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再回方府
因為我庶出的原因,小諸葛的名號,後來便很少有人提及。母親怕方子卉厭惡此事,更是隱瞞至深。
我心中隱隱不安,這一切與我預期不同,卻並不清楚是什麼緣由。
望了凌雲鶴一眼,他似乎看出我並不是十分得意與他說話,便說了句,「叨擾了,姑娘無事便好。」
「我正是方子刑,只是這女諸葛的稱號卻是折煞我了,也不知道公子是哪裡得來的。」
凌雲鶴語氣也有些淡然,「曾有人像我舉薦,三小姐也算是名聲在外。」
我反問他,「公子說笑了,我姐姐方子卉貌冠天下,得之得天下的美名,應當更勝我,我這名聲豈不是言過其實。」
方子卉高貴典雅,作為嫡出的長女,早就因美貌名冠天下,更曾經有人卜過一卦,得之可得天下。上一世,她同公良柔聯合將我扳倒,褫奪我的鳳位,可惜公良柔心懷不軌,愣是將方子卉同樣絞殺。害我滿門斬首,連累我母親沈氏。
為此,我恨透了方子卉,敵我不分,竟然為了搶我位置,不惜做了公良柔的棋子。
上一世,凌雲鶴說他看不上方子卉,我就信了,信了他不會對我姐姐有絲毫非分之想。可是我錯了,方子卉只是進皇宮見他一次,他便急不可耐的追著她不放。
畢竟得之可得天下的名聲,是多麼大的誘惑。
凌雲鶴遲疑片刻,察覺我話裡有話,話鋒便轉了下去,「三小姐似乎知道我是慕名而來,也似乎知曉我是誰。」
我心中略微怔了怔,嘴上說:「當然知曉,你便是當今七皇子。」
凌雲鶴看著我,眼神閃爍,笑了笑,「原來你是知道的。」
語畢,他扭頭便走了,沒有再說任何話。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倒是有些驚奇,怎麼這一世,性格還變了。
是我鋒芒太露,表現出對他的厭倦,才叫他心裡知道?似乎又不是。
母親望著凌雲鶴背影,說道:「這七皇子,溫文爾雅,知書達理,若是能登上皇位,會是個不錯的君王。」又是一番感謝,跟我一同上車。
不錯的君王?他負了我,殺我全家,他還真是當之無愧的不錯的君王!
方子敏被搶足了風頭,心裡十分惱火,一路上都不再說話。她今天必定積恨許多,恐怕這一仇,她算是記下了。
我記得不久之後,就會有將軍府長子提親之事。
將軍府長子出生就是個傻子,將軍府勢力龐大,仗著自己是有功之人,直接向方子卉提親。爹得罪不起,又心疼方子卉,便想法子,打算把我嫁過去。
我被關禁閉,全然不知道,母親想盡方法,求爹饒過我,卻還是不能救我。而我當時心裡想著凌雲鶴,恨不得死在方家也不要嫁給那個傻子。
被逼成親前一天,傻子非要來見我,卻意外的死在了我面前,將軍府說我謀殺,非要叫我一命抵一命。
為此我受盡了折磨,當時爹根本不想再過問我的事情,準備叫我一命抵一命,娘跪在爹的書房前,連著三天,爹才勉強託人將我救了出來。
現在想想,真不知道怎麼熬過來的。
回去的路上,我不停的盤算這些事情的前後。
只可惜我能想起來的有限,再加上當時我是被禁閉一個月,所有的旁支細節,全然不知。這就叫我對這一個月的事情,並不能完全把握。
母親見我凝神,便叫我,「刑兒,在想什麼?你看你,眉心緊皺。」
我搖頭,找了個借口,「娘,我沒什麼事,只是好久沒有見爹爹了,心中擔心他又要拷問我女紅。」
女紅是我做的最差的一個。我一直不喜歡,打小讀了很多書,卻綉不出一個鴛鴦。方子卉和方子敏的綉品,拿出來,就會爭相被稱讚。
母親笑,「我當是為了什麼,這都不是大事,也都能抵的過去。只是刑兒,剛剛見你似乎十分厭惡那個七皇子,怎麼你之前見過他。」
「未曾見過。」我否認,心裡思忖該死,總是將想法表達在表面上,當真不明智。
一想到回去之後,父親大人必定要問起寺廟裡所有事情,我就暗暗的擔心。
我瞥了旁邊的方子敏一眼,怕她回去多事,說道:「好表姐,回去之後,爹爹如果知道你抓姦抓住了兩個男人,不知道該作何想法?」
被我說的一愣,再加上本來又心虛,方子敏趕忙解釋,「表妹,這件事情不是過去了么,叔叔又不曾去寺廟,如何能得知。」
「表姐說的也是,爹爹是不曾去寺廟。可是,如果你提了,爹爹肯定就知曉了。」
方子敏笑的討好,她突然特別害怕我似的,都在躲著我,「我當然不會說,嬸母疼我,一定不會提起的,對吧?」
母親點點頭,「都過去了,何必再提。」
我裝作無奈,「既然這樣,那隻好我也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了。」
方子敏安下心來,一路不再說話。
很快就到了方家。
我站在門前,心中恍惚。
猶記得府門牌匾被砸在地,所有人踐踏唾棄。
門口兩個守衛見到我們馬車,瞥了一眼,看出來是誰,就沒再搭理。
平日里,這些人對我母親都愛理不理,管家見了我母親,也並未多尊敬。
小凳子無奈的走到台階前,對守衛說:「李家哥哥,幫個忙,把馬牽了後面喂點糧草,若是曹管家看見馬瘦了,又要說我們不是。」
李守衛瞥了小凳子一眼,耀武揚威起來,「你也知道曹管家會怪罪,這馬被你們拉出去一個晚上,就好像瘦了一大圈,我們去了,也一樣不得好。」
也不是我們不肯喂,只是每次去廟裡進香祈福,大夫人都剋扣銀兩,我們路上就沒多少,哪有多餘的銀子餵飽兩匹馬。
每次回來,曹管家都指桑罵槐,所以小凳子都希望守衛能幫忙先喂喂,叫母親少受點氣。
小凳子央求半晌,兩個守衛都推推嚷嚷,一看就是想要銀子揩油,可是小凳子實在沒有銀子了。
我冷笑,走到前面,揚手就對旁邊王守衛扇了一巴掌。
啪!
聲音極響,這一聲下去,所有人怔在當場。
我揚聲罵,「眼睛是不是瞎了,不知道牽馬嗎?」
王守衛盯著我,像是完全不認識,「三--三小姐。」
「瞎了你的狗眼,知道是三小姐,就趕緊牽馬,不要再叫我說第二遍。」
這王守衛膽小,趕忙去牽馬,卻被李守衛拉住了,「三小姐今天好大的火氣,只是大夫人之前就吩咐過,這馬是不能虐待的,你們自己不把馬照看好,卻要吃府上的糧草,我們也說不過去。」
「挺伶俐的一張嘴,這麼說,方家三小姐是能虐待的?比不上方家的一匹馬?」說著我轉身叫小凳子,「你過來。」
小凳子還在發獃,小步跑上前,「小姐,什麼吩咐?」
我指著李守衛說:「剛剛他自己也說了,馬是不能虐待的,他現在明知道馬要牽去馬廄餵食,還不肯喂,給我打!」
小凳子一聽,樂開了花,平時他沒少受氣,現在得我吩咐,想都沒想就要開始扇巴掌。
李守衛立即叫,「你敢!」
我冷笑,「我倒看看我敢不敢!你若今天動一下,我就去問問我爹,方家三小姐說話,是不是抵不上一個守衛?」
王守衛拉著李守衛,叫他不要再作聲,顯然很清楚,畢竟我還是方家三小姐,如果真的有點什麼,他們根本奈何不了我。
李守衛還待說:「你等我稟告了大夫人!」話還沒說完,小凳子左右巴掌狠狠扇在他臉上。
母親跟琳琅傻了一樣站在台階下面,這時候趕忙走上來,要攔著我。
我按捺住她們兩人,吩咐小凳子,「完事了跟我稟告,牽馬的事由他們做。」
說著,拉著母親跟琳琅進去。
方子敏跟在我身後,一邊跟著一邊不做聲。
平時她如果到家了,早就開始歡呼雀躍叫喚上了,今天卻好像完全轉了性子。
她一雙眼睛裡面寫滿了驚恐,我知道,她想不明白我怎麼變成這樣。我也是毫不猶豫的在她面前開始立威。
母親小聲說:「刑兒,你今天一定要安穩一些,這些事我稍後再問你,我們先去給你爹請安。」
母親是爹的五房夫人,大夫人嫡出方子卉,二夫人難產死了,三夫人生哥哥方澤鐸,四夫人生二姐方子婕,六夫人生四妹方子晴。
母親算是最不得寵的,平日里爹最喜歡的,也就是她能去寺廟上香祈福,給家裡人躲災化凶。其他,連一個下人都不如,根本不得父親寵愛。
父親方銘山,官至左丞,算是皇上較為寵愛的言官。伯父卻因當年輔佐的是皇上的親哥哥,而最後被抄家滅門。
身在其中,必謀其位,更何況家大業大,難免偏頗。
我正想著,四個人已經進了後進的小廳。
方銘山跟大夫人坐在正中央喝茶,其他幾房夫人皆在。
爹的一張臉鐵青,顯然十分難看。
我捏緊了手,今天怕還是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