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心謀(49):千里去尋他
或許是太痛了,或許不敢面對這殘酷的現實,舒沄從破廟回王府就生病了,連續發高燒三天,也整整昏迷了三天天夜。
在第四天,她終於醒了,卻像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就將自己關在自己的屋裡,不與人說一句話,也不吃任何東西,就那麼沉靜的,孤寂的躺在床上,不眠上休,像一個活死人。
就算辰光與她說話,她也緊關著門不理。
夜,涼風秋秋,雪,滿天飛舞。
空蕩靜謐的屋裡漆黑一片,舒沄一個人站在窗外邊上,她睡不著,也不想睡。眼睛看著窗戶外飄飛著的一瓣瓣雪花,就像是親人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龐。
關於非語,她只有兩年的記憶,記得兩年前她生了一場病,兩年前的事情她完全不記得了。而陪在她身邊只有非語,是她說著她失憶前的事情,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會與自己一起談心,可以做很多她愛吃的食物給她吃,有痛一起分享,有笑一起笑,有苦就一起攜手面對。
從隨著她一起嫁到君王府,發生的事歷歷在目,舒沄的心卻如同在千刀萬刀地凌遲,不見血,只有痛,那生生奪人呼吸的痛,生生的撕扯著她的身。
她有時候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父親嫁給那個男人,如果當初自己不同意嫁進王府,是不是父母都不會離開她,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也不會死,非語也不會離開自己,一切都還好好的!不曾變過呢?
是不是都怪自己太過於軟弱,不夠強大,才會讓自己最重要的東西輕易就那麼讓人剝奪了。
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源源不斷的思念和遺憾。
半年,這半年她都過的什麼樣的生活,經歷了多少....她竟已經疲憊至此....甚至有種念頭不想活下去....
她一個人活著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到底該怎麼做?她又還能做些什麼呢?好茫然,好無助。
對於非語的死她追問過,高泳說查不到一絲蛛絲馬跡,給她只有一個答案或許是沈三流的人來報仇。
她只覺得很可笑,覺得這個答案很諷刺,如果真是因為沈三流的死,他的人來尋仇也不會找非語呀!就算是真的,那至少也要找對對像呀!殺沈三流的人是蕭君餚,並不是非語。
他們更不會把仇恨積怨在一個丫頭的身上的。
舒沄心裡很明白,自己無權無勢,以前還有父親,非語,而如今她什麼也沒有了?就算要查,自己也沒有那個本事去查。
想要靠那個與成婚的男人,丈夫?可每次她出事的時候,他都恰好不在。
這是不是很可笑!
她暗暗有了打算,唯一就是找七王爺蕭廷彥幫自己,除了他,她不知道還能靠誰?相信誰!
不知站了多久,不知想了多久,也不知何時,淚水早已無聲地淌了滿臉。
「沄兒。」
一聲若無若無的輕喚來自身後,背地猛然一熱,有人將她整個裹入懷裡。
她心頭一驚,愕然側過頭,就看到屋裡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掌起了燭火。
火光搖曳,光影中男人妖魅的容顏在她的眼中一晃。
蕭煜?
舒沄紅著眼睛,身子不由一震,怔怔的望著近在咫尺的臉,忘記了反應。
直到男人白璧纖長,略帶薄繭的手指撫上她的臉,想將她臉上的淚水拭去,她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戒備地伸手擋住,將他推開:「你做什麼?」
她的聲音冷冷,拒人以千里。
不知為何,每次看到他就有一種莫名的怨氣從心底升起,甚至他的靠近讓她不很不自在,特別是他身上那一抹檀香味,總是給她一種可有可無的錯覺感。
蕭煜慢慢將手垂放下,倒是滿不在乎的看她一眼,轉身走到桌角拂袖而坐,目光凝上她那張蒼白瘦弱的小臉:「人死不能復生,你就不能對自己好一點?」
舒沄聞言看著他,他知道了嗎?非語的死?
在他妖魅絕美的眼裡有一種複雜的情緒在閃動,她不答反問:「假如你是我,你覺得還有任何理由活下去嗎?」
是的,她不吃不喝,生病不吃藥,就是想死!
可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總是她最失落,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才出現。
而她也想不通,為什麼他就不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就能出現呢?
每次都總是遲了那麼一步,等她痛了,失去了,他才出來安慰她?這還有什麼意義?
「有。」蕭煜俊臉微滯,眸光忽閃,語氣堅定:「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堅強起來,讓自己有能力去保護自己,去保護自己最重要的東西,而不是每次都盼著別人來幫你,別人為你付出,別人來給你承擔。」
他的一句話,就像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在這一刻她似乎有一點點清醒,有一點點疼。
舒沄一怔,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他的俊臉,似恍然一悟。
他說得沒錯!自己總是每次盼著別人來幫自己,為自己付出,給自己承擔。
為什麼自己不能變堅強起來,為什麼總是想著依靠誰,為什麼自己就不能保護自己的最在乎的東西呢?
慘死的父母,那未世的孩子,還有非語。
如果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她們怎麼會死呢?
都怪自己太沒用,才會讓他們一個一個地離開自己不是嗎?
而自己還這麼自暴自棄,要死不活的。
她眸色輕閃,手指不緊握,一時沉默了。
「就算你此時不吃不喝,傷心難過死在這屋裡也沒有人會心疼,也沒有人在意。那心疼,在意你的人,都已經離你而去了。你就算是死了,那又能怎麼樣?你的父母的仇,你的孩子,還有非語你不報仇了嗎?」
蕭煜的話還在繼續。
「你以為這樣做?就有人同情你嗎?只會讓那些害你的人更得意,而你輸得一無所有。」
「不要再說了。」舒沄抿緊唇打斷,冷冷的看著他,「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你的提醒。」
蕭煜眯起眸,目光灼灼,凝著她:「我只是想提醒你,想要保護自己身邊的人,就得自己變強起來,你才有能力去守住他們不會被人傷害。」
舒沄朝他走過去,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咬唇低問:「我是不是太軟弱了,所以連老天都針對我,要把我最在乎的東西全部奪去。」
「你還有一樣東西沒有失去。」蕭煜昂頭,黑瞳閃爍,臉色嚴肅了幾分。
舒沄一楞,疑惑的蹙眉:「什麼東西?」
她現在不是已經一無所有了?
「君王爺。」蕭煜回答。
「蕭君餚?」舒沄一臉錯愕,冷笑:「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他怎麼可能是我的,在這座寬大的房子里,他什麼都有,有女人,有孩子,有忠心的人。他唯一的不差的人,就是我,永遠都不差。」
「你怎麼知道他不差?」蕭煜起身站了起來,看著她的眼:「他需要一個能暖熱他的心的人!而你就是那一個人。也只有他可以保護你,也只有他能給你想要的東西,你們都是一類人,明明需要卻不願開那個口,說出心裡話,藏在心中,不願別人看到你們的傷口,總在夜深人靜時自己默默舔舐自己的傷口。」說到這兒,他目光流轉,看向窗戶外,邁步走了過去,看著一片片白茫茫的雪景,思緒變得沉重起來。
舒沄也跟走過去,看了眼外面再緩緩側頭抬眸望著他臉上的情緒,並不否認他說的話,微微擰眉:「你在當他的說客嗎?」
其實經過這一段時間,自從孩子流掉后,她已經似乎還有那麼一個人,似已經忘記了。
今日提起,讓她心裡微微抽痛。
那個人總是時有時無的給她抹不去的痛,而如今如果不是蕭煜提起,她真的忘記了她還有一個夫君。
蕭煜也轉過頭來,妖魅的俊臉沖著訕訕一笑,淡淡搖頭,眸色閃爍,不答反問:「你想去找他嗎?我帶你去找他。」
「找他?」舒沄皺眉,看著他:「你知道他在哪兒?」
蕭煜勾唇一笑:「他在南疆尋找千年玄冰,那是一把失傳已久的長戟,如果找到這一柄長戟,他就可以參加下月底的兵器比賽,若他找到了這一塊千年玄冰就可以解除皇上對他的猜忌。」
「他們不是父子嗎?為何要相互猜忌?」明明是父子,為什麼要你懷疑我,猜忌我。
蕭煜臉上的笑一凝,自嘲的扯唇:「皇上的心思那是我們能揣摩的,或許是因為二王爺的關係。」
「這又和二王爺有什麼關係?」舒沄心中滿是疑惑。
蕭煜看著她眸色深幽,沒有回答只道:「這事你日後自會明白的,我現在也不方便透露,或許他會告訴你他的一切。」
舒沄蹙眉,卻沒有多問:「好,我不問你,那你知道蕭君餚在哪裡嗎?」
「剛說了,他在南疆。」蕭煜揚唇一笑。
舒沄白了他一眼,認真問道:「是不是我要去找他,你就會帶我去找他?」
「是。」蕭煜臉上的那一抹燦爛的笑容不變,點頭。
「那好!我去找他,你帶我去找他吧!」
「決定了?」
舒沄淡淡一笑:「你說得很對,與其靠別人還不如靠自己,我已經想通了,我要為非語報仇,我要找出兇手。而能幫我找出兇手的人只有蕭君餚。」
聽到他這一句話,蕭煜眉間蕩漾著的笑意更甚。
「你準備下行李,今晚我就帶你離開。」
「那你等我一下。」舒沄說著就轉身去準備行李。
當晚,她給辰光留下一封信,便和蕭煜就那麼無聲無息離開了王府。
出城后,他與她騎馬離開,厚厚的披風將她裹在他的懷裡,她安靜的嗅著那一抹曾貪戀過的氣息陪他一起穿梭在風雪裡。
她身體很虛弱,蕭煜帶著她出城后就找到一家客棧住了下來,為了掩人耳目,她將女扮男裝。
趕了一夜的路,她也累了,勉強吃了一些飯菜就繼續動身。
到了南疆也是第六天的事了,她累得身體更瘦,皮膚面黃肌瘦,整個人直接都是蕭煜送到了客棧。
當她醒來時已經躺在客棧的房間里,而屋裡空無一人,她正欲要起床,房門被人從外推開,走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蕭君餚,他手中端著一碗熱粥,走到桌邊,抬眸看她一眼:「醒了。」
舒沄蹙眉,盯著他,慢悠悠的問了一句:「蕭煜呢?」
「離開了。」蕭君餚回答得輕描淡寫,聲音透著絲疲意。