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錄像帶
早晨六點，洛楓華睜開了眼。
老霍克給的《心靈感應》真是一本奇妙的書。它教會人如何平靜下來，然後用心去感受周圍的環境。昨晚當洛楓華閉上眼睛時，整個人就彷彿變成了一團氣息，流入到環境的大海里。遠處海水的浪潮，潮里撲騰地小魚，乃至魚鰓中呼出的氣泡，他都能感受得到。這是一門神奇的藝術，它能使你的五感無限的延伸，無限的敏感，彷彿在那一刻，人就是宇宙，而宇宙就在人懷中。正是靠著這超乎常人的異能，使得洛楓華每次都能夠第一時間發現案件的關鍵線索，再加上他略帶冷酷的外表，就好像一隻擁有敏銳嗅覺的狼，於是在刑警里人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敏狼」。
這天的天氣很好，洛楓華想起昨夜羅大頭一夜都沒有回電，正準備出門去警局，這時手機響了。
「喂，我是洛楓華。」
「……」
「什麼！？在哪裡？」
「……」
「我馬上到。」
電話是一位姓周的警員打來的，洛楓華有印象他是羅大頭身邊的一名幹事。小周在電話里氣急敗壞地說，羅大頭出事了。早上他小區的清潔工發現他倒在樓梯口，頭部出血，現在被送往了醫院正在搶救。
洛楓華連忙跳上他那黑色保時捷，連闖了三次紅燈，趕到了羅大頭所在醫院。
這時有一批警員正在急救室的門口焦急地等待。其中一位剪著平頭的警員正來回的走動，看到洛楓華急匆匆闖進來，他連忙迎出去。
「洛警官？我是羅霆鋒隊長的幹事，我叫周華。」
「羅大……你們隊長怎麼樣了？」
周華臉上閃過一絲擔憂：「醫生說情況很不樂觀。他頭部遭到重擊，有些顱骨碎片已經嵌入腦內，現在人處於昏迷中。可是那些碎片壓迫著腦神經，如果要將其取出，手術難度很高，而且風險很大，極可能有生命危險。」
正說著，急救室的燈滅了，羅大頭被推了出來，周圍的一票警員立刻圍了上去。
「醫生，情況怎樣？」
那醫生嘆了口氣說：「我只能說儘力而為。骨頭碎片正好卡在一個相當敏感的位置，所以導致了病人昏迷。現在我們還不敢對其施展手術，還要經過會診。不過病人的情況基本穩定，目前性命暫時沒有危險，只是醒過來的機會會很小。」
洛楓華急忙問道：「您是說他會成為植物人？」
「可能性很大。」
羅大頭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ICU。看著頭被白紗布包的嚴嚴實實的大頭，洛楓華狠狠捶了一下牆。
媽的，大意了！這件事果然沒有這麼簡單。羅大頭是刑警大隊隊長，以他的身手，能夠將他打成植物人的，絕不是泛泛之輩。這個襲擊大頭的人一定是位高手。
這時洛楓華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陸凌羽！
對，很可能就是他。或許李於欣的筆記中涉及到了這個黑幫大豪的內幕，所以被慘遭殺害。同樣的羅大頭拿到了筆記，所以也遭到毒手。不過看來，現在他們還不知道我洛楓華也看過筆記，不然下個遇襲的就可能是我了。
筆記！
現在所有的疑點都集中到了那本李於欣的筆記上，洛楓華記起昨夜大頭的郵件里說，筆記被X的人拿走了，看來下一步就要去會會那幫X的人了。
當然在走之前，洛楓華沒有忘記做一件事。他站在ICU病房的門口，眼睛盯住了羅大頭，突然一道藍光在他眼裡閃過，一絲氣息飄向了羅大頭的靈台——洛楓華想要用心靈感應，感受他遇害前的最後一刻。
……
什麼？
過了好一會，洛楓華收回了精神，滿頭大汗的喘起氣來。居然什麼都感應不到！
從當警察的那天起，洛楓華的這種感應術從沒有一次失效過，可是這次他除了只看見一片黑暗之外，就什麼都感應不到了。
難道是因為大頭已經成為植物人，思維停滯，所以無法讀取他的記憶？
不對，李於欣死屍的記憶都能讀到，不可能活人的思維卻感受不到。洛楓華髮現每次企圖試探進入大頭精神世界時，就有一股強有力的無形張力將他拒之門外。
這時他記起了《心靈感應》有這麼一個條件，「必須得到認可，才能感受他人的想法……」
難道說大頭在排斥我？洛楓華無奈地搖了搖頭：大頭，我是洛楓華啊，你怎能將你生死患難的兄弟拒之門外？
羅霆鋒默默地躺在病房裡，只有呼吸機在不停地滋滋運作。洛楓華嘆了口氣，移動腳步走向了門口。
可是誰也不會注意到，就在洛楓華轉身的一剎那，一道淚光從羅霆鋒眼角滑出，無聲地滴在枕頭上。
洛楓華坐上了他的保時捷，這時手機又響了。
「喂。」
電話里傳來了一個異常沉重的嘆息聲：「楓華，我是老李。」
「局長！」
「現在有件事很重要，你趕緊來我辦公室一趟。」
李局長是位警界的老前輩，破案無數，從沒見過哪起案件能使他皺眉嘆氣，聽到他無奈的聲音，洛楓華也扭緊了眉梢，腳一踏，車子就向警局疾馳而去。
局長辦公室。
當洛楓華踏進辦公室時，幾乎嚇了一大跳。裡頭霧氣騰繞，一股嗆人的煙味直熏得人眼都睜不開。這時局長李陽正坐在那張辦公桌前，手中掐著一支還未燒完的煙頭，向洛楓華示意叫他坐下來。
這是第一次見到局長的愁容！
李陽熄滅了香煙，雙手抱胸，目光有些獃滯，良久嘆出一句話：「楓華，幫我一把吧。」
洛楓華幾乎難以相信，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局長竟然向他請求幫助。
「局長，我知道這次案件有些棘手，不過你放心，大頭是我的摯友，我一定會將兇手抓出來……」
李陽舉了下手，做了個停的手勢，說道：「羅霆鋒和你都是我們局裡的將才，你倆的進步我是一路看過來的。他這次遭到如此毒手，我也感到十分的憤怒，剛才和你一樣，也發誓要將兇手繩之於法。可是……可是當我看完了這卷錄像帶時……」李陽擺了擺手說，「我才發現遇上一股難以捉摸的力量，在它的面前，我小得就如螻蟻一樣無能為力。」
洛楓華從沒見過局長如此難過的表情，問道：「什麼錄像帶？」
「你自己看吧。」說著，李陽按動了手邊的遙控器，他右手邊的電視機打開了，播出了一段畫面。
場景是一輛正在行駛的汽車裡，有四個人坐在裡面。
畫面持續了挺長時間都沒人說話，正當洛楓華感到奇怪的時候，畫面突然顫抖了一下。
「什麼聲音？」裡頭有人問道。
裡頭的四個人似乎都經過專業的訓練，這時都提高了戒備。突然，畫面又開始震動了。
「有東西在上面！」一人說道。四人除了司機外，都摸出了手槍。
他們有槍？
洛楓華正在納悶，砰的數聲從畫面里傳來，這些人開始瘋狂地向車頂掃射。
「是什麼東西，我操！」
「不知道，小心！」
「啊……」
只見一隻手從車頂伸進了車內，副駕駛上的人就被拖出了窗外。咔嚓幾下，從車頂流下一條條鮮紅的血色。
車裡人有些驚呆了。突然砰的一聲，一顆人頭掛在了車前的擋風玻璃上。
「我操！」司機被嚇了一大跳，一打方向盤，車子一個轉彎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頃刻飛了出去。
錄像里傳來劇烈的碰撞聲，屏幕被震動得不像樣，一分鐘后畫面才靜止下來。車子似乎被翻了過來，整個畫面都已經顛倒了，只見那個司機已經不在車裡，只是他面前的玻璃上有一個巨大的窟窿。
咳咳，有人開始咳嗽。剩餘的兩人中，一人掙扎著從車裡摸索著往外爬。
「別、別出去……」另一個人叫喚道。
那人不聽，只是說：「我要殺……嗷，唔！」話還未說完，突然被拖了出去。因為鏡頭的限制，洛楓華看不見外面的情形，只見那人的雙腳已經離地，在不停抖動著，驀地一股鮮血灑下來，不動了。
「呼、呼……」車裡的最後一個人緊張得劇烈的喘氣。洛楓華注意到這是坐在司機後方的那個人，看樣子他傷得不重，只見他解掉身上的安全帶，重新摸出一把槍，依然貓腰縮在車子里。
車外傳來一陣奇怪的咕咕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圍繞著車子。車裡那人舉著手槍警惕地環顧四周。
突然在前排玻璃的窟窿里露出了一張臉，臉上一對閃著黃光的眼睛翻眨著往裡看。
砰砰砰！
那人朝著前方連開三槍，可就一瞬間，眼睛消失了。
「死東西，不信打不死你。」車裡的人開始有些興奮。洛楓華知道那人剛剛的三槍一定是命中目標了。可就在這時，一陣咆哮聲傳來，車子又開始劇烈的搖晃。
畫面抖動得厲害，車裡的人被搖晃得四腳朝天。
不好，一定是他激怒外頭的東西了！洛楓華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嘩啦一下，整個車子底部被人硬生生地撕開，一隻粗壯的灰毛手臂伸了進來。
「啊，啊！」車裡的那人開始尖叫，手中的手槍火花四射，直到打完了最後一顆子彈。
那隻大手一下掐住了他的咽喉，使勁一扭，那人的眼睛就快被擰得爆出來了。只聽他撐著最後一口氣，模糊地說了最後一個字：「狼！」然後就被硬生生地抓出了車外，緊接著咔嚓聲不絕於耳。
啪！錄像被李陽關掉了，可洛楓華卻還怔怔地面對著電視，一動不動。
「那、那是什麼東西？」
李陽又點起一支煙，搖了搖頭說：「我也不清楚。」
沉默，兩人都陷入了寂靜的沉默。
最後還是洛楓華開了口：「局長，這是哪來的錄像帶？」
李陽似乎已經意料到洛楓華會這麼問，於是啪地又打開錄像，在一截畫面按下了停止：「你看這人胸前的徽章。」
這時汽車正在翻倒時，一人正好撲在鏡頭上，他胸前的三角徽章清晰可見。
「情報處！？」洛楓華驚起來。
李陽咽了口唾沫：「這幾個就是昨天來我局移交證物的X的人。今早在臨近郊外的路上發現了他們的車子。正如你看到的，車子已經四分五裂，而那些人……手啊，頭啊散了一地。當然，那些被移交的證物也全部沒有了。」
洛楓華這下沉默了。這篇錄像看來是情報處專用車上的黑匣子錄下來的。難怪局長這次如此為難，錄像里的那東西竟然毫不費力地就揭開車底……恐怖，實在是太恐怖了！
這時李陽站起來走到窗前，一縷陽光正照在他斑白的頭髮絲上閃著銀光，他說道：「楓華，一直以來我都不相信這世上有鬼怪，可你也看到了黑匣子的內容，那不是常人能夠做到的，所以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因為只有你才可能制服那個東西。」
「我？」
李陽回過頭來對洛楓華說：「我記得幾年前，那時你還不是國際刑警，有次你在洗手間里點煙，正好被我看到了……」
洛楓華瞪大了眼睛。
「不要這麼驚訝，對，我是看見了，看見你徒手就生出火苗來，點燃了那支煙。當時我以為這是你的什麼把戲，比如就像電視里的魔術一樣，所以當時我並不在意。可是現在回想起來……楓華，你很特別對嗎？」
洛楓華不說話。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現在你不再是我的手下，我也無法命令你。但我懇求你，懇求你幫我抓到這個兇手，我不想再看到我的部下、我的同事、我的戰友再一個個的離去……」李陽說到最後十分激動，幾乎哭起來。
洛楓華上前去將這位老將扶到座椅上，然後立正站好：「雖然您不再是我的上級，可您永遠都是我的導師。放心，一切有我！」說完給李陽敬了一個禮，才向門外邁去。
看著洛楓華寬闊的後背，李陽嘴上泛起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孩子，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