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語

走出巫苑，繁星漫天。

他不可能會愛你，你和他一樣，生活在沒有陽光的黑暗世界，誰都不能救贖誰，他又怎麼會願意看到你，如同看到自己內心的所有一樣？

兩個都如同冰塊一樣的人，在一起就像一個笑話。

醉曦，你真可憐，愛的那個，是永遠不可能回頭看你的。

。。。。。。。。。。

有些話，沒有說，不代表自己不知道。正如醉曦，她知道，也懂，只是。。。從來都不敢去正視它。

比如，他不愛她。也比如，他不會愛她。更比如，他不可能會接受她。她知道的。但她，從來讓自己忙碌起來，故意的忽視，故意的隱藏，故意的。。。逃避。

嵐雪說的，每一句每一字都生生的敲擊在她心尖，即使尖銳，即使刻薄，即使是報復，但她不得不承認，嵐雪說的，是正確的！

她說的對！這麼多年的等待和守候，在那人眼中，或許一文不值，更或許，讓他厭惡。

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去改變，她不過一直在等他回首，等他停首駐足，等他，偶爾的溫柔。就算她知道，這些，她一生都會求而不得。醉曦緩緩的撫上胸口，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點一點的碎裂開，一片血腥。。。。。。。

疼痛已然入骨。

江湖傳言，鎏苓宮苓焰閣閣主醉曦，生性淡漠，殺人如麻，殘忍陰狠，如同金剛石般冷然，可他們不知道，殘忍如她，也有一塊無人觸及的溫柔和柔軟。

那是她致命的傷。

知道這一點的，只有嵐雪，當然，她再沒有機會去向他，向世人宣告她的秘密。

月色盈盈，她踏著月輝離去。

巫苑內，燭火搖擺，如同生命漂泊無依。

嵐雪靜靜地瞧著從身體不斷湧出的鮮血，冷靜的超出她的想象。

她想，她還是錯了。

她用生命做賭注，賭那人對她是否有情，哪怕只是憐惜，十一年，他和她十一年的主僕，也換不回他的一絲憐意。

她以為，巫苑是她的重生，原來，不過地獄。

「醉曦，至少，你比我幸運。」

身體內的血好像要流盡了，疼痛如潮水湧來，嵐雪卻只想起那年，她和她的初見。

那年，他問她，願不願意跟他離開，那年，他粉雕玉琢，卻也冷漠異常，那年，她毫不猶豫的和他走。。。。。。

她記得，那一年，雪花漫天。。。

那一年，她身體是冷的，可心卻是暖的。

。。。。。。

醉曦看著周遭的事物，白茫茫的一片。蒼白的臉色無喜無悲。

所有的東西在晃動，世界像是崩塌般搖搖欲墜。。。。。

。。。。。。。

南逸辰站在床邊，紫色的床幃隨風搖曳，映著床頭的人的臉色愈發蒼白。

他微微蹙眉，冷漠的眉宇間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麼多年，他似乎很少這樣仔細的看過一個人，但不得不承認，床上的人，真的很美，那種美，不盛氣凌人，毫不張揚，卻風華難說，因為淡漠，所以更加的誘惑。至少在外人看來，很是嫵媚。

醉曦手指無意識的抓緊身下的床單，身體一陣陣的寒冷，而心臟，卻是難以訴說的疼痛。

「冷。。。」她無意識的呢喃。

冰天雪地，醉曦只覺得自己穿著一件單衣，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

她看著胸前不斷湧現的鮮血，只覺呼吸困難。

她不停不停地奔跑，沒有目的，沒有方向。。。。。

。。。。。。

絕望如同潮水湧來。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年。。。蘇帷渾身是血的躺在她懷裡，氣息奄奄，卻目光清澈，黑白分明。。。。

姐，姐，不要哭，等我長大后，我就打跑欺負你的人，好不好？。。。。。。不要哭，。。。。。。我不會死的。

姐，我還要吃你做的飯菜，怎麼可以死？

你等我，等我長大好不好？

我真想，吃你做的菜，就算，拉肚子也好啊。姐，姐，好疼。。。。。。。

她此生的唯一的牽挂，就那樣，消失了。

她唯一的安慰和溫暖，就那樣被泯滅！

她，僅有的歡樂。。。。。

那年，她什麼都沒有了！

那年，她失去了所有，從此，孤單一人。

醉曦，你至少該感謝我的不是嗎，沒有我，你怎麼會有今天，又怎會遇到他？

可是嵐雪又懂什麼，如果得到這名利富貴，失去的是今生的溫暖和期盼，那又有什麼意義？如果今生只能在刀口上舔血為生，那又有何快樂？如果愛上的那人。。。。卻是此生難以觸及到的，不可能得到，那。。。。又該有多絕望？

沒有人知道，這些年，她過得有多狼狽，有多。。。。寂寥？

。。。。。。。

好冷。。。。。

醉曦微微環抱住自己的身體，以一種極其脆弱安靜的姿態，輕輕呢喃。

冷。。。。。。

冷。。。。。。

疼，全身都疼。

南逸辰站在一旁，他很少，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人。。。。。。這麼的脆弱難過。

「蘇帷。。。。。。」

「不要死。。。。。。不要死。。。。。。」

她夢中的話語，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朵。

。。。。。。。

一陣溫暖突然自掌心傳來。舒服的令她留戀。傳遍身體的暖意使她愜意的用臉頰蹭了蹭熱源。

見她如此孩子氣的動作，南逸辰不禁有些錯愕和無可奈何。緩緩的收回手中內力，那上面還殘留著那人有些冰冷的溫度。細膩華軟的肌膚???????他皺眉，轉身就欲離開，寬大的衣袖卻被人緊緊抓住。

「別走，好嗎？」

南逸辰轉過身，便看到她蒼白的手指用力的抓住自己的衣服。一雙眼睛大大的睜著，因為生病，反而顯得眼睛濕漉漉的，無辜而可憐，淡漠的眉宇退去了漠然，看上去倒是有幾分委屈。墨發披散映著那蒼白的容顏，如弱柳扶風，楚楚可憐。

南逸辰一怔。

「你也要走嗎？」

「不要走。」

南逸辰抿緊嘴唇不說話。

「為什麼呢？」

醉曦勾了勾唇角，苦澀無奈，「宮主，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