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為了誰
「想來你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嵐雪?」醉曦冷冷道。空蕩的房間,她的聲音尤為的突兀。
嵐雪倒也沒回答,纖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垂下的青絲,慵懶優雅,「閣主,比我想象中來得早些,這讓嵐雪甚是感激,讓您為屬下如此操勞過度,真是慚愧。」
說著慚愧,但眼底的冷笑卻掩蓋不住,或者說她壓根沒想要隱藏。
「無礙。如此場景的再見,甚得本閣歡心。」她說著歡心,臉上卻沒有一點歡喜的表情。
聽此言的嵐雪非但不生氣,反而低低的笑出來,她站在門內,她佇立在門外,如同永遠不相交的平行線。
「閣主真是說笑了,」嵐雪低頭以寬大的衣袖掩住艷紅的嘴唇,眉眼彎彎,看起來單純而無辜,無限嬌媚,「幾天幾夜的勞累奔波,您對屬下的這份心,屬下已窺得幾分了,不過,您還是回去休息吧,這裡寒氣甚重,傷了閣主,嵐雪有幾條命怕也是賠不起的。」
醉曦微微蹙眉,臉色蒼白,但她神色不變,淡漠的吐出兩字,「不用。」
嵐雪也不在意她冷漠的態度,收回滿不在乎的神情,認真肅然。
兩個人就這樣站著沉默了好一會,直到星輝漫天,直到鎏苓宮燈火通明。
。。。。。。。。
嵐雪終於沉不住氣,「醉曦,其實你最應該感謝的是我,不是嗎?當初不是我幫你了斷一切,你以為你會有現在的一切,權力,富貴,名利,甚至是愛人。」
在聽到她對自己沒使用敬語時,也沒見怒容,然而,當那人話語落下,儘管她神情依舊不變的冷漠,但是那暗沉的眼眸以及周圍突然下降的溫度,嵐雪知道,那女人,生氣了。
緊握成拳的手指蒼白得近乎透明,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倘使在幾年前,醉曦不敢保證她不會前去一把撕毀了她,以最殘忍的刑罰對她,而如今,她不過暗中緊了手指,再無太大的情緒波動,她甚至扯了扯唇角,輕言道:「是該感謝你,所以,我,會給你個痛快。」
「多謝。」
「無礙。」兩個人的談話,不像死敵,倒像是多年至交。醉曦的目光有些空洞,要不是這個人,自己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當初救了不該救的人,被她帶著人使自己家破人亡,然後她作為試驗品進入了鎏苓宮,過得生不如死,如果不是她那麼殘忍的下了格殺令。。。。。。
嵐雪突然好奇的打量著面前身著紫衣,淡漠出塵的女子,眼裡閃過審視以及算計。
「其實我有一事不明,還望醉曦釋疑。」
見她沒有回答,也不介意,自顧自的問道,「你向來是一個能忍的人,這八年間你有很多機會殺了我,但是你沒有,你一直都在等,也在這八年的等待中享受著貓捉老鼠的樂趣,而如今,在部署了這麼多年,你竟放棄一個大好的機會,卻一心想置我於死地,這。。。。。似乎不合常理,也不是你該衝動的時候。對此,我,甚是不解。」
說著還以手支額,做深思狀。
醉曦淡漠地瞧著她,那人清秀的容顏不變,只是琥珀色的眼眸看似天真地眨了眨,很是無辜的樣子。
嵐雪說得不錯,她為這天,等了整整八年,若不是衝動,她是干不出這事,若她真的就這樣死去,那這八年的計劃,豈不是白忙活,畢竟她背後的勢力,還沒有毀掉,她的心血還沒毀掉,她怎麼會就這麼輕易的就便宜了她。
嵐雪不會是好心提醒自己,更不會是下想要以此來求得活下去的時間,她太了解她,她是不會簡單的提起,剛剛那一逝而過的算計,她沒有錯過。
果然,嵐雪接下來的話應證了她的猜測。
「如此心急,想必是為一個人吧?」明明是問句,她卻說得如此肯定,醉曦淡淡的看著面前的女人,不打算回答。
「讓嵐雪猜猜會是誰能讓我們的閣主也會失去分寸呢,嗯。。。。。。。。這麼優秀的人看上的一定是天之驕子的,呀,」嵐雪故作驚訝的叫一聲,「不會是宮主吧。能得我們醉曦垂青的人好像只有。。。。。。我們宮主了。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呢?」
雙眼看似清澈無辜,實際卻如狐狸般老謀深算。
醉曦清冷的眸光停在那人的臉上,淡淡道:「你不用激怒我,」說完冷冷的揚眉,驕傲孤高,「就算是為他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又能怎樣?」她的語氣寒如堅冰。
「你以為,我會因此妥協什麼?簡直可笑!」嘲諷地勾起唇角,她眼裡的嗜血如同荒原的孤狼,殘忍而可怕。
嵐雪微震,她有剎那的恍惚,醉曦這人,說冷漠也好,說殘忍也好,但不可否認的是,她能忍,十年蟄伏,一朝爆發,凌厲冷情,不經意間制敵生死。
這樣的人,如同藏在茂密草叢的毒蛇,靜靜觀摩,將敵人的所有都囊括其中了如指掌,然後猛然竄出,一擊斃命。
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但是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這麼多年了,你的話,我從來都沒懷疑過,尤其是威脅,可是醉曦,你憑什麼以為,宮主會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嗯?」說著,她便將大半個身子靠在了門上,寒氣侵體,皮膚被寒意撕裂,鮮血浸染,但她似乎感覺不到痛處般,唇角含笑,眼神望向門外的人,充滿挑釁和戾氣。
她透過門板看向遠處,聲音有些弱,「他,向來不是你我可玩弄的。所以,他,對誰都不會有私心,或者,包庇。」
嵐雪靜靜靠在門上不說話。
南逸辰這人,向來冷漠,對於此事,他,真的不會出手,可是嵐雪卻存在一絲慶幸,至少在當時他並沒有追查,不過下令將自己關起來,是不是可以意味著,其實,自己在他的心裡,還不是什麼都不是。
「閣主,你以為,你可以成功得到你想要的?」
醉曦輕笑,「那又如何?」紅唇揚起,眉宇間冷傲卓然,從容自信,墨發無風自動,衣袂飄揚,絕麗容顏,恍如九天玄女,狠厲的眸,嘴角的冷意,四周的殺氣,一瞬間,又恍然地獄修羅,使人退避三舍。「若不能為我所用,毀了,又當如何?」
「你,不會的。」嵐雪閉上眼緩緩道,看是輕柔的話,卻充滿堅定,「為了宮主,你不會的。」說得那樣的肯定,是因為一開始她便攫取了她的弱點。
醉曦有一瞬間的沉默。清冷的目光有些散開。
「哈哈哈哈,」嵐雪笑得很放肆,「你看,你也不過如此,就算你再強大又怎樣,你想毀掉的東西還不是好好地,嗯?」
冰冷的室內,落針之聲可聞。蒼白的指尖如同上好的瓷器般透明,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她想說什麼呢,她不過是想說宮主在意她,不想動她嗎?
她想說,護著她的人,是宮主嗎?
她還想說,自己不能動她身後勢力嗎?她甚至在警告她不要動那些人嗎?
這,多可笑!多,荒謬!
「你想說什麼?」黑色的眸定定的瞧著嵐雪,嵐雪甚至有種錯覺,那眸光里的感情,太過清澈,太過純粹,甚至是,倔強,當然知道這隻能是錯覺,堂堂鎏苓宮的閣主,令江湖聞風喪膽的女子,怎麼可能就那樣把感情明明白白的寫進眼裡,讓人看的一清二楚。
嵐雪輕輕勾起紅唇,紅唇似火,嬌艷欲滴,嫵媚惑人,然而說出的話卻像冰塊般冰冷,像帶刺的皮鞭狠狠的抽打在身體上,血淋淋的痛苦,刻毒冷酷
她說:「你不知道?呵呵,我就是想說,宮主對我,縱容而已,那你呢,你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對你,有什麼包容的嗎?不,從來都沒有過!」
冰冷的空氣陡然凝滯。醉曦眸中情緒一閃而過,只不過一瞬間,快的讓人無法捕捉。
嵐雪不過是想讓她痛苦而已,就算卑鄙,但,成功了。
「嵐雪,就算他護著你,就算他不允許,我也會,不計一切代價!」
冰冷的話語割裂沉重的空氣,森寒刺骨,讓倚在一旁的嵐雪生生打了個寒顫。
「是嗎?」
「不過醉曦,你不配愛他,不配!你不能帶給他快樂,你眼中只有黑暗和殺戮,只有鮮血和骯髒,你無法給他美好。」
「他那麼冷的人,想要的也絕不是一塊冰,你和他太像,為了一切不擇手段,陰暗潮冷,活得不像一個人,看到你就如同瞧見了自己的一切,以他的性格容你至今已不錯,你還要奢望他給你關注?多可笑!」
「你不覺得兩個一模一樣的冷的像冰塊的人在一起就像一個笑話嗎?你覺得,你有機會嗎?醉曦,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是沒有資格說愛的。也沒有資格得到幸福!」
紫色的衣擺微微晃動,醉曦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好似嵐雪的一番話對她沒有絲毫影響。妖媚的眼神帶著挑釁,然而,醉曦只是別開身子,瀟洒離開。
「嵐雪,在不濟,我也會陪著他,而你,沒機會了。」但是,嵐雪只聽見她冷然的話,卻沒聽見她離開的最後一句。
為了他,我可以活得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