入了這樣一句話。
兔子有點蒙圈:「啊咧?誰在和我說話?」
那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有可能是在場男人中的任何一個。
兔子的目光在除了那個老媽子以外每個人的臉上停留了一下,每個人臉上都是驚惶之色,只有壯漢兇巴巴的,相對淡定一點,可是他怎麼可以淡定呢?難道已看穿了是妖?難道他也是修鍊者?
想到連他的手指頭都震不開一根,更看不出他的修為,兔子不敢再掙扎了。只敢動動心思,這種情況一定是實力相差太多,想必法力被他壓制了,剛附身就遇到高手,好衰,出門遇天敵現在又遇到高手,一定是因為今天出門木有看黃曆,特么的!它只看粗來天敵確實是天敵,但是高手么,呵呵噠……
壯漢將女人拖出來,對著門口的那群男人說道:「這娘們瘋了,主子肯定不要了,給你們兄弟幾個拿去消遣。」說著已將女人推了過去。
那群男人卻不敢接,都躲著向後退,他們剛見過這女人瘋瘋癲癲的樣子,那樣子不是一般嚇人,此時哪裡還來得了那啥的興緻。
兔子盯著一群要消遣她的「公的」,也驚得直打哆嗦。
趕緊字正腔圓地用人類的語言道:「我沒瘋,我用屋裡的蠟燭保證,我絕對沒瘋。再說,我長得這麼好看,就算是真瘋了,也還是很有價值的對吧,大人,您說是不是呢?嗯?」
雖然聲音不受控制地音調亂變極其難聽,但好在還是能讓人聽得懂,說完,兔子學著麗春院的姑娘們那種神情對著壯漢深深地拋了個媚眼。
壯漢被那瘋女人不倫不類怪異加上邪氣的媚眼砸得背後不停地直冒冷氣,仔細看了看這女人的臉,雖然蒼白消瘦加上亂髮如草,但塵不掩瑜,卻也還算得上清秀,特別是不說話的時候,氣質很好,當真是渾然天成。
壯漢看這女人氣質樣貌並沒因蓬亂的頭髮和方離榻的病容而稍顯遜色,仔細看去還真不錯。她適才雖聲調甚是怪異,但語言流暢思維清晰,不像是瘋了,確實仍有利用價值。
樓里這些女人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商品,就算是有嚴重的質量問題,只要賣得出能盈利就是好商品,其它的事情他才不管那麼多。
壯漢覺得如這女人所言,她確實仍有價值,便抬手招呼那老媽子過來。
那老媽子腿直發軟一百個不情願,磨磨蹭蹭半天才挨到屋門口,對著壯漢福了福身,壯漢揮手道:「免了,你給我好好伺候情操姑娘,我會安排她早些出閣,但在這之前若有任何差池,我唯你是問。」
說完,再無他話,抬腳就走。
老媽子對著他背影低聲下氣地諾道:「老婢自當為主子盡心竭力。」
那十幾個男人見事情已處理完了,跟著壯漢背後也都下了樓去,門口只留下一個戰戰兢兢兩腿不住打顫的老媽子。
「喲喲,不錯嘛,剛附了人身就無師自通學會勾搭男人了,還真小看了你的悟性。」之前那個聲音酸意十足地又闖進了兔妖的腦海。
她周圍除了老媽子沒有別人,她轉了轉耳朵,這次可以肯定,這聲音不是聽到,而是感覺到的!
妖法!
八成是那條臭蛇妖,失了肉身不甘心傳音過來找便宜,才不要理他呢,就當沒聽見!
兔子兩條後腿兒站久了有點堅持不住,只想趴會兒,回想了一番人和人之間是怎麼交流的,便開口盡量隨和地對著老媽子道:「我大病初癒,身子尚有些不爽,你扶我進去歇息吧。」
其實她的本性而言根本凶不起來,要不怎麼有句俗話說「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說明她本就是至純至善之身,才能用在這樣的舉例。
老媽子沒做聲,除了害怕竟不知為何摻雜著滿臉的輕蔑和不耐煩,扶著這女人進屋在雕花木床上躺了便再不理,轉身往門外走去想要離開。
很容易看得出來,這老媽子對這間屋子裡的女人只有對著瘋子的恐懼,完全沒有方才對著壯漢的那副恭順。
兔子本想由著那老媽子走,老媽子對她不待見,她未必就該去喜歡那老媽子。可是,就在此時女人身體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啊……這是餓了嗎?」兔子感受著身體傳來的遙遠又依稀有些熟悉的感覺。作為一個妖精,她已經太久沒有過肉身的餓了。
以前不用吃飯,妖精吃東西絕大多數原因是為了滿足口福,只要每日吐納足夠的天地精華完全可以不吃東西。
其實想吃也常常沒得吃,她除了偶爾偷點別人後廚里的飯菜,幾乎沒其它東西可吃。她的法力太低變不出高素質的飯菜,她用石頭樹葉蟲蟻之類變出來的菜肴和點心吃了估計會肚子疼,騙別人吃吃還行,自己實在下不去嘴。
那時又還沒成人形,用石頭變成金銀也沒法用,要是誰看到一隻兔子拿著銀子去買東西還不直接給嚇死啊,她得了道行又不屑於繼續趴在地上吃草,所以她乾脆什麼都不吃,只吐納天地靈氣。
可是現在上了人的肉身,妖精那一套好像不頂用了。
看來必須要吃東西才行。
不能調用靈力支撐人的皮囊不知是不是靈力被人壓制的原因。現在蛇妖法力用盡,短時間內能用傳音找幾句嘴巴上的痛快已是極限,而且本來兩方法力差不多,就算蛇妖法力滿格甚至爆表也不可能壓制她。
雖發現傳音的不是那個壯漢,但附近看上去像是修行高手的,想了幾圈除了他看上去有點像,再也想不出別人有這個可能了。
這女人病了許久,大概已多日未好好吃飯,瞧瞧這身子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
既然自己接管了這具皮囊自當好好維護,以後要把這身體養到白白胖胖。
想到此處,兔子開口對還未走出門的老媽子言道:「這位媽媽,我腹中飢餓,你可否去拿些吃食來。」
老媽子嘀咕了一句:「都快死的人了,還不痛痛快快去赴了黃泉,又整出這許多的幺蛾子,折騰人。」那老媽子對情操姑娘所言「餓了,去拿吃食」之話,既未應聲,也未回頭,更未停下腳步,自顧自地出了房門,不知去向。
兔子等了半天,也沒見半點吃食送過來,腹中飢餓的感覺折磨得她想自殺的心都有,「還是作妖精好,什麼時候遭過這罪?」
兔子按著女人餓得扁扁的肚子,前胸貼後背的感覺終於讓她忍無可忍,「不行,不能等了!等那老婆子不知要等到何時去,不如自己出去覓食。」
兔子騰地坐了起來,想要自食其力找食吃。
老媽子也沒個明確答覆,啥也沒說就走了,走了就沒再回來。要是指望她估計能餓死,看她那樣子是巴不得這個情操姑娘餓死,她好省了不少事。
「她幹什麼去了,是不是拿吃的去了啊?」兔子自言自語。
「不是,正在樓下和人嗑毛瓜子聊閑天呢。」疑似蛇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濃濃的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架勢,看來那傢伙一直在關注她,一有機會就搞打擊報復,這次歪打正著給她通風報信了不錯喔。
兔子嘆了口氣,既然知道了老媽子根本沒打算給她拿東西吃,那就別乾等著了。
兔子從床上爬起來,四肢僵硬地往外走,她還沒有完全適應這身體,走路的姿勢像極了傳說中被冤魂附體的喪屍。
她硬直著身體挪出門,混了將萬年,可是膽子小的天性還是改不了,她雖已成了人身,但在人類的地界仍不敢大模大樣地走,悄悄順著走廊小心地一路僵硬地連躥帶跳地小跑,或者說是像詐屍一樣蹦了出去,跑出去馬上隱身在一根粗大的朱漆廊柱之後,探出頭仔細地觀察周圍,習慣性地抬起頭用鼻尖對著風向嗅了嗅。
離朱漆廊柱不遠,有另外一個房門,房間里的陳設和被兔子附身的這女人住的房間布置一般無二,只是女人那間屋裡的物事落滿灰塵這間卻收拾得頗為乾淨。
兔子躲在廊柱後面,隔著房門向裡面窺探,屋裡隱隱飄出一股香味。「啊,食物。」兔子憑著她萬年的見識,很輕易就判斷出那是一盤桂花糕。
「咕嚕」肚子彷彿也感受到了那輕微的香味,很襯景地叫了起來。
兔子豎著耳朵對著屋內仔細聽了聽,又用銳利的目光對著裡面掃描了一番,那屋裡除了有一個小丫頭在打掃,再沒有其他的人。
「嗯,那屋裡有個丫鬟,不過也沒關係。這個情操姑娘有自己的繡房,有伺候的老婢,再不濟應該也是個主子吧,去別人的房裡拿點東西吃,那些下人應該不敢管吧。」兔子憑著自己對人間的那點常識判斷著,最後鼓足勇氣對著那房間走了過去。
女人僵硬搖晃著進了那間房的門,裡面那丫頭抬頭掃了她一眼,並未看仔細,只看到她身上的衣服色彩,頤指氣使地吼道:「出去出去,你是怎麼跑出來的,回你自己屋去,你當這裡是可以隨便亂走的嗎?」
兔子被吼得有點蒙,「這丫鬟是想造反嗎?竟然敢吼主子!@¥#%¥……太不像話了,在這府里還有主僕之分嗎?還有天理嗎?還有規矩嗎?特么的,比妖還隨意還不拘禮節啊喂。誒,不對,等等,難道這個女人並非主子的身份?艾瑪,那多吃虧,可以重新再附一個嗎?」
兔子正想著,那丫鬟已看清了她的樣子,特別是情操姑娘被吼完了以後下意識地僵硬地往門口退回去的那很有節奏的「篤篤篤」的挪動,屋子裡只她們兩個人,而且碰巧這天沒出太陽天陰冷陰冷的,此時窗戶和門開著,一陣小風順著窗順著門那麼一吹,還「嗚嗚」地帶著轉著彎的風聲,太刺激了。
「啊——鬼啊——!!!!」隨著一聲凄厲的女聲的慘叫,那婢女連哭帶爬地從屋裡跑了出去。
「切~,你才是鬼呢,討厭,竟然那樣說人家。」兔子對著連滾帶爬屁滾尿流的丫頭背影語調抑揚頓挫地喊了一句。
然後嘆息道:「唉,為什麼不論老女人還是小女人都喜歡突然尖叫呢,吵死了。」
兔子揉著被震得嗡嗡作響的耳朵,對那丫鬟的尖叫表示了極大的不滿,之後看了看桂花糕,僵硬地「篤篤篤」地搖晃到桌子前,費了半天勁才從盤子里拿起一塊來,瞄著嘴巴塞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瞄準了塞進去,臉上鼻子上嘴巴周圍被蹭得全是糕點的碎屑。
「呵呵呵,你慘了。」那個疑似蛇妖的聲音又傳來了。
兔子撇著嘴,伸出小粉舌把嘴巴周圍舔了一圈,不屑道:「慘什麼,沒幹什麼嘛,不就是吃了一塊糕點罷了,這麼大一座府邸,難道還和我計較這一塊糕點不成?」
蛇妖的聲音卻滿滿全是幸災樂禍的快樂感,「這你就不了解情況了,壞了這裡的規矩,一塊糕點也會要了命,這麼快就要看到你死的很慘,真是不過癮,本來還想和你多玩幾天的,親手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厲害,讓你死個明白,讓你知道惹到不該惹的人會有多麼凄慘的下場。」
兔子剛想和他分辯,這時,樓梯上傳來「咚咚咚」沉重的腳步聲,走得很急,不用看就知道上來的是個強壯的大塊頭。
「又怎麼啦?要你們這些下人有什麼用?啊?屁大點的小事兒也要爺親自出馬。你們是想把大爺我早累死早投胎是吧?」
說話的人很快在門口現身,又是之前那個壯漢。
「虎爺,奴婢不敢造次,方才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別人都不敢去,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是跑掉的那丫鬟的聲音。
「砰——」一聲,被風吹的半掩上的房門被來者一腳踹開。
被稱作「虎爺」的壯漢大踏步走了進來。
「怎麼又是你!」壯漢粗聲粗氣地對著兔子吼起來。
兔子對壯漢兇巴巴的態度很不服氣,「啊……這種情況不是我還會是誰?難道你們這裡天天都會有人向你報告大白天鬧鬼嗎?」
兔子心裡直爆粗口,操他大爺,剛才還委託老媽子要好好照顧她這個情操姑娘,怎麼才一轉頭的功夫就對她又吼又叫的,而且她也沒做錯什麼呀,只是到另一個房間吃了一塊桂花糕而已,至於對她這麼激動么?
壯漢對兔子的話只是一愣,立刻又換上凶神惡煞的樣子,粗門大嗓地道:「規矩你都忘了嗎?要不是看在你重病在身,大爺我早就命人把你拖出去責打至死了,哪容得你如此放肆。」
「哦?重病在身?你一定是搞錯了,這身體沒病呀,好得冒泡,只是現下有點虛弱。老大,你為什麼要責打我?還要至死?你太沒愛心了。為什麼女人也會被責打呢?你瞧這身子骨,隨便打幾下就打沒氣了,連你和我大聲說話,我的小心臟都砰砰直跳呢。要不等我把這身子練強壯了再給你罰?」
兔子很萌地看著壯漢,她這種很萌的表情根本不用裝,完全是本色演出,她的真身經常就是這樣滿臉迷濛的樣子。
壯漢很無奈地搓了搓鼻子,他心裡也清楚情操姑娘說得沒一點錯,就她那副病病歪歪的身子,還真是打也打不得,罵也沒有用。
壯漢撓了撓頭,只得緩了口氣說:「你是知道這裡規矩的嚴苛,絕不能亂走,否則便會處以極刑,雖是你病得厲害沒有人看管你,但壞了規矩在這聚芳樓從來沒有先例,回你自己的房裡去,除了主人傳你,不然是不可出來的。」
兔子一時語塞,心說:「這怎麼和坐牢似的,蛇精應該不會飢不擇食地選一個女囚的肉身吧?不對,這個女人的身份肯定有其它的可取之處,只是我尚未發現,嗯,忍耐,這肉身的前途是美好的,相信自己!」兔子試著給自己做心理催眠,想把遇到的情況盡量往美化過的方向去想。
「謝謝虎爺提點,以前的事情,很多情操已想不起來了,方才情操只是出來找點吃的東西,因為,餓……」兔子說得可憐巴巴。
「餓?」壯漢皺眉,「劉媽!」他對著門外大吼了一聲,緊咬后槽牙道:「竟敢餓到我相王府里的姑娘,爺今天非扒了她那張老皮!」
那虎爺的話音未落,伺候情操姑娘的老媽子已捧著一個大食盤小跑著上了樓,食盤正中放著一個白玉瓷碗。
「老婢……老婢剛才去幫情操姑娘熬煮紅棗桂圓蓮子羹去了。」老媽子捧著食盤哆哆嗦嗦道,顯然是怕極了那個虎爺。
「去了多久?竟讓我們姑娘自己出來找東西吃?」壯漢除了那強壯的身板和一臉橫肉,連語氣竟也不怒自威,顯然是在這府里管事管習慣了的,而且手段必定嚴厲。
那老媽子聽出壯漢大有不悅之意,抖著辯解:「這紅棗桂圓蓮子羹要七碗水小火慢燉熬成一碗,老婢……」慢燉個毛線,其實是看到管事的來了,從送往別的屋的幾盤點心裡借來的,還特么神馬親手燉,明明在樓下嗑瓜子。
不等老媽子說完,壯漢不耐煩地劈手奪過食盤,「砰」一聲重重放在桌上,兔子面前,對著兔子粗聲粗氣道:「吃吧。」
那傳音過來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說的是誇獎的話,但頗有些陰陽怪氣地道:「嘖嘖,以後真不能小看了你,這次不但保住了命,還能不在飯點說想吃飯就能混到飯吃。」言下之意,以後想要施行報復計劃要加把勁。
兔子本想回一句「這點事對本兔仙來講小菜一碟」,可是她不會千里傳音,這種沒太多逃跑實用價值的招式她一般不學。此時有人在場又不能接話講出聲,只好做了一個那都不是個事的表情。
「你不是餓了嘛,怎麼還不快吃。」壯漢的耐心將用到極限了。
兔子看了看劉媽和虎爺心說:「嘻嘻,一個陽奉陰違人前人後兩張臉,一個方才還在要打要殺,現在還不是要乖乖地拿著吃的東西送到我的面前來,看來這肉身的身份果然不尋常,大家都害怕我挨餓。」兔子想到這,頓時嘚瑟了,好吧,在她看來,有人心甘情願管飯就算是有身份了,汗啊。
「好香啊——」兔子聞到那絲香甜的味道,早已食指大動了,聽那壯漢說可以吃了,立即快樂地應了一聲,手腳不利索地抄起碗里的勺子就往嘴裡塞。
不出意外地,勺子一點都不聽話,直接把一勺粥送向了情操姑娘的鼻子。
「額,介個……意外!純屬意外!我再來一次。」兔子把勺子放回碗里,手因為心情急切愈加不利索地攪動,又抄起了勺子。
壯漢看著兔子那樣子,嘆了一口氣,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弱智都比她的自理能力強百倍,他一把拿過那在他手裡顯得很小的白瓷碗,迅速地拿起小勺,利落地吹了兩下,送向了情操姑娘的嘴邊。
「好香,啊嗚。」兔子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張大嘴巴一口把勺子吞了進去。
「卧槽,當著這麼多人,初次見面竟然玩喂飯飯!」傳音過來的聲音當一勺稀飯塞進情操姑娘的小嘴巴裡面的時候,沉不住氣了。
兔子本想說,「哪有很多人,加上你,一共只兩個嘛。」另一個是劉媽。
可是話沒出口,被另一句代替了。
「燙燙燙燙燙!」她大口呼著氣,一邊向著嘴裡扇風。這粥雖沒有什麼珍貴的食材,卻甚是香甜可口,她有時會跑去人家的后廚偷吃一點點,味道好極了。再次吃到,一口吞進去,差點把粉嫩小舌燙起泡來。
壯漢皺眉道:「你不懂先試試溫度再吃嗎?唉,變得這麼蠢,以後怎麼嫁的出去啊,真心讓人頭痛。你今後的去處,本大爺要用心好好想想了,不然這一年的吃穿用度,主子豈不要虧本?」
兔子聽不懂那壯漢說什麼,也不管那個傳音過來的聲音在各種惡劣言詞,只知道對著伸過來香甜的小勺一通吃,只是學乖了,試試再吃,一點一點吃。
颳了刮空得見底的碗,壯漢看著情操姑娘那動的很快的小嘴巴,和盯著碗底意猶未盡的小眼神,疑惑道:「劉媽,這姑娘一直都這麼能吃嗎?」
不等老媽子開口,兔子趕緊搶答道:「情操很久沒好好吃飯了,如今突然感覺身子大好,胃口便也跟著好了起來,多謝虎爺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