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章:春獵前夕
凌雲遙晚上留宿刑芙宮,我全然安靜,一字不提我看到的東西。
也強迫我的腦子,不去想。
凌雲遙一邊整理摺子,一邊用筆不停的勾畫。他手裡還有個圖紙,上面標註了春獵的壽山上面,所有的東西。
他十分用心的標註,將奏摺放下來。閉上眼睛,安安穩穩的感覺屋裡的熏香。
我將他的鞋脫了,說道:「皇上,臣妾給你洗腳吧。」
我從沒有給他洗過腳。一直以來,都是侍女們做這些事。
我只是突然很想給他洗腳。
不僅僅是因為他隱瞞了殷美人的事,也因為凌雲寒就要打進四方城了。
春獵在即。
如今處處都是危機,凌雲遙有沒有想過報復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凌雲鶴奪了皇位,我可能徹底的失去了給凌雲遙洗腳的機會。
凌雲遙笑了笑,對我說:「為何突然要給朕洗腳?之前都是丫鬟嬤嬤做的。你不用蹲在那邊給朕洗腳。」
我說道:「皇上,臣妾從頭到尾都沒有給皇上做過什麼,添亂,邀寵,霸佔了四方城的後宮。如今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怕是會少之又少。臣妾沒什麼要求。只是希望給皇上洗洗腳,求一次民間普通夫妻做的事情。」
凌雲遙點點頭,「罷了,既然你都說了。那朕今兒就勞煩勞煩刑兒,叫刑兒給洗個腳。」
我笑起來,揮揮手,芸艾茗就將熱水盆端了進來。
我蹲在地上,將凌雲遙的襪子脫了。
男人都是難免有些氣味的,可是凌雲遙十分乾淨,他就好像是天生麗質,從來都不需要雕琢的樣子。
脫了他的襪子,我試了試水的溫度,將他的腳放到盆邊,將少量的熱水撲在他的腳上問他,「皇上,這個溫度怎麼樣?」
他說好。
我才將他的腳放到了盆里。
我緩緩用布一寸寸擦拭他的腳面。
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凌雲寒曾經面對的是,看著方慧一點點摧殘自己的母親,他至少還能求情。
凌雲遙面對的卻是,長大成人懂事後。知道自己的母親被削成了人彘。
甚至在這種疼痛下,活了足足一個多月。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又需要什麼樣的定力,才能忘記?才能消磨掉心底原本掙扎的恐慌。
我想不到,也想不出來。
知道方慧是我的娘親之後。我無數次想過我虧欠的人,是不是很多。
可是如今,我也許並不虧錢任何人,我甚至也沒有虧欠殷美人,但是我虧欠凌雲遙。
他不管有沒有報復,最後是不是會報復。
他都結結實實的寵愛了我這段時間。
那些過往,我們的軒兒,他為了我做的努力。爭來的天下。
我都有看到。
我為了他甚至奪了這皇位,改了詔書。
若是有人說我不愛他,那一定是眼瞎。
若是有人說他恨我,不愛我,我一定第一個不信。
可是現在,沒有愛和不愛,只有無數的疑問。
我就是很想很想知道,凌雲遙,有沒有過哪一刻,你也是恨我的?
我將凌雲遙的腳一寸寸擦乾淨,換了水,又一寸寸擦拭。才將巾布擠了乾淨,將他腳上的水珠擦拭了乾淨。
他終於瞧見我不對,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刑兒。你今兒的話怎麼這麼少?看起來也不太對勁。」
我對他揚著臉笑了笑,「皇上是覺得臣妾哪裡不太對勁呢?」
他想了想說:「你看起來怎麼說呢,好像是訣別似的,特別的憂傷。說不清楚哪裡不對。到底怎麼了?你是不是知道凌雲寒要來了,心裡有些緊張?」
我搖搖頭,「皇上您該知道,我對凌雲寒沒有那麼懼怕。也絕對不會緊張。他原本也不是害怕能解決的人。」
凌雲遙點點頭,低頭在我的額頭親了親,「刑兒,不管是什麼事情,你一定要跟朕說,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裡。朕跟你之間不該有秘密,對不對?」
是啊,我們之間一直努力不要有秘密。
殷美人的死,卻是我們之間最大的秘密。
我點點頭,十分安穩的說:「皇上也知道,臣妾這段時間所有的事情都不曾瞞著皇上。哪裡還有秘密?之前若不是因為臣妾一味的隱瞞,我娘親也許不會死。」
凌雲遙笑了笑,將我抱起來放在腿上。「刑兒這麼說朕就放心了。如今這四方城一切看起來都是死氣沉沉。朕別的人都不會再去問,朕只想好好地將你保護好。」
我躺在他懷裡,貪婪的吮吸他身上的味道,心底全是刺痛。
虧欠也並不是多麼好的事情,它是會叫你發瘋,覺得心底痛到極致的東西。
凌雲遙將地圖給我看了看,說:「凌雲寒的進宮會提前,而朕也已經將春獵的時間提前了五天。還有五天。就是春獵的時間。朕已經提前布防的十分清楚,你也看到了。這地圖上面,全都是機關。」
我突然皺著眉頭問,「皇上。如果您去春獵了,那麼四方城必定空虛,皇上怎麼確認凌雲寒不會趁機攻打四方城?」
凌雲遙說:「朕確認的是,凌雲寒真正的目標就是四方城。他怎麼可能錯過這麼好的時機,放過四方城此時的空隙!」
他說著,指著春獵的狩場,「如果朕沒有看錯七哥,他會放棄春獵的壽山。只攻打四方城。那麼,就是朕跟他賭一把的時候了。」
我望著他。
他笑著說:「朕會將壽山設定成全部的虛,而四方城設定為全部的實。精兵駐守四方城,只有少量做掩護的在壽山作獵場。」
他一副成功在握的樣子。「只剩下賭博,到底凌雲寒會攻打四方城,還是也猜透我的想法,攻打壽山。你也知道,朕必定要去壽山露個面,否則凌雲寒會立即猜到壽山就是個幌子,他可能不會打入四方城。」
我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也就是說,凌雲遙跟凌雲鶴打賭,如果凌雲鶴猜中凌雲遙的想法,覺得四方城空虛,就會攻打四方城。而凌雲遙為了演戲,必須在四方城露個臉。
至於到底凌雲鶴能猜到什麼,就看兩個人的賭壓在了哪裡。
我突然說:「皇上,您可以不用在壽山出現,叫臣妾去。臣妾露個臉。相信凌雲寒就會相信皇上在那邊了!」
凌雲遙搖搖頭:「朕自然是想過這個方法的,但是朕不會叫你冒險。」
我說道:「凌雲寒不會將我如何。」
「他的確不會。但是這一次,我們必定會有個了結,絕對不會再如從前那般,給他機會逃脫朕的手掌心!」凌雲遙信誓旦旦的說。
我對他只有相信。
我說道:「皇上如今這麼說,臣妾覺得皇上不會有錯。」
凌雲遙笑了笑,卻有些無奈的說:「朕唯一不能接受的,是這場戰爭,恐怕會死很多人。朕的四方城,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了。朕真的不想看到更多的無辜死掉了。」
我抱住他。
這件事情,也是凌雲遙的軟肋。
環妃藺妃安公公死了之後,凌雲遙在我身側睡覺,會突然做噩夢醒過來。扶著額頭坐在那邊,許久都睡不著。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將狩獵的時間提前了五天。
我心裡默默的祈禱。
老天爺,將這一切結束吧,不要再這樣紛爭下去了。
凌雲遙抓住我的手,將我抱在懷裡,「刑兒,朕希望的是平安,是天下和諧。朕不要看到一片血紅,江山染殷。這不是一代明君該有的局面。」
我嗯了一聲。
心裡卻突然想起來,好似春獵那天的黃道吉日記載著,諸事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