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霉運連連

進家裡一看，母親躺在睡椅上，臉色慘白，本來就滄桑的臉上褶皺堆疊，眼睛因為疼痛眯著，眼神卻依然堅毅頑強，看得我一陣心痛。睡椅旁邊，是已經脫落了的耙把和耙，耙的幾個角上面，還有快要乾涸了的血，母親的腳上被她的衣服包著，衣服已經紅了。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心裡火燒般的疼，腦袋裡面馬上就有了母親受傷的時候的畫面：母親背著耙在路上走，已經腐朽了的耙把忽然鬆動，沉重的耙從母親身上墜落下來，插在了母親的腳背上。。。。

在短暫的不知所措后，我衝到母親身邊，要把母親背起來，背到隔壁村的赤腳醫生那裡看，母親卻一直倔強的說沒事，過兩天就好了，不用看醫生。

正在我和母親爭執著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我扭頭一看，是老拐。

老拐走到我們身邊，讓母親別動，他看了看，然後蹲下身，把裹著母親受傷的腳的衣服揭開，母親腳面的傷口慘不忍睹。老拐的眉頭皺了起來，然後趕緊在我家房子的土牆上颳了點白硝，又颳了一些火柴頭的黑硝，把白硝和黑硝混合在一起，撒到我母親腳面的傷口上，再讓我母親忍著痛，用火柴把白硝和黑硝點燃，吱啦一聲，一陣青煙冒起，母親咬牙忍著痛，硬是沒吭聲，我的心卻痛了一下，好像那火，是在我心裡點燃的一樣。

燒完黑白硝，老拐又拿了我家裡腌制鹹蛋的瓷缸，在缸底弄了些淤泥，鋪在母親腳面上，再讓我重新找了塊乾淨的布，給母親包紮好了。

包紮完，老拐把我拉到一邊，抓住我的手看了看，然後看著我說你沒去縣城？沒去賣閨男？

我趕緊點頭說我去了啊，賣了六百塊錢呢。

老拐又看了看我的手，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說，不對，你應該沒賣，你最好是儘快再去一次吧。說完轉身就走了，留下一臉懵逼的我。老拐為什麼一直勸我去賣閨男，之前我因為要幫母親籌醫藥費，可以理解，可這次，為什麼還讓我去？而且要我儘快去？

老拐，是外地人，也是村裡的怪人，一直在村裡小江里淘金，大家都知道那裡沒有金子淘，可他依然每天起早摸黑的淘，村民們都說，他不是為了淘金，是為了淘一個寶貝，平時寡言少語，一般不和人說話，也不去誰家串門，不和村民來往，交流，長年累月都窩在淘金船上，不過，老拐除了淘金外，似乎還是個捕獵能手，隔山差五的，都會弄一些野味去賣，比如蛇啊，甲魚啊，七星魚啊，黑魚啊，石魚啊，而賣的最多的野味，是一種只有我們鎮子那一帶江域才有的一種彎尾巴魚，這種魚特別好吃，但是特別難捉到，都躲在水下很深的岩洞裡面，所以價錢很高。但是老拐卻經常都能弄到這種魚去賣，無論冬夏，於是，村裡有了各種關於老拐的故事，有村民砍柴的時候看到老拐捉蛇，在山上用棍子畫一個圈，蛇自己跑到圈裡去讓老拐捉，還有人放夜水的時候看到老拐坐在田埂上面，叫幾句，就自動有甲魚爬到老拐身邊，讓老拐捉。。。

我當時對這些傳說也是半信半疑的，可現在老拐又讓我去賣一次，難道老拐知道我錢拿了，但是卻並沒有真賣？他是怎麼知道的？就看我手一下就知道了？

當時因為母親的事，我也沒那麼多心思去猜測，也沒把老拐讓我去再次去賣閨男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沒想到，倒霉的事情繼續接踵而至。

當天晚上，我和姐姐正在廚房忙著弄飯，就聽到外面傳來爭吵聲，我趕緊衝出去一看，是村裡的運堂老漢，帶著村主任還有村會計，正扯著嗓子罵我媽，說我家的狗追著他咬，把他一條褲腿給咬破了，讓我媽把我家養的那條黃狗給處理掉，以後不能看到我家那條黃狗了，怎麼樣怎麼樣。

我一看到運堂老漢氣就不打一處來，我爸坐牢，就是被他害的。他仗著自己大兒子在鎮子裡面當了個副鎮長在村子裡面非常囂張，村主任都得聽他的，像他的走狗一樣，這次又把村主任給叫過來幫他說話來了。

運堂老漢一直罵，母親低著頭坐在躺椅上面一言不發，緊緊的咬著牙，呼吸急促，我反駁了運堂老漢幾句，他就對著我破口大罵起來，我氣不過，到門後面拿鐵鍬要打運堂老漢，卻被母親和姐姐死死的拉住了。

看著運堂老漢指著我罵的嘴臉，我腦子裡閃現了我爸爸被運堂老漢陷害坐牢的畫面：那是七八年前，也是一個炎熱的夏天，那天也特別特別的熱，那天我在家裡和姐姐在剝豆子，爸爸去地里幹活去了，媽媽在牛棚外面給牛餵食，突然，我聽到媽媽啊的大聲尖叫了一聲，跑出去一看，給牛餵食的桶倒在了地上，媽媽人不知哪去了。

姐姐往牛棚方向跑去，我趕緊跟了過去，一跑到牛棚門口，就看到媽媽倒在牛棚裡面，我們村的馬旺大爺壓在媽媽身上，媽媽用手撐著運堂老漢的身子，胡亂的踢著，褲子都褪下來很多，運堂老漢卻還在拚命的扯著媽媽的衣服。。

姐姐一下子就沖了過去，死命的推搡著運堂老漢，想把他推開，我也趕緊沖了過去，可運堂老漢這時候卻自己站了起來，系了系皮帶，指了指姐姐和我大聲說不許和你們爸說，不然打折你們的腿，說完就怒氣沖沖的走了。

我一下子懵了，運堂老漢可以說是我們村子里最有勢力的人，大兒子當鎮長，其他幾個子女也都在外面工作，以前他對我們很好，還經常給一些糖塊之類的好吃的我和姐姐吃，經常會來我家串門，可為什麼這會還和媽媽打架，說話也氣沖沖的。

偏偏這時候，我爸爸扛著一把鐵鍬從外面回來了，看了看我媽蓬亂的頭髮，還有已經被扯斷了扣子正往上提的的褲子，馬上就明白了大概怎麼回事？大吼了一聲運堂你不是人，我早就知道你那點事了，你還動到我家裡來了，草泥馬的，吼完，爸爸的鐵鍬也拍打在了運堂老漢的腿上，生生把運堂老漢的小腿給打骨折了。

第二天父親就被抓了，被判了六年，可一直到現在，過去了七八年了，還沒有放出來，而最讓我難過的是，在牢里的時候，我爸的腿也斷了，雖然爸爸說是摔斷的，但是我不信。從那時候起，我就立志要好好讀書，以後一定要出人頭地，保護我的家人，讓她們不再受欺負。等我出人頭地那天，我一定要讓運堂老漢帶著他全家，給我磕頭，不然，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可這次，運堂老漢又來欺負我家了，和運堂爭執了一番后，母親咬著牙，同意了這兩天把我家的黃狗給處理了，運堂老漢這才帶著村主任走了。

她們一走，我和姐姐都哭了起來，母親把我們姐弟兩抱住，讓我們不要哭，哭也沒用，等我和姐姐停止了哭聲，母親又咬了咬牙說人在做，天在看，總有一天，運堂一家會遭到報應的。

第三天，母親真的把養了幾年的大黃狗給賣了，就在賣完大黃狗的那天晚上，老天還真的開眼了。那天晚上，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第二天早上一起來，村裡有了一個特大消息：運堂老漢還在建的三層房子，被雷劈了一半。

聽完這個消息，我第一時間就趕往了事發現場。說來也怪，運堂家的房子當真倒塌了一半，倒塌的斷面整整齊齊的，好像被一把巨大的刀把這房子給硬生生的切成兩半一樣，一點也不像是被雷劈的。

那件事讓我樂了幾天，可幾天後的一個早上，運堂老漢又來了，這次，他二兒子，二兒媳婦也來了，村主任依然像走狗一樣的跟在他們身後，運堂老漢帶著這些人直接闖進我家裡，把一個犁地的犁頭丟在了我家香台上面，把我家香台上面的香爐和一面鏡子給砸爛了，運堂抖著手，氣急敗壞的問我母親，為什麼要把犁頭埋在他家新房子下面，害得他們家房子遭雷給劈了。

母親沒有和運堂老漢理論，只是安靜的坐在板凳上面，眼睛看著地上，一言不發，運堂老漢在母親身邊指手畫腳的怒罵，姐姐一直站在母親身邊，不停的抹著眼淚。

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我想不明白，一個犁地用的犁頭，和他家的新房子被雷劈了有什麼關係，但是那個犁頭確實是我家的，我認識我家的犁頭，後半部分破損了一小塊。爸爸坐牢去了，我是家裡的唯一的男人，我本來應該要保護我母親和我姐姐的，可我母親被運堂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這次，居然說他家房子的倒塌和我家裡有關，這欺人太甚了，但是我沒辦法，我毫無辦法，因為，我還不夠強大。

運堂老漢一直指著母親破口大罵，還揚言要報官，把我母親抓起來，讓我母親也去坐牢，母親一直沒理會他們，咬著牙，一言不發，最後，運堂的二兒媳婦忍不住了，一邊罵，一邊開始和我母親動起了手，用手扯著母親的頭髮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